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会儿他们已经跑回学校了，也不敢再出去看看到底是谁看错了，就暂时放置，打算放学之后大家一起去瞧瞧。

至于韩老师受伤这件事，是他们跑进学校之后他摔了一跤，被小石子划破了脸，好在不严重。不仅是脸，他手条件反射撑了下地，还被地上的沙粒扎了几个小血洞，都是小伤，很快就能好的。

裴渊回来把这件事转述给顾陌之听，最后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他们被幻觉迷了眼。”

至于是田地幻觉还是树林幻觉，他倾向于是后者。或许他们走的其实是田间，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林间，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听见真实的动静，不受蒙蔽。

毕竟一般人都是在视觉会欺骗自己的时候，才选择闭眼。虽然玩家主要是为了听声音才闭眼的，但谁也不确定是不是眼睛看见幻觉的时候，才会听见奇怪的声音。

“哐当哐当哐当。”厨娘又拿出了她的金属盆开始敲打，“上课了娃娃们，快点坐好！”

两个体育老师不好再继续打扰音乐老师上课，连忙出去隔窗围观了。

站在窗外，裴渊问顾陌之：“他听到的木棍敲地的声音，会是什么？”

韩老师也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但当时却下意识笃定是鬼来了。裴渊觉得这个判断应该没错，确实是鬼发出的声音。可鬼为什么会发出这个声音？它在提示玩家什么？

第三十八章 4.6

两个没有人类生活常识的恶魔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那会是什么声音。他们干脆暂时放弃了，回头再说。

音乐课一开头还是很太平的，和顾陌之预料的差不多。但是课上到一半，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位老师安排的音乐课内容是播放简单好学朗朗上口的歌曲，然后一句一句地教孩子们唱。教完一遍就不断放歌，让他们一直跟着唱，唱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本来他们还想干脆放音乐给孩子听，美其名曰陶冶情操，结果刚上课就听一个孩子说自己想学歌。于是播放纯音乐的美好计划就这么流产了，只好半路改成学唱歌。

但，这是一个穷得不行的山村学校，一没有投影仪，二没有电脑。想要放歌，只能拿手机，然而玩家没有手机。

这里连个收音机都找不出来，村里也只有几家有那种老式的大彩电，落后得仿佛不是现代社会。没有办法，放歌是放不了了，乐器学校也买不起，买了玩家也不会弹奏，最后只能两个老师轮流唱，充当人体播放器。

他们挑选的歌曲是真的简单，就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那个，统共四局，傻子都能学会。但NPC想要整你的时候，他们自愿充当傻子。

于是，一个小学生站起来了。

“老师。”那是一个脸上充满了求知欲的小女生，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坚强地朝向音乐老师发出声音的位置问道，“这首歌的歌词怎么写？我怕我记不住，要是有歌词本就好了。”

难为你居然还知道歌词本这个东西。

两位音乐老师的表情，裂了。

细心温柔的苏老师连忙说道：“歌词回头老师找院长给你们制作，现在不方便弄呢。”

毕竟是要在纸上弄出小凸点的，没有工具不好搞，容易戳穿掉。

可是小女孩一点也不肯放过他们，她把自己的盲文本摊开来：“老师，你能先教我认歌词里的字吗？你找到是哪个，我摸摸看。”

老师想死。

那盲文本一眼望去全是点点，他们看得都快有密集恐惧症了，这谁认得出来？

韩老师几欲窒息，他下意识看向苏老师，问她怎么办。苏老师秀眉紧蹙，她也对盲文无能为力。即便中午已经努力学了，但实在没学出个所以然来。

长久得不到回答，孩子们脸上天真烂漫的表情凝固了。提问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师，这是顾陌之第一次见到小孩子们睁开眼。

紧接着，两个老师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一样，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恐的神色。苏老师咬了咬牙，突然扑过去抓住韩老师的手臂，然后闭上眼睛，大声喊道：“是假的！没有声音！”

“万一声音是骗人的呢？！”韩老师慌乱地说着，扭头去看苏老师，却像看向了什么怪物一样猛地推开了对方，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教室。

苏老师跌倒在地，却不敢睁开眼睛。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正想说什么，却听见了韩老师的尖叫声。

她差点没忍住睁眼，但最终还是没睁开。直到韩老师的脚步声听不见了，那个小女孩才冷静地说道：“老师，我们继续上课吧。”

