“你下了一步好棋。”寅闭上眼睛,“我安插在特控局内部的眼线,竟然变成了你的人。一石二鸟,郭某佩服。”
“三爷过誉。”卯依旧得体而有礼。
这之后他便不由分说断了通讯,寅只得继续等待着,等待卯兑现诺言。
付云做好了防备寅逃走的准备,一旦卯派来的直升机降落,寅要撤离,他得想办法将寅击杀。风险很大,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但错失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就会变得更困难。
只能赌一把了。
手头只有一把□□,是他趁着凌晨最黑暗时刻,绞死了一名出来解手的雇佣兵夺得。如若寅要登机,他只能凭这把□□,硬着头皮上,不过好在枪里是满膛的,多多少少缓解了一丝压力。
大概在正午时分,空中先是远远出现闷声。而后响动越来越大,一个黑点向着裂谷底靠近。随着直升机旋翼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
寅眯着眼睛瞧了会儿,漠然地对身边雇佣兵道:“一会儿上机,先动手。”
“是。”
付云躲在暗处,侧身托举□□,将风速和移动都考虑了一清二楚,只待寅将登上直升机的那一刻,他就开枪。
黑色的直升机犹如一只沉重大鸟缓缓下降,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望见漆黑的机头,看不清舱内情况。
直升机缓缓下降到一定高度,而后悬停住,准备落地。驾驶员调转机头,令舱门面向它的乘客这边。
寅眯起了眼睛。而付云则举起了枪。
直升机的机身缓缓旋转过来,转到视线可看见机舱内的那一刻,众雇佣兵却都看到了蹲伏在那里的两名黑衣人。
砰!
枪声骤响,寅瞪大了眼睛,眉心中间瞬间出现一个精准无比的小洞,暗红色血液似蠕虫般缓缓爬下来。
老人眼中仍旧存留着一刹那的震惊,这具作恶多年的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死时安静无比,同他一辈子所兴的风雨不成比例。
下一瞬间,地上的雇佣兵们毫不犹豫抬枪反击,甚至有极个别扭头就跑。直升机上的第二个黑衣人蹲在一挺机.枪前,面无表情扣下扳机,一条条弹药被飞速吃进去,漆黑的枪.口火光大闪,扫荡一切。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地面人马完全不是对手,血花迸溅,尸体躺了一地。直升机上的黑衣人没有放过任何一名雇佣兵,狙击镜锁定每一个逃窜的目标,毫不留情击倒在地。
这场压倒性的战役只持续了几分钟,枪声停息的时候,空地上弥漫着浓重硝烟味道,回音还在飘荡,裂谷底原有的安静显得十分突兀。
黑衣人低声冲着对讲里汇报了什么,随后点点头,二人跳下直升机,下来巡视一番,确认没有活口后才重新登机,跃进机舱扬长而去。
直升机离开,付云匆匆跑到寅的尸体面前,蹲下来察看。
“……死透了。”他抿着唇摇摇头,站起身来,环视这一地尸体。
也是,卯怎么可能会留自己最大的敌人一条活路呢?
这场不经意间的黑吃黑一下就将付云他们的任务目标给解决掉了,这个引得特控局上下轰轰烈烈的老头子死得悄无声息,倒在他曾经叱咤过的河道上。
如同寅说的那样,卯下了一步好棋,特控局的火力全被他引至寅身上,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就能保证,自己将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能全身而退么?特控局真如他心里设想的这般没本事?
付云凝视着天空,那里悠悠漂浮着大团的云朵,今天的天气真好,如若不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他可能会同猫咪躺在特控局前的那方草地上晒一早上的太阳。
他又回过神来,察看了一下周围,随意踢了踢脚边的一把枪,“爆了一地装备啊……”
还是先回去找猫咪吧,反正山魈不吃枪.械。
付云飞快沿着原路小跑回去。
出乎预料,猫咪没在他们的洞穴里,也没有如先前商量过的那样,在岔路口东侧那块大岩石旁边等待。
付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猫咪被山魈逮走了?
