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家者[玄幻科幻]——BY:常叁思
常叁思  发于:2019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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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很好的遮去了无峥的表情,这让他的心事也变得很难揣摩。
  好在余亦勤这种行动派,也从来不爱研究这些,他一听见杜含章的话,压刀的手登时又低了一截。
  这次无峥眼底果然露出了痛楚,他猛地抬起手掌说:“等等!”
  余亦勤诚意十足地顿了一下,看无峥从雾气里抓取出一团黑气后摇了摇,古春晓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啊啊啊啊!哪个傻子在晃我?我祝他智障五百年!”
  余亦勤一口气还没顾得上松,又听见她的鬼吼鬼叫里还掺着一道年轻的男声。
  “啊——嘶!大姐你爪子往哪儿抓呢?我是直男我不需要耳洞……”
  杜含章看向雾气,有点惊喜地说:“陆陶?”


第26章 缚心猿
  雾气里的男声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 接着就被打断了。
  古春晓:“呸!你叫谁大……”
  余亦勤就知道,扯到年纪相关她就会跳脚。
  “嘘!谁在叫我……”男声说, “……我靠!老板是不是你?”
  杜含章确定这种咋咋呼呼的腔调属于陆陶, 抬手就去抢, 只可惜他已经对无峥动过了手, 对方防他不亚于防余亦勤,带着雾气就飘退了数米, 警告道:“不要乱动。”
  说着他手里的雾气像蛇身一样绞紧, 收紧的边界像是从四面八方逼近的墙壁, 挤得里头的两人差点把肺泡里的氧气都吐出来, 陆陶登时闷哼了一声,古春晓比他扛揍一点, 只是咳了一串。
  余亦勤护短,立刻看向杜含章, 对他轻轻摇了下头。
  杜含章一直拿余光注意着他, 看到了但是没回应, 只对无峥竖起双手, 同时往后退去:“好,不动, 你别把他们捏死了。”
  无峥这才住手,刚要说话,雾气里的话痨们又突然出声, 一下抢了他的戏份。
  “啊哈哈!”陆陶激动地说,“鸟姐, 不是幻觉,我又听见了,是我老板。”
  古春晓压住咳嗽,气息有点急:“是就快叫啊!”
  陆陶听话得很,声音立刻抬了十个八度:“老板?”
  杜含章心里其实有很多问题,可是考虑到无峥恐怕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闲聊,便言简意赅道:“是我,你们怎么样?”
  “我……”
  陆陶刚说了一个字,话语权就被古春晓抢走了,余亦勤听见她一阵窃窃私语:“快!说你不好,快挂了,喊你老板救命!”
  陆陶还算有良心,更小声地嘀咕:“没那么夸张吧?我老板不像你哥那么牛比,就一看风水的生意人,那个线做的妖怪那么凶残,你别坑他。”
  这话灌进耳朵里,让杜含章突然有点惭愧。
  “诶,我服了。”古春晓却很无语,“真那么牛比还给我当什么哥?真正的大佬都是动一动小指头就解决一切的,能让我在这里被关那么多天?”
  陆陶:“那你还……”狂吹一百二十吨牛。
  古春晓仿佛是看破了他的内心,破罐子破摔道:“我那都吹的,忽悠那个糟老头子用的,让他动咱俩的时候掂量掂量,电视剧的机智女主都是这么演的,这你也信?让你快点,求救!”
  余亦勤:“……”
  这么一对比,秃鹫幸好真的是他捡来的,不那么伤感情。
  不过她嘴里的糟老头子是谁?耆老吗?
  “……好吧。”陆陶终于答应了,不过他一张嘴,又咳得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
  古春晓怒其不争,一边拿小翅膀猛捶他的胸口,一边扯着嗓子假冒陆陶,“老板”、“救命”的喊了起来。
  只是这求救声没能传达出来,无峥嫌他俩太吵,又加了几层雾气,院里立刻安静下来,他举着那团没一个是人的人质问余亦勤:“现在可以换了吗?”
  余亦勤听秃鹫的嗓门还挺大的,估计她应该没什么大事,而且陆陶居然也在里面,虽然可能只是一道鬼魂,但他的熟人应该还是高兴的。
  他瞄了一眼杜含章,发现对方果然注视着那团雾气。
  “可以。”余亦勤说。
  无诤颔首:“那换吧。”
  大家之间毫无信任,余亦勤挪开刀,提着骨妖说:“怎么换?”
