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乃屿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叶裕静静听着,末了微微点头,应证了他的所有猜想。
肖乃屿确认了叶裕并不是真的想死,这才放心,只要一个人还有活着的信念在,其他的难事都可以摆平,无非就是花费点时间和精力罢了。只要叶裕开口,他就会帮。
只是他还是有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叶裕不再瞒他,只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语调冷淡地说道:“几年前,白烽,差点成为我的姐夫。”
肖乃屿:“??!”
“我没告诉你,我曾经有一个姐姐,她比我大了8岁。白烽喜欢的是我姐姐,可我姐姐看不上他,他费尽心机,不折手段,拿整个叶家做威胁迫使我姐姐答应他的求婚,最后在婚礼上,姐姐割/腕/自/杀了,就跟我今天一样,用/刀/划/破/了/动/脉,只是她成功了,而我没有。”
“..............”
叶裕继续说:“那个人,对我姐姐的痴迷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姐姐死后,他一直在找替身,只要长得和姐姐有某个地方相似,就会被他收入囊中,他出钱,对方献/身。可是这样并不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在我18岁那年,他把我捆到床上,说了一句‘我差点忘了,你才是,最像你姐姐的人。’”
叶裕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他回想起了某处不愿面对的可怕记忆。
肖乃屿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叶裕稍稍平复后,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叶家被他打压得不行了,父亲这个时候扯上了财务纠纷,母亲患了癌症,他把我逼到了死路上,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咳咳...我设想的18岁,应该是在大学校园里追逐自己的梦想,可现实呢?那一年我...我被关在那栋房子里,录取通知书被扔进了垃圾桶,我每日在折磨中醒来,在屈辱中昏厥。小屿,你知道我腺体上的病是怎么来的吗?”
“...也跟他有关?”
“我和姐姐,虽然外貌相似,但信息素却完全不同,我姐姐的信息素是紫罗兰,而我呢,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草,他想要改造我的气味,让我变得更像姐姐。那段时间,医生不断地往我身体里注/射各种药/剂,我的两只胳膊上全是针/孔。”
“终于有一天,药物排斥,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大概昏迷了七天,后来是听医生说的,那七天里我心脏骤停了四次,把那姓白的吓得魂都丢了。”叶裕惨淡地笑出了声:“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怕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到我姐姐的影子了。”
“叶裕...”
十四岁之前的肖乃屿也苦过,可之后的九年,他完全被傅尧诤“泡”在了空气都沁着甜味的蜜罐里,“泡”得他识不出人间愁苦,更无法设想这世间某些人可以疯魔到何种地步。
”可惜,那一次我没死成,但是腺体上的病根却是落下了,我很容易过敏,一旦过敏,就会强制发情,引发性///瘾,药物根本解决不了,我只能依赖那个人,就算我跑得再远,一旦发病,还是要跪着回到他身边,毫无尊严地...你说,这样的我,跟性///奴有什么区别呢?”
“你别这么说...”肖乃屿难过极了,他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好友居然在心里把自己贬得这么低下。
叶裕却不以为然,他似乎习惯了直面那个不堪的自己:“我险些死了,他才肯答应我,给我自由,让我上完四年大学,但是,必须对外隐瞒性征,他那变态的占有欲时刻警惕着别人来觊觎我Omega的气味,多可笑,我的味道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了,谁会愿意靠近这样的Omega?今年,是我毕业后的第一年,他等不及了,说我已经违约了,我不愿意回去过禁/////////脔的生活,他就直接把我隐瞒性征的事情曝给了媒体,毁了我所热爱的事业,逼迫我回去。”
肖乃屿皱紧了眉头:“性征这件事,我早就猜想过会是你身边的人泄露的。”只是没想到会是白烽——这个明面上帮着叶裕的人,暗地里,却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
叶裕说:“他后来发现媒体把我写得太不堪了...咳咳...才花钱压下去的,可能是觉得那些词汇玷污了这张酷似我姐姐的脸吧,今天这场所谓的婚礼,不过是圆他多年前的梦,同时也是将我彻底推向牢笼的一个仪式。”
“除了这条命,我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
“小屿,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在那通电话打完之后,我就已经将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了,其实就算你没来,我就此死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不甘心,谁愿意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影子下呢?白烽害死了我的姐姐,摧毁了我的家庭...覆灭了我的人生,我总要向他讨回点什么才甘心!”
