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郁离很不爽,认为他堂堂正正凭什么不能走正门,可在几次撞见客人后,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只能走后门的事实。
到了十月下旬,夕宁村的气温急剧下降,客栈的生意也跟着淡下来。
谢翡又开始继续搭他的小砖窑了,正将一块砖砌好,就看见银粟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喙间叼着它亮闪闪的手机。
“宝贝怎么了?”谢翡笑问了一句。
银粟害羞地扭了扭,往前一步,仰着头示意他看手机。
屏幕上是一则营销号转的视频,标题倒是让谢翡大吃一惊——实拍!网上某知名锦鲤怪症发作,倒地自残鬼哭狼嚎!(恐怖慎入)
咦?是谢尧的视频?
可那不是私人晚宴吗?主办方当时就安排了封锁消息,怎么会有视频流出?
谢翡满心疑惑地点击播放,内容果然是谢尧在台上发作的一幕,只是拍摄者相隔较远,视频清晰度不够,但谢尧尖利刺耳的惨叫声仍叫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很快播放结束,谢翡顺手点开评论,见首楼热评就有人点出锦鲤是谢尧,而评论的态度也很两极分化。
“删视频吧,听着太难受了,请尊重病患。”
“这是偷拍?泄露隐私已举报。”
“谁让他炒作锦鲤人设,活该翻车,见过有这么狼狈的锦鲤吗?”
“对啊,中了一次奖就跟住在热搜上似的,天天吹锦鲤,还一群sb去拜。之前简依依出事他立刻联动营销号,内涵简依依片场耍大牌欺负新人,呵呵,吃人血馒头不得house!”
“排,他家粉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不能得罪锦鲤,一个梗而已还当真了,简直仗透行雷。”
“谢尧这样还能继续拍戏吗?《王朝》剧组是不是风水不太好,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滚,少来见缝插针黑你郁爷爷!”
“只有我关心他这是在哪儿吗?刚刚镜头晃了下,我看到好几个眼熟的大佬,台上那位大佬大家也不陌生吧?就这种场合他一个18线小透明能去?难道真是爆料里说的豪二代?”
……
在这个泛娱乐化时代,哪怕是社会新闻的评论都有可能演变成娱乐圈粉黑battle,何况谢尧本来就是圈中人。
谢翡大致扫了几眼就觉得没意思,刚把手机还给银粟,他自己的手机却响了。
“看到了吗?”郁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谢翡点点头,才想起郁离看不见,“嗯,视频怎么会外流?”
“一个现场的服务员缺钱,转卖给了营销号。”
“可他不是锦鲤吗,这么倒霉?”
“如果他没有被妖力反噬,当然会化险为夷,但他现在自顾不暇。”郁离话锋一转:“剧组那边不想用他了。”
原来自谢尧生病后,经济公司就联系过剧组,希望能将他的戏份延后一月。剧组考虑到谢尧已经拍了不少,换人损失较大,加上对方又是带资进组,索性给了这个面子。但今天视频一出,剧组才发现谢尧的病情比他们想象得更严重,在联系了对方团队却得不到确切的答复后,他们便打算换掉谢尧。
“其实就算剧组能等,其它投资方也没耐心了,生意人都很迷信,剧组连续出事,不是个好兆头。”
“那会影响到你吗?”谢翡有些担心。
“就算剧组停工,也有成百上千个剧本等着我挑。”
郁离在电话里洋洋得意,同样正在讲电话的谢尧却气得发抖:“换人?我爸给剧组投资了三千万!”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谢尧猛地将手机砸了出去。
他胸口急速喘息,表情狰狞地盯着某个角落。
那里原本有一面镜子,早被他砸碎了。
豪华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帘被拉得死死的,不见天光。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隐隐混杂着花香和血腥味,如同腐烂的尸体般令人作呕。
谢尧抬手摸了摸脸,那里的鳞片很早就退了,却留下一块块鱼鳞状的疤。
掌心的触感坑坑洼洼,谢尧很清楚,他现在的模样就像只恶鬼,连他那对虚伪的养父母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却连多看他两眼都不敢。
他们总是含糊其辞,告诉他是鱼鳞病、是癫痫、即便今后留疤也可以整容。但谢尧坚信,他并没有生病,而是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感染了!
到底是他的特殊能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有人想害他?