  无诤也不客气,要求提得飞起:“方家大哥先出去,然后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将人质往对面扔,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含章赶在余亦勤前面笑着说,“为什么我得先出去?我的员工也在你手里。”
  腿上的冰块已经让无峥够恼火了,他斜着眼道:“那你想怎么样?”
  杜含章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这样吧,咱们其实没什么嫌隙,不如你先把陆陶放出来,我带着他一起出去。”
  无峥“呵”了一声,指了指脚下的冰冻层:“这就是咱们的嫌隙,如果你刚刚没有这么做,我现在肯定就答应了。”
  杜含章:“可你不答应,不就把我往余亦勤那边推吗?”
  “你不本来就是他那边的吗?”无峥挖苦地笑道,“他送了你的命,你还向着他,方崭,你可真是个以德报怨的烂好人。”
  “送命”和“方崭”这两个字眼,让余亦勤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方崭就像一柄钩子,猝不及防又不合时宜地扯出了他的一点记忆。
  “站住!”
  耳朵里的嗡声开始淡去的时候,余亦勤听到有人喊了这么一句,然后他看见了一座被烟熏黑的城楼。
  城楼下站着几个守门将,他们脸上覆着黑色的兽纹,脚边趴着几条自己刚刚斩过的狼头魔物,正一起看着这边。
  左边打头阵的那个怒目圆瞪,抱着拳道:“我主有令,清剿未毕,哪怕一只活着的大雁都不能离开酉阳城,活人更不行,古旃,如果您要出城门,还请放下此人。”
  余亦勤看见自己穿戴着无峥的那身衣服和面具,背上背着长发的杜含章,手里提着一柄长戟,戟尖和袍角上都是血。
  那血滴得淅沥,恍如牛毛细雨时在檐角攒的雨滴,厚积薄发地在余亦勤心里砸出了一种心脏紧缩的忧虑。
  可是记忆里的他又走着和担心截然相反的路,二话不说地扯过杜含章,朝那守将身上扔了过去。
  杜含章砸在对方身上,余亦勤的长戟随后就到,戟头转眼间就自他胸口没入了大半。
  拿戟的人整张脸藏在狰狞的骐头后面,看不清神色和模样,身上却有股磅礴的杀气。
  余亦勤看见他单手用戟挑着杜含章,声调冷然又毫无起伏:“这个人我要带走,活的不行,尸体也可以。”
  说完他还往前推了推戟,顶得撑着杜含章的守将连连后退,依稀是个对方不答应,就将他和杜含章一起捅穿的意思。
  杜含章大概是觉得痛了,奄奄一息地看了他一眼,瞳孔里的光已经黯淡了许多。
  余亦勤心下一恸,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梦里的人说自己剖了他的心,之前余亦勤还不信自己会那么凶残,现在他亲“眼”见了。
  很快他的意识摔落回现实之中,又见杜含章衣着整洁,正在跟无峥讨价还价。
  “当个好人还不好?”杜含章手上摊着寒符,人模人样地说,“我现在把冰撤了,你把陆陶给我,这总可以吧?”
  余亦勤盯着他,有种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的错觉,但既然对方还活着,能说能笑还能帮他,如果自己亏欠了他,以后偿还就是了。
  这个还能有来有往的念头让余亦勤突然镇定了下来。
  这时,无峥说:“好人可当不了人衣冠。”
  杜含章纳闷地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看来之前就调查过我啊。”
  “也没有多之前,就是那天在腹眼里看见你们了,你我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他……”
  无峥说着转了个面向,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还真是没有认出来,长相变了,兵器换了,修为也衰弱得一塌糊涂,相傅,你说这是不是苍鸾神鸟对你的报复?”
  这个余亦勤可不知道,但无峥的话说明他以前果然是用戟的,那把戟呢,怎么变成一把刀了?还有就是,这两位故人见面,严重跑题了,非常误事。
  余亦勤坚持一个找妹子的中心不动摇,提了下骨妖,一秒话说回来:“不是换人质吗,还换不换了?”
  无峥噎了一下,有种言语的力量都失效的憋屈感,嘲笑对要脸的人才有效,余雪慵不止没脸,他好像都没有感情,这样的人,和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换!”无峥眯起眼尾,脑中迅速权衡道,“但是现在局面对我不利,你们二对一,为了保证公平,交换条件必须由我来提。”
  余亦勤:“不用给我强加优势,你刚刚喊他方家大哥的时候,我也没说你们是一伙的。而且条件必须由你来提的话,又有什么公平可言?”
  无峥:“那你有什么能够保证我们彼此利益的好提议吗?”
