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木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犯错了的确应该受到惩罚,这一点是不能让步的。但我也想让他知道,咱们人类社会不是所有人都是唯利是图的畜生。”
“行,”裴轩扯下了在小山精身上的符,在他手上套了个绳索,“我先把他带去。结案之后,我把他再带回来。”
第19章 白花蛇草水
事件结束后,裴轩带着小山精封岁岁先回了总局,何木生又在餐馆里待了两天,等身上的红疙瘩退得差不多了,这才提着满满四筐野菜告别了贺宸和司不悔。
唐文宇留下来的芥菜和地踏菰,贺宸平日里做菜用不上,堆在后厨任由它变干发硬又浪费,最后思来想去,贺宸决定把它们赠给原本就是打算来进野菜的何木生。
何木生不知道贺宸心中的弯弯绕绕,得知自己不但在人家里白吃白喝住了那么些天,临走时还能打包点东西回去,两眼泪汪汪地握住司不悔的手,说什么也要把厚厚一沓钱塞到他手上“司小哥,你和贺老板救了我的命不说,临走时还让我带东西回去你们真是好人”
司不悔看了眼钱的厚度,想了想,接过了钱,转手交给了贺宸“娘子,给你。”
猛地一下子被塞了一沓纸,贺宸低下头才发现是钱,吓了一大跳“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何先生给的酬劳,”司不悔认真地解释道,“娘子在养家,这些钱都给娘子。”
司小哥究竟是什么二十四孝绝世好老公啊何木生被司不悔的话感动了,又加了一沓钱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贺宸的手里,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贺老板啊,在婚姻上,我比你多十几年经验,你就当听一个老大哥的话司小哥是个好老公,你千万要珍惜他啊”
“他”贺宸还想解释,何木生已经拍过了他的肩膀,挑着担子离开了餐馆。
算了,反正未来大概也没什么机缘见面了,误会就误会吧。贺宸揉了揉眉角,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这两周来第无数次放弃了解释。
又过了一个星期,周三某一天上午,贺宸被一阵颇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吵醒,懒得去开门的他翻了个身,干脆隔着一道门冲对面喊道“司不悔你下楼去开门”转念想起司不悔有晨跑的习惯,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外面没有回来,遂只好强行把自己从床上挖了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下楼去开门。
门开了,门后露出了两张熟悉的脸,正是才离开不久的裴轩和封岁岁。
裴轩依旧穿着那身看起来有些过时的西装,打着一条玫红色条纹的领带。他见贺宸来开门,立刻朝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贺老板,又见面了。”
贺宸并不是很想见面呢:
然而人都在门口了,贺宸只好把人请进门来,从饮料柜上拿了两瓶矿泉水放到两人面前“抱歉,早上还没有烧水,先喝点矿泉水吧。”
裴轩很自觉地站起身来,走到饮料柜旁,把矿泉水换成了可乐“没事,贺老板不要担心,我不会见外的。不用去烧开水了,我喝点可乐就好了。”已经坐在凳子上的封岁岁眨眨眼,跟着举起手道“我也不喝矿泉水,我想喝雪碧。”
贺宸脑袋上的青筋跳了跳,转过头看着神态自若的裴轩,怀疑封岁岁和他相处了一周之后大有被越养越歪的趋势。然而看着情绪明显稳定下来的小山精,这个怀疑又站不住脚。
裴轩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碳酸饮料,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等气泡被从喉咙口咽下去了,他舒服地喟叹一声,评价道“果然还是可乐最好喝了。”他晃了晃罐身,小声嘟囔道“总部为了追求格调只允许喝咖啡,这简直是泯灭人性嘛。”
“裴先生,”贺宸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你今天来是做什么”
裴轩放下易拉罐“差点忘了,我是带这孩子过来服刑的。”裴轩用手指了指封岁岁。
让贺宸意外的是,原本一点就炸的封岁岁,只是轻飘飘地瞪了裴轩一眼,接着就继续低头喝自己的雪碧了,丝毫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这总局改造功力那么强大的吗贺宸惊讶地又看了看封岁岁,接着回到了裴轩的话上“服刑我这里是餐馆,可不是什么监狱。”
裴轩扶了扶眼睛,解释道“是这样的,鉴于封岁岁本人还未成年,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亡,所以根据总局的处理条例,判他劳动直至成年,服刑期间需要有一名捉妖师在附近监护看守。我们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带他回来,交由司不悔看守。”
