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主上您,属下见到您的时候,便感知到您体内妖魔本源,谈半生说的不是假话,主上您的确是我们的…大妖魔主。”
星部首领知晓消息的时候亦是一样的震惊,不敢相信剑圣居然就是魔主,险些以为谈半生是在故意戏耍他。
可是体内与妖魔本源的呼应,是最骗不了人的。
“最后一个问题。”
落永昼闭了闭眼:“怎么验证体内妖魔本源的存在?”
******
“我都听见了。”
祁云飞对穆曦微道,他眸色褪去红意,变得肃穆深沉,俨然便是白云间继剑圣之后独当一面的风雷剑主。
他挨了落永昼两下,倒是奇迹般地从心魔里挣脱开来,躺在旁边把落永昼与魔族的对话听了清清楚楚。
另外一边的穆曦微依然昏得人事不知。
落永昼平平应了一声,“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交了底罢。你刚刚为什么要掐着曦微,恨不得直他于死地不肯放手,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哪里惹到你了?”
祁云飞不语,只定定盯着面前一片小树林,明月透过树梢的那点光亮照不穿他眼中沉凝神色。
正当落永昼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祁云飞道:“那是很长的一段往事。简而言之,穆曦微前世曾经与我师叔有过很长一段纠葛。最后我师叔为了送他转世轮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我师叔的身死和姓穆的小子脱不开关系。”
落永昼下意识按住了剑柄。
原来如此…
怪不得祁云飞对他的两次三番自陈身份视而不见,不见棺材不落泪地不肯相信他是剑圣落永昼本人。
因为在祁云飞眼里,剑圣落永昼早已是一个死了的人。
当然不敢相信他会再度活蹦乱跳出现于自己眼前。
落永昼点着眉心,在心中询问系统道:“系统,为何在祁云飞口中死了百年的剑圣,在原文里仍然能在天榜会上出来收徒,背后另有隐情伏笔?”
“穆曦微百年前的前世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作者原来打算在天榜试后续篇章提到的内容吗?”
果然是点家男主,哪怕一开始的身份再普通,后面也必然隐藏着不普通的特异之处。
落永昼接受度良好。
系统装死,一句话也不肯回答。
落永昼:“……”
行吧,系统是指望不上帮忙的。
至于原文,作者仅仅写到天榜试的内容,没人知道后面究竟是怎样的剧情走向,藏着多少伏笔反转和烂摊子。
祁云飞:“前辈的问题我回答了,接下来是我该问前辈。前辈体内当真有妖魔本源吗?”
落永昼实话实说道:“有。”
他也觉得妖魔本源落在剑圣体内委实荒谬好笑,可是铁证如山,容不得他否认。
自己体内供给自己出剑能量的,的确是卧于丹田处的妖魔本源没错。
祁云飞听过一场落永昼与魔族的谈话,此时也不意外,点点头道:“如我所料不错,前辈体内的妖魔本源,应当与我师叔有些关系。”
落永昼:“……”
废话,妖魔本源就在剑圣本人体内,你说有没有关系?
祁云飞在那边自顾自说道:“我师叔百年前做了两桩要紧之事。一桩是送穆曦微入轮回,另外一桩则是想要彻底销毁魔族最大的倚仗妖魔本源。。””
他言简意赅:“虽说我不知道妖魔本源为何未被彻底销毁,还进入了你的体内。但是妖魔本源归属于天地本源,奥妙难言。师叔在销毁它时出了点岔子也说不准。”
落永昼到这里,已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怪不得妖魔本源会在剑圣的体内。
料想是原主销毁妖魔本源的时候出了岔子,致使妖魔本源阴差阳错进入自己体内。
这样一来,魔族也不算认错人。
他拥有妖魔本源,的确是他们的魔主。
祁云飞向落永昼伸出了手,字字铿锵:
“我看前辈您志不在魔族。妖魔本源落到您体内是我师叔的责任,也是我们白云间的责任。我代师叔收您为徒,奉您为我白云间太上长老,您便不用再担心魔族后患,仙道追杀。”
落永昼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你代你师叔,收我为徒?”
代剑圣收剑圣本人为徒?
纵使落永昼走过诸多世界,见多识广,也不由被祁云飞的操作之骚震惊了。
偏偏事主本人没觉得哪里不对,理直气壮:
“我师叔他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若是他在世,妖魔本源落到您体内的后果他必愿意一并承担。他不在世,我为他最宠爱的晚辈,代他做决定,师叔不会有意见的。”
落永昼挑眉,避而不答:“不如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找到的穆曦微?”