肖乃屿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他只握紧了叶裕的手:“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帮得上,我就一定会帮。”
“我这副破败的身体才是禁锢我的铁锁链,这两年我攒下的钱已经足够去国外做一个腺体移植手术了...咳咳...”叶裕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只有进了医院,才能脱离白家人的监视,只有割了/腕,白烽一时半会才不敢动我,但是如果我想从医院逃到F国,就需要你帮忙。”
“我明白了,你想躲开白家的眼线悄悄出国对么?这个问题不大,我可以帮你。”肖乃屿犹豫半刻,凝重道:“但是叶裕,腺体移植不是小手术。这项技术还没有成熟,我担心会有危险...”
“小屿。”叶裕打断他,声音虚弱却决绝:“比起继续待在白烽身边,我宁愿下不了手术台。”
话说到这份上,肖乃屿就知道自己多劝无用。
第六十六章 CP63 不是肾虚就好
病房外,傅尧诤拿出第三张纸巾擦掉了自己额头上不断沁出的冷汗。
纸巾又湿了一大片,他也觉得奇怪,难道真是因为肾虚?
乃屿有宝宝后,他也没试过了。
Alpha默默地摸上了自己的肾部,难不成是那九年憋出毛病来了?!
这可不是小事!必须约个私人医生仔细看看才好!!!
正瞎想之际,病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肖乃屿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无力地扑进刚刚起身的alpha怀里。
“怎么了?”
傅尧诤正疑惑时,背部忽然被怀中人用小拳头锤了几下,乃屿力气小,搁往常这就和挠痒痒无异,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只是被打了几下,他就开始眼冒金星。
肖乃屿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捶完之后还朝他发泄着:“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渣的alpha!!!”
“!!!”傅总条件反射地开始反思自己:“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
“不是你!”肖乃屿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了一下走廊,没见到那个姓白的影子,这才说道:“总有些人,失去了才想着珍惜!人没了又想着找替身!自欺欺人,还毁了别人一生!”
“......”
简直每一句都扎在傅尧诤心上,他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加汹涌。
“小屿,你,你想起什么了?”恐惧使得他声音发颤。
肖乃屿不明所以地看他:“什么想起什么?我不是...你脸色好差?”
话说到一半,Omega忽然转了话题,他抬手摸上傅尧诤的额头,虽然不断在出汗,但温度却十分烫人。
“你发烧了?!”
“...有,有吗?”
Alpha迟钝地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这才发现自己体温不正常。他刚才光纠结肾虚这个问题,居然也没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我带你去找医生。”
肖乃屿拉着他要走,傅尧诤被猛地一拽,才觉得脚步虚浮,险些栽下去,他要是这样倒下去,肖乃屿难免要被带着摔一跤。
他是经摔耐打,可乃屿和肚子里的宝宝不一样啊。
顾虑着这一点,傅尧诤硬生生扶着墙撑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肖乃屿这才意识到他连路都走不了了,顿时急得眼眶发红,只能把alpha扶到椅子上坐下,叮嘱道:“你好好坐着,不要睡过去。我去叫医生过来。”而后小跑着离开。
傅尧诤生怕他摔了,不忘嘱咐一句:“不要跑太急,担心...咳咳咳,担心肚子。”
大明星早就跑没影了。
不过五分钟,他就拉着医生和两个护士赶了过来。
傅总顺利地就了诊,医生给他量了体温:39度。
肖乃屿:“!!!”
“这么夸张?”傅总自己看了一眼体温计,说:“那是什么病因?”
女医生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高热,盗汗,咳嗽,先挂水,等检查报告出来才知道严不严重。”
傅总被护士扎针之前,大明星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还给了他。
“哎...我不冷。”
“你胡说!发烧就是会冷的!”
肖乃屿才不听解释,不仅帮他把外套穿上,还把纽扣系到最上面:“不许再着凉!”