“听说你们餐馆缺人手,”裴轩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尽管使唤他吧。”
贺宸的嘴角歪了歪几个星期之前,自己分明还是一个人得忙得团团乱转的餐馆老板,现在居然没花一分钱就雇来了两个员工。
“另外因为青春期的山精情绪容易不稳定,所以本局特别附赠三支情绪抑制剂,能在他情绪波动非常大的情况下酌情使用。”裴轩朝贺宸眨了眨眼,把三支针管递给了他。
贺宸接过长长的针管,好奇地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都收了起来“他今天来的时候,是已经打过抑制剂了么”
话音刚落,只听封岁岁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接着他擤了擤鼻子,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指着裴轩的鼻子大声叱骂道“你这个妖怪眼镜男又偷偷给我打针信不信我呃”话说到一半,封岁岁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抖动几下,接着他翻了个白眼,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哦呀,说脏话被惩罚了,”裴轩又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说小朋友呀,我们一定要做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少年哦。”
封岁岁只能愤恨地干瞪眼,却什么也不能做。
贺宸看着这强大的黑科技,目光有些呆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是这样的,鉴于封岁岁还在服刑期间,所以他的手腕上戴上了我局特制的电流手环,只要他的行为被系统判定为不符合五讲四美,那么手环就会释放电流来阻止他继续这一行为,”裴轩笑眯眯地介绍道,“比如说脏话、打人、偷东西等等等等。”
第一个和后两个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吧贺宸被这奇葩系统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所以他要来我的餐馆打工的事情,我这个餐馆老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是,”裴轩飞快地摇摇头,“还有司不悔,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看守封岁岁。”
裴轩还想再皮两句,门口声音传来,带着凉丝丝的语气“是这样吗我已经知道了。”
几人齐齐回头,推着一推车菜的司不悔正站在正门口,朝裴轩露出一个冷笑。
裴轩感觉后颈一凉,赶紧抓着易拉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啊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些档案没有处理,那就不打搅各位了,我们改日再会”说着也没等其他人反应,随手捏了张符,一下子就从餐馆里凭空消失了。
贺宸被这术法唬得眼睛发直“司少爷,你会不会这一招”
“不过是缩地符罢了”司不悔把小推车推到角落里放好,转过身来,声音有点郁闷,“这是天师的本事,我三叔会。”
贺宸还是揪出了司不悔文字里的小滑头“你三叔会的意思是你不会”封岁岁毫不客气地在一旁跟着嘎嘎直笑。
封岁岁虽然笑得很大声,但笑了没一会儿就戛然而止了。贺宸低下头去,才发现司不悔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偷偷地伸手在封岁岁背后贴了一张消音符。
“缩地符是燕家独门绝技,只传给自家人,”司不悔情绪低落,“我不姓燕,我不能学。”
“你和你三叔不是同一个姓”贺宸好奇地问道。
司不悔点了点头“我爸、我二叔、我三叔和我四叔是结拜兄弟,都不是一个姓。我三叔是燕家人,燕家是专门研究璇玑图和八卦的,我画符都是和我三叔学的。”
有听起来好像来头都不小的四个叔叔,也难怪司不悔年纪轻轻就能当个有虽然不怎么靠谱的接线员的捉妖师了。
贺宸道“裴轩也不姓燕,他怎么会有缩地符”
“燕家的符很多都在市场上可以买到,像消音符和寻物符是比较廉价的,”司不悔介绍道,“但是缩地符因为需要耗费很多灵力,所以市场上没有,只有总局可以征用。”
贺宸摸了摸下巴,听得津津有味“我怎么觉得,这燕家要比你们司家厉害得多啊”
司不悔气咻咻地哼了一声“若是遇上厉害的妖怪,燕家的符咒可是没有用的,全都得赖我们司家的法器。我三叔用的那把剑还是我爸淬炼的呢。”
“你的法器是什么”贺宸好奇地上下打量司不悔,最后视线停留在他腰际不离身的葫芦上,“这个葫芦吗”
司不悔点点头“可进攻可防守,很实用。”
贺宸想了想,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司不悔头顶着个大葫芦粗声粗气喊“爷爷”的画面,憋着笑夸赞道“那你可真的很棒棒哦。”
“喂,你们别老是顾着自己打情骂俏啊,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呢。”封岁岁喝光了雪碧,听两人大有继续无视自己的意思,不爽地用罐子敲了敲桌面出声提醒道。