周围雪地上足印交织,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猫咪应当是自己平静走开的。这可就麻烦了,裂谷底这么大,该去哪里寻他?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观察到周围的情况。待慌忙回身戒备时,一头山魈已经跑了过去,就离他背后两米不到。
付云飞快打出两枪,山魈却毫无斗意,听到枪响,踉踉跄跄逃得更快了,嘴里咕咕唧唧叫唤着,一副恐惧败退的模样。
他皱眉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头山魈背后被撕扯开一个大口子,甚至露出骨头,脖子和身上也裂开好几道伤,狰狞的抓痕十分明显。
付沉?
他惊疑着往那边看去,随后往山魈来时的方向跑去。
猫咪的伤还没好,付云在心中哀求着他千万别出什么事。
沿着血迹往上跑,付云喘着粗气,心中却越发战栗。
这是通往山魈老巢的路啊,那里面可有近两百头山魈!
当他气喘吁吁奔至前天他们仓皇离开的洞穴口时,正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这……是他的猫咪么?
满地都是暗红色皮毛的尸体,背后血肉模糊的大口子说明了这些山魈是如何毙的命。他站在一地山魈的尸体中间,手中提着最后一头大山魈。
青年浑身是伤,衣服早在打斗中被撕得粉碎,背后胸膛上满是山魈的抓痕,右小腿肚子上旧伤又被扯裂开大口子,看着都疼,他却似毫无感觉。
付沉将大山魈随意一扔,淡漠地看着自己这一地的杰作,百无聊赖,面颊飞溅上了鲜血,使得他整张脸没来由地冷酷。
兽化的灰白色爪子被血染得深红,利爪尽出。他整个人犹如血池里趟出来的恶魔,豹尾无聊地甩动,竟似杀不过瘾一般。
付沉嚼了嚼腮帮子,面无表情将一口血沫啐在山魈的尸体上,随后继续漫无目的地低着头环视四周,眼神空洞。
付云觉得背后骤然发起毛来,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没见过付沉这幅模样。
毫无感情,毫无念想,空洞麻木得只余躯壳。
这裂谷底一大群山魈加雇佣兵都没让他这么害怕。
付云嗓子咽了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尽量缓和着声音呼唤他。
“阿沉。”
付沉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那双漂亮的浅灰色眼睛仿佛一瞬间被赋予了生命。悲伤,狂喜,怀疑,震惊,全都一股脑涌现在里面。
猫咪整只豹呆愣在原地,微张着嘴眼眶湿润,有些无措地望着他,本能里却下意识将鲜血浸染的爪子藏到了背后。
像个不小心犯了错的小朋友,又像是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的小猫。付云一下就将他的心路历程猜了个七八。
他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付沉抱住,鼻头酸得厉害,却还强忍着故作轻松地笑道:“猫咪怎么这么能干呢?”
问及伤口的时候,付云没能忍住话语里的颤抖:“伤得这么重……猫咪肯定很疼。”
他连抱付沉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猫咪身上伤口实在太多,他心里绞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付沉却突然不顾满身伤痕,用力回抱住了他。
小猫一语不发,肩膀细细颤抖着。不一会儿,有温热的液体流进颈窝,付云怔然。
这只雪豹平日里嚷嚷的动静比谁都大,受点小委屈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以免付云忽略了他。
可真正碰上大喜大悲的时候,他又什么都藏着掖着了。
悲也无暇,喜也无暇,一颗心全都拿去深爱。
怎么会有这么不聪明的猫咪呢?
“我没事,宝贝。你看,我好好的呢。”付云吸了一下鼻子,笑着安抚他道。
付沉松开他,捧了他的脸深情凝视着,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泪光。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不管不顾地吻上去,血腥顿时弥漫在唇齿间,付云却毫无察觉。
只感受到恋人传递来的焦心,寒彻骨髓的惧意,突如其来的狂喜。万般滋味交织在一起,最后干脆放弃般尽数化为浓浓怜惜和爱意。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无法再考虑。
深沉的吻热烈缠绵得近乎窒息,付沉就像是要把他藏进灵魂深处,再不分离是最好。
猫咪喘着粗气稍稍撤开了一些,付云听到他嗓音暗哑,说了现在他唯一说得出的一句话。
“……我爱你。”
以我的生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追文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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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服了JJIANG,审了一天结果给我锁上了,迷惑行为大赏??????