而后,护士才给alpha挂上了水。
等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平时比牛还壮的傅总才病恹恹地感慨:“我上一次生病是在我19岁那年,也是高烧,一周没退。”
那一年生病大概和重生有关,算起来,这一次才是这一世真正意义上生了一回病。
肖乃屿给他把被子拉到肚子的位置,说道:“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温水。”
“不用。”他拉住要起身忙活的Omega:“你好好坐着。别太累。这些事,我把助理喊来让他做。”
“我生病时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现在你生病了,我给你倒杯水而已,你居然觉得我会被累到?我拿个玻璃杯就会被累到吗?”
肖乃屿执拗地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喝了,一滴不许剩。”
傅尧诤莫名地有一种被老婆管的错觉,连忙听话地喝了小半杯水,虽然嘴巴里淡淡的没味道,但是他心里甜啊。
等这杯水喝完,他才问:“现在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生气么?”
“你生病了就不要管这些事了。”
“乃屿。”他拉住肖乃屿的右手,揉了揉:“告诉我吧,如果是叶裕有什么难处,有我帮忙,事情会方便很多。你不许一个**劳。”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九年,肖乃屿身边全是傅尧诤派来的人,他被保护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散失了一部分人脉资源,如果他真想帮叶裕,最终也只能依靠傅尧诤。
这下,他才把叶裕的难处和自己的打算一并说了。
傅尧诤听罢,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刚刚那句渣男不是骂自己,这就好了。
“你想帮叶裕躲开白家的眼线,送他去F国,这并不难。”
他顾念着叶裕前世的仗义相助,又道:“他想做腺体移植手术,我也可以联系国外这方面的专家,减轻一切可控的风险。”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肖乃屿想凑过去亲亲自家傅先生,傅总忍痛躲开了:“宝贝,我生着病呢,别离我太近,这个亲亲先存着,等我病好了,你再亲回来。”
肖乃屿被他提醒了才收了动作,抱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说:“好吧。那这一千万先存着。”
病房里的氛围欢快了一些,主治医生这个时候拿着检查报告进来了。
“诊断结果出来了,操劳过度,着凉,受惊,数症并发,不是普通的感冒,是肺炎。”
肖乃屿腾地从病床上站起来:“肺炎?!”
傅尧诤却长舒了一口气:“不是肾虚就好。”
肖乃屿:“......”
医生:“???”
肺炎,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omega问:“严重吗?”
“家属是吧,不用紧张,卧床休息,合理用药,七八天就能好,alpha身强体壮的,说不定三天就好了。”
肖乃屿稍稍放了心,又坐回傅尧诤身边:“那我留下来照顾你。”
哪知傅尧诤第一反应却是和他拉开了距离,他咳了几声说:“宝贝,这个病会传染,你别离我太近了。”
医生也点头说:“是这样的,如果体质不好,很容易被感染。”
肖乃屿抓了抓被子,低下了头,头一次觉得自己没用透了。
“他怀孕了,不适合待在这里,咳咳——!”
肖乃屿想给他拍拍背,傅尧诤还是躲开了,他从医生手里接过一个新口罩戴上,知道小屿伤心,想安慰也只敢碰碰他的手指,不敢过多接触:“我会让助理来照顾我的,乃屿,你现在先回家。”
“我不要。”
“你听话。”傅尧诤隔空摸了摸他的肚子:“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要顾着我们的孩子,如果你被感染了,宝宝也不会好。”
“...我太没用了...”肖乃屿摸着肚子,又看着眼前憔悴了许多的alpha,根本就是进退两难。
医生说这病有操劳过度的原因在,傅尧诤这段时间为了谁操劳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平常只会拖累他,现在他病了,居然连亲自照顾都做不到。
一抹温热贴上了他的手心,傅尧诤握着他的手揉了又揉,这个小小的动作起着和拥抱同等的安抚作用,他温言温语地哄着:“别难过。我很快就会好了。”
傅尧诤将自己的手机交到肖乃屿手里,隔着口罩,声音有些发闷:“我会让特助协助你,我手上能调度的人脉和资源都交给你,乃屿,别怕,即使我现在生了病,也始终稳稳地站在你身后,你什么都不用顾虑,有想做的事情就大胆地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