被打断了快乐调戏的贺宸也有点不开心,想了想决定报复回来,他对封岁岁道“既然裴轩已经把你交给我们了,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阖家餐馆的收银员了。”
“如果算错账的话,”贺宸嘴角露出了一丝阴险的微笑,“那你以后只能喝这个了。”他扬手指向饮料柜最顶上那几罐落了灰的饮料。
封岁岁仰头往上望去,等看清了这究竟是什么饮料之后,不觉眼前一黑。
青白相间的易拉罐上顶着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白花蛇草水。
第20章 热米酒
这一晚的阖家餐馆一如既往地热闹,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也有几个纯无聊来打发时间的小混混,占了角落里的两张桌子,要了一大壶热米酒,一边喝酒一边听其中唯一一个读过初中的长胡须男读晚报,不时停下来交流着晚报上新奇的新闻轶事,
“碰瓷老太假装摔倒,好心路人去扶反被索赔十万元,”长胡须男大声读着报纸上的标题,读完后评价道,“现在的老太婆啊,啧啧,真是越来越坏了。”
坐在他旁边的圆眼镜男嘿嘿一笑,捞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米酒“听我家老不死的说,在咱们槐城,也不能随便扶摔倒在路边的人的。”
“怎么说”一听又是都市异闻,所有小混混都感兴趣地扭过头来,好奇地盯着男人瞧。
见那么多人都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圆眼镜男对于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颇为享受,得意地挺了挺胸,清清嗓子说道“传说在三十多年前啊,有个路人看到一个婆娘跌到在路边,就把人扶了起来。婆娘请人把她扶到家里去,这个好心人就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身旁的人越来越沉,呼吸声也渐渐听不见了,于是他就转头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离奇的故事里,下意识地追问道。
圆眼镜男更得意了,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地揭秘道“他转头一看啊,看到自己扶着的婆娘竟然变成了一袋沉甸甸的沙子这沙子扶着还见紧实,风一吹,立刻就散得无影无踪了。这人被骇了一大跳,浑浑噩噩地走回家里去,第二天就得了失心疯。”
这故事听着着实离奇古怪,当即有人提出了质疑“你说得这么玄乎,真有这样的人”
“怎么会没有”圆眼镜男早就想到了会有人质疑,这会儿便理直气壮地搬出了事实,“喏,住在前街头那个煤堆里的流浪傻叔,据说就是那个扶了沙婆娘的人。”
流浪傻叔是个从外地来的流浪汉,脑子不太清醒,这么多年来一直住在前街用来堆放蜂窝煤的角落里,平日靠街坊四邻的接济度日,见人只会嘿嘿地傻笑。
长胡须男也喝了口米酒,哈哈大笑去拍兄弟的肩膀“你这话也有意思,这儿谁不知道傻叔是个没脑子的你找他问还不如去问碟仙儿呢”
“哎,问什么碟仙儿我倒是想知道,这沙婆娘的滋味尝起来是不是和普通婆娘一样”圆眼镜男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摸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一时间,周围几个小混混都跟着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旁边的食客被这刺耳的笑声给打扰,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哇,这几个人怎么还不走”封岁岁也把这边的动静看在眼里,对于这几个人在公共场合大放厥词的行为很是不齿,感觉这几个人再说下去,他的暴脾气又要控制不住了。
柯基蜷在收银台上,懒懒地朝那两桌小混混看去,嗅了嗅空气里飘散的米酒味道,又晕晕乎乎地歪倒下去,抬起爪子扒拉了两下封岁岁放在自己身边的空可乐罐。
最后一滴酒倒尽,圆眼镜男晃了晃空空荡荡的酒壶,扯着嗓子冲站着面无表情的封岁岁喊道“小子,过来给大爷们续满”
封岁岁抱着手臂走过去“续满可以,请你们把前几壶的酒钱都先交了。”
“几壶什么时候变出几壶了”圆眼镜男立刻瞪大了眼睛,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小弟弟,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咱们这儿不就只有一个空壶嘛”
“你”封岁岁气结,“你拿这壶让我添了三回酒了,这还不叫几壶吗”
圆眼镜男更大声地顶了回去“有这回事吗”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同伴“你们大伙儿刚才也都在,来说说看,咱们刚才喝了几壶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