这没什么好隐瞒,祁云飞如实答道:“是晓星沉的谈半生告诉我的消息。”
落永昼:“谈半生?”
这名字真是无处不在,先是魔族后是祁云飞。
甚至让落永昼开始好奇,穆曦微百年前的前世和谈半生是有多大的过节,才能让他在百年后人家重新转世,还要念念不忘过来插上一手。
“对,谈半生。”祁云飞点头,“他以为我会因为我师叔的事恨穆曦微,希望我在后压阵,保证杀穆曦微一事万无一失。应明镜和归碧海那边,应当也是他做的手脚。”
结果这傻孩子为了不让他师叔心血白付,反水救了穆曦微一命不说,还大咧咧把消息抖给了落永昼本人。
一切该讲的讲完,祁云飞收尾道:“所以前辈,你不如来我们白云间。穆曦微是我师叔生前想收的徒弟,我不可能让他拜你为师。不如你们一起入白云间,也成全了同门情谊。”
可以,落永昼面无表情想。
不愧是剑圣最宠爱的后辈,胆子够大,敢在剑圣本人面前代他做决定,抢他本人的徒弟。
他起了戏弄之心,冷冷瞥了祁云飞一眼:
“你说我体内妖魔本源是拜剑圣所赐?”
祁云飞深吸一口气,坦然答道:“是。”
落永昼托腮,好整以暇,“那么这样说,我该恨剑圣才对,趁剑圣不在人世的机会,将他曾经想收的徒弟抢过来做自己的徒弟,岂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他灿然一笑,似霞光蔚然铺陈在湖水,染了白云,绵延出无边艳丽的绮色:
“我既成了魔主,妖魔行事,但求快意,无所顾忌。当然是要报复回去的。这白云间,不入也罢。”
祁云飞哑然望他,难以想象这世间竟有如此欺骗他人感情的绝世大渣男。
“不好!”
他一拍脑袋,低呼道:“这晚上太多事,我险些望了一件紧要的!”
“应明镜那婆娘与穆曦微百年前有宿怨,在听到谈半生消息后,就准备带人去穆曦微这一世所在的家族里行株连屠杀之事!”
他本是打算救了穆曦微,等穆曦微伤势稍稍好转后赶过去的,结果被魔族那么一打岔,差点被祁云飞抛之脑后。
落永昼:“……”他很想知道一件事情。
原主是怎么把晚辈养得那么傻白甜的?
怀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吗?
第6章 打脸
通州穆府。
穆家是在当地传承百年的武学世家,家学渊源,兼之这一代家主与其夫人为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正是鼎盛之际,门前送来往来车马向来不少。
独独今日是个例外。
穆府大门紧闭,门人个个全副戎装,严阵以待,穆家家主夫妇在府里最中心的演武场中处督战。
“夫人。”穆家的家主观其情形,紧蹙着眉心,说道,“我穆家不过寻常武学之家,与仙师素无往来,你说找上门来的这些人…会不会是因为曦微的缘故?”
穆家夫妇对视一眼,均想起十八年前的一件往事来。
那日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有名女子伴着家丁的通报来了他穆家会客厅堂。
女子戴着长长的羃离遮面,广袖迎风,长裙委地,偏偏沾不到半分雨丝尘埃。
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女子开口,那把声音宛转如出谷黄莺,叮玲玲的春风吹过花梢嫩蕊:“叨扰两位。这孩子对我一位故友而言意义至关重要,身上又淌着穆家的血——”
她停了言语,长袖一拂之间遍地堆满了小山丘一般的金银珠宝,耀人眼目:“若是两位愿意照看这孩子,我…代我那位故友感激不尽。”
穆家家主和他的夫人面面相觑。
他们成婚已久,感情甚笃,至今无儿无女,是两人心中的憾事。
那女子出手极阔绰,便是买几个城池也尽是够的,又是修仙之人方会的袖里乾坤术法,想来不至于拿穆家血脉一事来骗他二人。
穆家家主道:“我夫妇二人一直无子,如仙师所言,既是我穆家血脉,我定然拿他当亲子相待,那些金银财宝,却是不必的。”
他迟疑问道:“只是这孩子和仙师故友有关,不是穆某该如何教导?该不该送他上仙门?”