谢尧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却始终没有答案。
他怀疑过谢翡,甚至怀疑过郁离、以及宴会厅里的每一个人。
可他又希望自己的怀疑是假的,因为一旦成真,就说明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毁掉他。
谢尧再次陷入了又惊又怕、又恨又怨的灰暗情绪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突兀地响起。
他本来不想理,但刺耳的金属音停了又响,反反复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谢尧暴躁地冲下床,刚捡起手机按开免提,就听见经纪人急迫地说:“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什么?”
“网上有人爆料你根本不是什么豪二代,只是个被抱错的假少爷,真少爷回家不到一年就出意外成了植物人。他们还上传了证据,现在很多人都在怀疑你就是凶手,总之、总之你赶紧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离:我讨厌走后门。
裸鼢鼠后:不,你会喜欢的。
翠翠:咳咳,中秋快乐啊大家~
——
钉子户的事是真的
第22章
其实刚开始还没那么严重, 只是谢尧一个同学看了营销号上传的“锦鲤翻车”视频,随手转发了一条:“原来是谢尧啊,居然有人以为他是豪二代, 哈哈哈,就是个西贝货。”
该同学家境优越, 偶尔喜欢在微博上炫个富, 吸引了好几千的粉丝,其中有人出于好奇, 就在评论里询问真假。
@Perceptor:我骗你们干嘛?谢家当年抱错了儿子, 谢尧只是狸猫, 太子去年才被接回家,不过谢家对外宣称两人是双胞胎[狗头]
@Perceptor:我就是知道啊,谢家又不是啥小门小户, 突然多了个十七八岁的儿子,有心人一查就查出来了,而且太子还亲口跟我们承认过。反正他俩的事儿在我们学校是半公开的秘密, 不信你们来淮安一中问。
@Perceptor:他俩怎么可能关系好?狸猫喜欢装乖,心里不知道多恨太子, 私底下尽来阴的。
@Perceptor:太子回来不到一年就出意外了, 据说是被高空坠物砸成植物人,你们品品。
@Perceptor:以前懒得说, 今天心情好给大家爆个料,怎么爆料还要选日子吗?
……
原本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Perceptor的爆料,可不知道怎么就被谢尧的粉丝发现了,一群人杀来评论区乱骂一通, 直接惹火了博主。
于是,他又发了一条微博——
@Perceptor:行, 你们要证据是吧,给爸爸等着。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啥人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包括正忙着全网删视频的M娱乐公关部。
然而三个多小时后,@Perceptor居然神通广大地发了两张从某机关内网里调出来的户籍截图,图中显示,早一年谢家还只有谢尧一个孩子,次年就添上了谢翡的名字。
不过缺少亲子鉴定这种决定性证据,户籍也不能盖章谢尧就是养子,但@Perceptor同时还上传了几十张聊天记录。
从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出,群里人人都知道谢尧和谢翡的身份,并有过数次讨论,时间从去年横跨到今年七月,并非临时编料黑人。除此之外,@Perceptor还P了谢翡、谢尧各自与谢家夫妇的对比照,后者简直就像捡来的。
到这里还不算完,@Perceptor居然给爆料博买了热搜,tag就是#西贝货豪二代#。
他成功吸引到了大量热衷于豪门秘辛的吃瓜路,也终于引起了谢尧团队的重视。
可惜@Perceptor并不是那么好公关的,加上谢尧团队也有些措手不及,公司只说过谢尧是谢家的儿子,他们并不清楚其中内情。
因此,他们只是撤掉了热搜,爆料博并没有被第一时间删除。
随着热度发酵,网友们也在不断添砖加瓦。
不少人纷纷代表“我哥哥”、“我表姐”、“我同学”发言,力证@Perceptor所说都是真的,更有人扒出了谢翡在福利院里的若干照片,以及他前不久的入院证明。
时间、姓名、年龄,都能对上,铁锤了!
大家纷纷展开阴谋论,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谢尧,就连谢尧在谢翡入院当天发的“苦尽甘来”一条微博也被挖了出来,遭到无数人的鄙视和谩骂。
闹剧一直延续到次日清早,爆料博终于被删除,@Perceptor也被封号。
同一时间,“润江集团”的官博发出公告,希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并表示会对某些网友侵犯隐私的行为追究到底。
网友们怨气冲天,可人人都以为@Perceptor会怂,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包括谢翡也是。
于他而言,目前的局面倒是刚刚好,因为他不喜欢原主那些并不美好的过往被人反复提及。尽管不知道原主是否活着,人又在哪里,但他希望对方的灵魂能够安宁。
谢翡放下手机,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就听到楼上传来开门声。
没多会儿,郁离睡眼惺忪下来了,身上罩着件宽松的大红T恤,衬得皮肤比冰雪还要白,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喜庆。
谢翡抿住唇忍笑,将桌上的杯子往前一推:“脱脂牛奶,要不要喝?”