苏老师忐忑地睁开眼，发现一切恢复了正常。

在外面围观的顾陌之二人看得一头雾水，只知道他们好像看见了什么幻象，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至于韩老师，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就跑出了学校。上课时间翘课，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在等着他。

全程没有鬼气，这让顾陌之大为扫兴。他和裴渊干脆转身离开了，打算去看看韩老师跑哪儿去了，顺便瞧瞧村子里的情况。

毕竟还有之前的事情，他们在村子里看到的田地和林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村子不大，只有两条纵横交错的路看上去是认真修整过的，剩下的都是房屋之间的小路，中间被人踩的光秃秃的，两侧靠墙跟的地方各种瓦片杂草横生。村子是坐落在山脚下的，所以有一部分人家屋后就是山，但其余方向都是田地。

按照韩老师的说法，他们中午走的一条笔直的路，而且大概是大路，不是房屋见狭窄的小路，否则不可能有一个人闭着眼睛走，那太不方便了。既然是大陆，他们俩就把大路都走了一遍，最后发现唯一通向山林的那条路，尽头是会拐个弯的，不能直直地走过去。

韩老师没有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牵着拐了个弯，那么他和赵老师大概率就是一直在朝田地走去，他没有记错。而认为他们走进了树林的赵老师，要么在撒谎，要么就是他的眼睛被欺骗了。

“果然是幻觉。”顾陌之并不意外，“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闭眼听声音，看自己遇到的是真的危险还是假的幻象。而违规外出时，眼睛有可能会被迷惑，看见虚假的影像，最好有一个同伴全程闭眼。”

总之，这个副本里闭眼是玩家的金手指，就看会不会用了。

顾陌之干脆缩进裴渊怀里，闭上眼睛：“副本想让我们当瞎子吗？”

裴渊小心翼翼地拥着他前行，其实他想抱着顾陌之走，这样更方便。但他们现在并不赶时间，也不在赶路，没有必要。慢吞吞的走，也是可以的。

“我没看见韩老师。”裴渊说道，“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

顾陌之想了想：“会不会是进小树林了？”

“应该不会，有之前的事情在，他可能不敢进去。”

“但他不是以为自己在被追杀吗？或许他慌乱之下顾不上那些，直接一头撞进去了。”

裴渊一想，觉得也有可能。但是那个虚假的树林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可能就是异次元鬼域，所以不好找。

与其找过去，不如随便走走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俩就撞进去了呢？

“那就这样吧。”顾陌之觉得可以。

和主神合作之后的好处就是，系统不会在主动提醒鬼怪恶魔出没。鬼们毫无防备，就很容易被顾陌之得手，至少不用担心他们提前提防，和他玩躲猫猫。

说实话，他真的没兴趣跟他们折腾这些，太浪费精力了。

可惜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有一个韩老师在手腾不出空，还是他们运气不好，一直到音乐课下课，他们都没能撞见鬼，只能遗憾地回学校上课了。他们打算晚上和明天午休再来试试，午休不用说，晚上的话，撞鬼的概率也挺大的。

既然学校会让他们晚上去哄孩子睡觉，说明八点后外出乱跑不是必然致死的，只是会极大概率遇到危险而已。而这个危险，除了鬼还能是什么呢？晚上简直是最好的加餐时间了，顾陌之很期待。

回到学校，苏老师正恍恍惚惚地从教室里走出来，一副受到极大打击的模样。

“你还好吧？”为了套消息，裴渊不得不再次出马。

苏老师见是他，倒也没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反而松了口气，主动分享消息：“一会儿你们要给他们上体育课对吗？那你们小心点，我刚刚上课的时候，那些小孩一言不合就吓唬人，太可怕了。”

她详细说了下自己都遭遇了什么，先是要学字的小女孩，因为他们没办法教孩子认字，结果他们就看到非常可怕的幻觉。她看见那些小孩全部变身成了鬼怪。

像是脑袋突然掉地、动脉喷他们一脸血什么的，已经算是好的了。有些孩子身上破肉长出了各种可怕的螯爪，朝他们攻击过来。苏老师就是这个时候扑向韩老师，借机躲开攻击的。她之所以闭上眼睛，是因为教室里几乎被堵得死死的，她觉得出不去了，不如奋力一搏，闭上眼睛听听看，说不定有生路。