  余亦勤直白地说:“没有。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自己吃亏,既然谈不来,那就各凭本事,直接抢吧。”
  他说话很少用强调的语气,但行动力向来是一等一,话音未落人就蹿了回来。
  杜含章不用他说,跟着弹了下木简,冰块霎时沿着无峥的身体往上爬去,目标性极强地冻住了无峥拿雾气那只手。
  就在这时,余亦勤的刀也到了。
  两人的目标都是无峥的手,杜含章是想定住,余亦勤是想砍掉,眨眼间他的刀锋切破冰层,无峥的右手随着冰块掉了下去。
  但他本人显得并不痛苦,断臂处没有血肉,只有滚滚喷出的黑雾,他的人形开始变淡。
  “我就知道,你们俩个会反水。”无峥桀桀地笑道。
  他居然也是一团雾,他一定在这里,就是不知道伪装成了哪一根廊柱,或者哪一片树叶……
  敌暗我明对他们不利,杜含章想都没想就一手拦腰搂了余亦勤,另一手捞住裹着无峥断臂的冰块,一边封口一边带着余亦勤往通道那边闪退。
  只是他背后如果长了眼睛,就会发现一只雾气凝聚成的巨大手掌,正在出口上守株待兔。
  院落里遭了地震似的摇晃起来,走廊、墙面和魔物都开始变形,和无峥一样,全部变成了黑雾。
  原本被埋在冰层下面的雾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溢了出来,通道里一下变得漆黑,四面八方里全是无峥的声音。
  “所以我早有准备,你们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用魔气化的,你们抢到了小骨又怎么样呢?出不去不也不一样白搭?别挣扎了,一起死吧!”
  随着他的怒气,那只五指山似的大手山崩一样翻覆,拍猴子一样朝余亦勤他们拍了下来。
  它带来的风劲强到影响呼吸,余亦勤本来还有点愣。
  杜含章的手圈在他腰上,有点紧,也有点体温正透过来,其实这些感觉都很细微,可一旦加上那些打打杀杀的过去,这个救援式的搂抱就显得复杂和沉重起来。
  他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做的这些事?
  余亦勤不明白。他在急退之中转了下头,因为没想到距离那么近,鼻尖和嘴唇同时擦过了杜含章的左脸。
  杜含章怔了一下,那一瞬间的触感有点凉润,像是两滴落雨,有点沁人心脾的意思,但他的心却陡然被搅乱了。
  这是几个意思?以身相许还是没事添乱呢?
  不过没等他琢磨明白这纯粹是一个意外,余亦勤先看见了背后的黑手。
  杜含章是人,身体受伤了不可逆转,可他不一样,他有变成纸片人的先天优势。
  眼见着压顶之灾即刻就会上演,余亦勤突然盖住杜含章的手,吸了口气,任指尖掐进内陷的肚皮,借此握住了杜含章的手,然后发力扯开,将他朝远处丢了出去。
  杜含章看他从自己手臂间转出去,在和自己转成面对面的中途一个猛甩,一股大力霎时袭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外飘。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尽管这次是出于好意,杜含章还是被激怒到了。
  他心里不快,冷笑了一声,翻腕甩出了一块木简,抽人似的砸在了余亦勤指尖上,说:“又扔?你当我是垃圾吗?”
  木片像胶水又像绳索,一边止住了杜含章的去势,一边将余亦勤往对面拽了一截。
  余亦勤一头栽过去,差点和他撞成嘴对嘴,连忙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同时将头往后仰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只好就着这个像是要对人耍流氓的姿势解释:“不是,我是怕你受伤。”
  杜含章瞬间五味杂陈,理智告诉他这是鬼话,不能信,但他的身体又先于意识,猛地抱住余亦勤的头塞进怀里,蹲下去的同时布了个仅供罩住两人的小半球结界。
  形势不再容他们多说多想,五指山当头罩了下来。
  它虽然是气做的,但劲力却像真山一样势若万钧,和结界接触的一瞬间,结界上就爆开了一圈蛛网似的裂纹。
  余亦勤明显感觉到杜含章的身体往下沉了沉,他撑着对方的手臂试图解放自己的头,杜含章却不让,牢固地压着他说:“别动。”
  眼下他在扛鼎,余亦勤不是添乱的性格,老实地呆着不动了,关怀道:“扛得住吗?”
  杜含章就这么搂着他,还能看见他背上的魔火,顿觉碍眼地说:“凑合吧,说句大话,应该比你这种火人能扛一点。”
  余亦勤敏锐地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如沐春风了,也许是因为刚刚认出他是仇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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