郁离停下脚步,盯着那杯牛奶发了会儿呆,随即就像猫闻到了榴莲味儿一般嫌弃:“不喝,我讨厌牛奶,你也不许当着我的面喝。”
谢翡:“……”
两人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平日一块儿吃早餐的机会却很少。
谢翡一直都知道郁离从不碰奶制品,只当对方是为了减肥,没想到连脱脂牛奶都这么抗拒。
他背转过身“咕噜噜”喝光了牛奶,抹了把嘴后又回头:“我是背对你喝的,没有当你的面。”
见郁离眉头一皱就要发火,谢翡当机立断抓过桌上的牛奶盒,趿着拖鞋“哒哒”跑出门,回来时牛奶盒已不见了。
他指天发誓:“只要哥讨厌的,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栋楼里!”
正在门口窥探的银粟听到这句话,立马跳了进来。
郁离:“……”
一顿早餐有惊无险地渡过,吃完饭,谢翡拎着木桶去打水。
刚进花园就遇上了燕来,对方告诉他下午会有个朋友过来,想预订隔壁一间客房。
“没问题。”谢翡想了想说:“那他晚上要在这儿吃饭吗?有没有忌口的,我好提前准备。”
“呃,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跟他见面。”
“网友?”
“不是不是。”燕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有本书卖了版权吗?现在已经立项了,来的是个编剧,想和我聊聊剧本的事儿。”
“厉害!”谢翡还想再夸两句,可对着燕来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于是笑了笑:“那行,等他来了再说。”
打好水,谢翡将木桶拎至后院一滩黄泥巴旁,脱掉拖鞋,挽起裤管,一脚踩到泥巴堆里。
这批泥巴是用水泡过三天的黏土,吸力很强,谢翡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感觉自己的腿就跟萝卜似的,一拔留一个坑。
他沿着长方形的泥滩认认真真绕圈走,没发现郁离什么时候过来了,后者拧着眉问:“你在干嘛?”
“我上次说过要烧一批青瓦,”谢翡一边踩泥一边解释:“得先弄好坯泥,需要把黏土踩得和饺子面一样可以擀皮了才行。”
郁离盯着他白晃晃的小腿,莫名有些心浮气躁:“你好好说话,老绕来绕去干什么?”
谢翡深感无辜:“要踩得均匀啊。”
郁离强词夺理:“那你就不能走得端庄一点。”
谢翡不知道怎样的步伐才叫端庄,于是提议:“要不哥你来做个示范?”
郁离:“……”
“来吧,其实也挺好玩的。”谢翡眼珠子一转,想拉郁离来做苦力,“凉凉软软的,很舒服。”
“不来。”郁离满脸不屑:“只有光屁股的小孩儿才会玩泥巴,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一刻钟后。
当银粟挂着手机飞来时,就见自家主人和客栈老板全身都糊满了泥,宛如两头野猪在泥地里打滚。
此刻,郁离正气势汹汹跪压在谢翡身上,一手摁住对方左腕,另一只手往谢翡脸上涂泥巴;而谢翡一边扭着脸挣扎,一边不停地笑,空出来的右手也在郁离身上乱涂乱抹。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银粟,完全沉浸在玩泥巴的乐趣中。
银粟虽然没有修出灵智,却极有灵性,居然在一瞬间体悟到了“没眼看”的含义。
它折着翅膀挡了会儿饼脸,终究没抵住好奇心,一步两步、悄咪咪踩进了黄泥巴里。
猝然响起的尖利鸣叫惊醒了谢翡和郁离,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处,就见银粟两只爪子都陷阱了泥里,正扑腾着翅膀疯狂挣扎。
谢翡轻推了把郁离,“哥,让我起来。”
郁离垂着眼看他,抬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泥渍,才慢吞吞让到一边。
随后,谢翡带着满身泥泞走向银粟,在对方惊恐求助的视线下递出一只手,笑嘻嘻地说:“宝贝爪给我,我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