其实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有用，抓住了一根稻草就死死握紧。结果还真让她听出了问题，教室里根本没有她刚刚睁眼时能听见的各种血液流淌声、脑袋落地声，更没有触手破开皮肉的声音。

非常安静，除了自己和韩老师粗重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那些孩子跟本没有任何声音。”苏老师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她重复道，“一点声音都没有，呼吸声没有，做小动作的声音也没有。我甚至都听见了你们两个在窗外的呼吸声，但就是没有孩子们的。”

她觉得，这些小孩根本不是活人，或许是行尸走肉。于是她借着揉小孩子脑袋的动作，试探了一下他们的体温，但确实是温热的。至于有没有呼吸，她没敢试，也没机会探探他们是否有心跳。

“我不知道后来韩老师看见了什么，但也大概能猜到。他突然推开我，一定是看到我也变成了怪物。”

然后他找到了怪物之间的缝隙，拼死一搏从那里跑了出去，带着他臆想中的一堆追杀他的怪物，跑出了学校。

“你们找到韩老师了吗？”她不抱希望地问道。

裴渊摇头：“跑出去之后就没影了。”

他还把自己站在窗外看到的教室里的场景说了一遍，苏老师没有意外地点点头：“果然，都是幻觉。后面还出现过几次这种情况，一次比一次危急，幻象的攻击越来越快。我怀疑如果我闭眼闭的晚一些，我可能就死了。”

幻觉也是有可能杀人的，苏老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认为如果她眼睁睁看见幻想给自己造成了致命攻击，那她一定活不下去，那些伤口会如实地出现在她自己的身体上。所以后来她干脆狠狠心，闭上眼睛上课，不敢挣揩一下，直到下课铃响。

顾陌之从不小看女人的直觉，他觉得苏老师的预感是真的。

“对了。”交流完已知信息之后，裴渊突然问道，“你认为韩老师之前听见的木棍敲地，是什么声音？”

苏老师不假思索：“大概率是盲棍在敲击地面。”

第三十九章 4.7

裴渊所有所思。

原来还有盲棍这种东西啊……

不，问题难道不是，盲棍是什么吗？

没有人类生活常识的裴渊只好试图引导苏老师主动为他们解惑：“盲棍是？”

“就是盲人拿着探路的手杖。”苏老师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就给它起名盲棍了。”

裴渊大致想了一下盲人拿棍子探路的画面，觉得很和谐，于是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原来人类盲人会用棍子探路，这么说来那个声音应该就是盲棍在敲击地面了。而声音的发出者八成是鬼，这说鬼也是瞎子。

哦豁。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他和顾陌之心里都涌现出一股奇异的幸灾乐祸情绪。鬼看不见，那岂不是会直直地往他们手里栽吗？就算系统想给鬼开小灶，告诉他们谁谁谁不好惹遇到赶紧逃，但鬼看不见，又怎么能分辨哪一个是系统说的对象呢？

顾陌之和裴渊身上没有用香水，而且这个副本特意强调声音，那鬼估计也是听力卓绝，不太靠其他五感。光听声音，初次见面的人是很难分辨谁是谁的，接触一段时间才能从脚步声里进行辨别。

也就是说，其实如果大家晚上遇到鬼了的话，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或许能幸免于难，让鬼找不着自己。

顾陌之：“万一它能听见呼吸声和心跳声，就没办法了。”

裴渊：“所以还是赶紧逃回宿舍更靠谱点。”

他们决定晚上去调戏一下瞎子鬼，大家都不敢出门的时候，有人出门鬼一定会直接去找出门的人，他们压根不担心鬼不过来。毕竟，哪只鬼不想来个开门红呢。

先抢一杀再说，说不定这记录还会算进绩效里。

不能再聊了，上课铃响了。

之前说一节课一个小时，其实是包括课间时间的。课间十分钟，第一个上课的比较吃亏，要上满一小时，后面的则去掉课间时间，只要上五十分钟就好了。

体育课得先把小孩子都带到操场上去，顾陌之和裴渊也不叫他们排队，为了保证安全，直接让他们在原地坐着。然后自己走过去，一手一个抱起来，带到操场上，即便是十来岁的，抱起来也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