顺便解释一下,大多数猫科动物的捕猎方式都是锁喉哈,一般是通过令猎物窒息的方式来杀死猎物。
脊椎是直接连接神经的,断掉就相当于整个人拔了插头。但其实脊椎没那么好弄断,付沉是因为变异过才能一口咬断脊椎的哈。
(但同时他牙也给崩得生疼hhhhhhhhh~)
第57章 【山魈】小小的争吵(应该算吧?)
“强行拓宽山道会引发山体滑坡,此外花费的时间会很长,不利于救援工作进行。”徐偲深吸一口气,“我们只能自己走出去。”
在他面前满满当当站了近六十人,灰头土脸,唯有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期待急切,仿佛将他当成了救世主。
最前面一个半大孩子听完徐偲的话,用土藏语大声向村民们翻译内容,人群顿时激烈地互相讨论起来。为首那名牵着孩子的老者低头说了什么,孩子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对徐偲道。
“走出去很危险,牛羊带不走,家里东西带不走。”
徐偲知道村民们的想法。
牧民最宝贵的财产就是牲畜,让山魈吃了一大半本就损失惨重,他们更不可能放弃仅存的牛羊。藏民对待家里的牛犊羊羔就如同家人,珍视郑重,没有牛羊,他们也就没有了依靠。
可现在情况的情况不容乐观,山魈的食物来源太过充裕,加之没有威胁,使得它们的数量一增再增,逐渐就要到特控局无法招架的地步。若是不尽快将手无寸铁的百姓转移,万一山魈群起袭来,徐偲不敢保证能护得下所有村民。
但只要他还在,山魈就别想从他这边掠走任何一个人。徐偲想了想,又诚恳地对老者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局里已经在山谷的出口处部署设施,先把大家都接出去安置好后,我们的人会进来把山魈消灭干净,保护你们的牛羊。”
“请一定相信我们。”
那孩子又脆声将话翻译过去,老者听罢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同藏民们商量着,不一会儿便得出了结果。
他低声将话传给孩子,小家伙懵懂地说:“爷爷说,听金珠玛米的话,大家出去。”
“我们属于另外一个兵系。”徐偲觉得有些好笑。
藏民们十分淳朴,估计是将一切前来帮助他们的在编人员都看做了菩萨兵。甚至拿出了珍贵的肉干和酒招待前来营救的干员们。
几天前,徐偲带领的小队顺利杀进藏民驻扎的村庄,一场火拼轰轰烈烈,暂时吓退了围困多日的山魈,但很快这群红猴子又聚集上来。
好在有“刑天”的干员在楼顶架枪,不时将靠得过近的山魈击毙,人和山魈之间这才达成了谨慎的平衡。
这栋水泥房子是乡里帮忙修建的村委会办公楼,完全采取了藏式房屋的建筑样式,宽敞明亮,平日里是村民们公共的大礼堂。碰上了喜事,甚至能在里面载歌载舞,因此现下塞了近百人也不觉太过拥挤。
事实上大部分干员这些天都没能呆在屋里。二队来到的第二天,徐偲就带人毫不客气地将藏民们的牛羊全部抢了回来,聚集到办公楼周围,将剩下柴火削尖筑起路障围栏。路障上缠了电网,直接拉了房子的线供电,山魈被电得生疼,一时不敢大肆冲撞。
藏民们纷纷在牲畜堆里找寻自家的牛羊,喜极而泣地点数着究竟少了几只,对剩下的牛羊更加视若珍宝。
徐偲完全能理解藏民们的心情,可现下他们陷入了一个僵局。出去的山道最狭窄处仅容一人通行,平日里藏民们出山的路早被巴勒山半山腰处坠落的巨石砸毁堵塞,只有那条蛇般细长的悬空小山道可以走。人尚且行进困难,牛羊是真的一头都无法带走。
徐偲想了想,从衣服里掏出一张褶皱的纸和一支笔,在那个藏族孩子面前蹲下身,将纸的背面翻出来指给他,耐心道:“和爷爷说,让大家算清楚自己家里以前有多少头牛羊,现在又有多少头,全部记在这张纸上。我们保证现在的牛羊,一头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