女子抬起了一双眼睛,怅然笑了笑。
她浑身上下大多笼在如云似雾的轻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那双明眸似是落入了明月光华,顾盼之间,将无情也动人这一句话演了一个淋漓尽致,她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却仿佛说尽了千种柔情,万般愁绪。
“随缘罢。若是我故友在世,想来是希望他再世为人,能够平安喜乐,反而是不愿意他卷入修仙界纷争中去的。”
穆家家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斗胆请教一句仙师名讳,也好让穆某等孩子长成时,可以告诉他恩人名讳。”
“恩人不敢当。”女子摇头,不欲多言,仅留下一个名字。“我叫月盈缺。”
若是穆家家主对修仙界有一二了解,便该知道西极洲太上长老,陆地十神仙之一的名字,就叫月盈缺。
月盈缺执意不肯收回那些财宝,挥手之间又替穆府设下用作防御的阵法,道:“这阵法在凡间对付些寻常野修,应当是够用的。”
之后十八年,穆家夫妇果然对那婴儿尽心照拂,视若己出,并为其取名为穆曦微。
托十八年前月盈缺来访的福,他们今日在来犯修士面前,借助阵法,能有一二防备之力。
穆夫人从十八年前的往事回神。
她容颜端丽,纵是到了年龄,难免有隐隐的细纹浮出,眉眼却格外温柔通透。
穆夫人道:“曦微是我们的孩子,今日之事,哪怕是因曦微而来,只能怪来者包藏祸心,哪有怪曦微的道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自己夫人会错了意,穆家家主苦笑,“曦微是你我一同看着长大的。我只是担心我们这边尚且自身难保,曦微在外,不知他安危如何,又该怎么自处?”
他叹息道:“我一把老骨头,活够了,福享够了,去死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是曦微年轻,他该有好好的前程,他若是有个万一,我死也死得不安生。”
说到最后,穆家家主一位铁骨铮铮,修士来攻也能面不改色的人物,愣是说得自己鼻尖发涩。
穆夫人眼圈通红,打断了他:“别说了,曦微他不是普通孩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别说了,我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其余的一切不要紧。”
她说到最后语无伦次,不知是在安慰丈夫,还是在安自己的心。
穆家夫妇对视一眼,挂心爱子的安危,面上均浮上重重忧色。
这时候一道声音惊慌失措地插了进来:“家主、夫人,不好了!阵法快要坚持不住了!”
******
穆府里兵荒马乱,穆府外则是另一番情景。
四只彩鸾神气活现,张开近乎夸张的斑斓羽翼,庞大身影几乎遮住半片天空,拉着奢华宝车盘踞于天幕之上。
宝车中端坐着一位女子,手持团扇,好整以暇往下看戏。
她当然是很美的,眉似黛眼含波,肌肤胜雪,荔腮红唇。
可底下穆府几百人口为生死奔波,女子高高在上,如云堆叠的鬓发依然不乱一丝,她的美,便美出了残酷的意味。
应明镜起初看着饶有兴致,后来渐渐不耐烦起来,侧首问身边一个修士:“一个小小的凡人家族,怎么用那么多时间?传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我西极洲无能?”
身边的修士唯唯诺诺了半晌,方道:“明镜仙子,底下穆府的阵法,瞧着像是我们西极洲的手笔,一样是同门,仙子看要不就大事化小?”
他心中亦是打鼓。
屠杀凡人,是修仙之人最最不耻的一种行为,亦是各门各派要严惩的重罪。
应明镜仗着有她师父月盈缺宠爱,在月盈缺出关之前,连西极洲宗主玉箜篌也不敢真的对她如何处置。
那他们这群手下人呢?
应明镜挑起眉,重重地嗤笑一声:“西极洲?那最好办,我倒要看看西极洲里,有哪个人敢和我对着干?”
她说着说着,就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百年前穆曦微害我亲近之人统统死绝,他以为轮回一次,就能把旧账全部揭过?我这次定要他痛不欲生!”
忽然应明镜得色消失,面容绷紧,按住嵌宝扶手柄回头望去。
修士将她变化看入眼中,正糊里糊涂时,便被应明镜掌间一股灵力推了出去,去挡破云袭来的风雷剑气。
他大概想不到自己为应明镜奔走半生,最后非但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落得一个为她挡刀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