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轲还是那一句:“我真的会起诉你X骚扰。”说完,汤轲就把电话给挂了。
汤轲挂了花莳的电话后,便给攸昭去电,确认机票酒店的时间。攸昭听着汤轲的声音,脑袋里就嗡嗡的,又听汤轲说起了“屈总”、“蜜月”这些字眼,头脑更是一阵刺痛。
“所以,”汤轲说,“您觉得怎么样?”
攸昭感觉呼吸不畅,只说:“我……我有点头痛。晚些再说吧。”
“好。”汤轲回答,“要不要给你预约医生?”
“不,不需要。”攸昭说,“我应该是昨晚没睡够而已。”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汤轲说道。
攸昭挂了电话之后,双手捂着脸,闭上眼睛,却还是点点金星在眼前闪烁,脑袋还是跟要爆炸了一样。
“我可能真的病了。”攸昭深吸一口气,站了起身,缓缓地走回屈家。
原本,攸昭是很喜欢屈家的——他其实才刚住进没多久,就挺喜欢这儿了。可是,他现在却不太想回去。
当他不想回去屈家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更无法回到攸家。
他是没地方去的。
于是,攸昭便一步一步,按着原路返回,又回到那一座别墅面前。
这么看,屈家的别墅和攸家的别墅,也差不多。
攸昭推门而入,从楼梯里走上去,缓缓打开了卧室的门。
不需要全部打开,攸昭就知道屈荆回来了。
屈荆那股独特的、浓烈的气息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一样盈满了攸昭的鼻腔。
攸昭头脑又是一阵眩晕,几乎失去重心。可是,他又勉力站直,努力扯起一个合格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可是,他却在看到屈荆的时候,笑容凝固在嘴边。
他没看错的话,屈荆好像跪在了键盘上?头上……头上是顶着一个菠萝吗?这……这是我头痛产生的幻觉?
攸昭揉了揉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的画面:“嗯?”
一个家传的键盘(来自屈爸爸)放在了床上,屈荆双膝跪在键盘上,头上顶着一个同样是家传的顶脑门专用道具菠萝,姿态十分诡异。
攸昭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便开始怀疑屈荆不仅叫了鸭,还嗑了药:“你!你怎么……”
屈荆仓皇地说道:“老婆,你听我解释!”
攸昭退后一步,说:“你这个行为,很难找到合理的解释吧?”
屈荆忙说:“不是的,我都可以解释的!”
第五十九章
屈荆在键盘上顶着个菠萝把昨晚发生的故事娓娓道来。
攸昭听完屈荆这一顿诉说,立即陷入了沉默的状态之中。
屈荆见状,以为攸昭不信,只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这个事情很难让人相信……”
攸昭却说:“我没有不相信。”
屈荆闻言,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当真?”
“当真。”攸昭答,“这件事在外人听来或许很荒谬,但在我家确实不出奇的。”
屈荆不得不再次在心里确认了一个事实:老婆好苦,娘家尽是些奇形怪状之人。
想到这个,屈荆又叹气了,只是叹气的时候,脑袋上的菠萝有些不稳,屈荆还用手扶了一下,动作活像古装剧里轻扶发饰的宫妃。
攸昭看着屈荆头扶菠萝的样子,皱眉说:“可是这件事和你这个造型有什么关系?”
屈荆忙说:“对啊,这是我爸妈的言传身教?”
“噢?”攸昭无法理解,但因为对方是老板,只能表示赞许,“那可真是很棒呢。”
“没错啊。”屈荆笑道,“我们家家教很好的!”说着,屈荆又想到什么,连忙解释:“没有说你们家不好的意思。”
攸昭并没有感觉被冒犯,笑着帮屈荆把头上的菠萝拿了下来,发现菠萝很轻,而且底部是凹陷的,符合头型设计,顶在头上一点儿都不累人。屈荆便说,这是老爸当年用过的“宝物”,非常符合人体工学,而且材料很好、环保、轻便,居家旅行都可以用。
屈荆成婚之后,老爸就将这个珍贵的特制菠萝传递给了屈荆。
攸昭默默想道: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文化。作为外来者,虽然没有办法理解,还是求同存异吧。
屈荆又道:“我看,你家那个段客宜有点问题啊……这里有点问题。”屈荆不但直呼其名,还用手指着脑袋,一脸鄙夷的:“之前念在他是你家的长辈,我对他非常客气了。但现在看来,对他客气只会助长他的威风,倒让他越发的来劲儿了。”
攸昭闻言,只怕屈荆老板感到不快,便说:“这确实是我没有协调好。我回去会注意的。”俨然是一副为着自己没犯过的错误对老板道歉的架势。
到底,老板不高兴了,就算不是下属的错,下属也是要给姿态的。攸昭便是如此,听见屈荆批评,就立即开展自我检讨,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误。
屈荆身为老板,这样的话也听过很多遍了,居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但听着攸昭这样自责,便也立即温言劝慰:“这怎么能是你的问题呢?我看是段客宜的问题。我想过了,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哦?”攸昭有些意外。
屈荆又道:“但他到底是你家的长辈,我想着还是跟你商量一下。免得你觉得没脸。”
攸昭想了半晌,却说:“其实,他也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家庭煮夫,除了依附丈夫、父兄所得到的地位,此外是什么都没有的。您是个大总裁大ALPHA,又是他的晚辈,真给他什么颜色了,说出去都不好听。”
屈荆有些意外,到了这个关头,攸昭还能如此平和地分析情况,还替段客宜考虑起来了。
“我的玫瑰,你可太善良了吧!”屈荆嘴里又冒出了诗朗诵的口吻,“这样你可能会经受更多的风吹雨打!”
攸昭摇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屈荆也迷糊了。
攸昭答:“你对付他是不好听、也不好看的。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
屈荆算是明白了,攸昭不是替段客宜考虑,是替屈荆考虑。
屈荆想了想,又说:“我们婚前的时候,段客宜让媒体报我的谣言,被我拦下来了。但我也没有轻易放过,在结婚当天就跟海总提起了。海总也答应了要查的,怎么一点下文都没有?”
攸昭一叹,只道:“是啊,我看可能还是没用心吧!”
屈荆却道:“也不一定,既然海总答应了我会查,事情过去一阵子了,我再去问问,也不过分吧?”
说着,屈荆就拿起了电话,给攸海打了过去了。攸昭只想说攸海这个时候不一定接电话呢,没想到嘴巴还没张开,攸海就接电话了。
攸昭倒是明白了几分,他给攸海打电话,攸海从来是爱接不接的。但屈荆不一样。
攸海接了电话,声音爽朗:“嗨,荆儿啊!”
攸昭听着,竟有几分吃味:攸海叫“昭儿”的时候都没有这股热乎劲儿呢。
屈荆道:“海总啊!什么时候出来吃个饭啊?”
攸海说:“这不是忙么!但要是给你时间,那肯定有的!”
“既然忙,那我也不好打扰了。其实打过来就是问一个事情啊……”屈荆含糊地说,“就我和昭儿结婚那天,不是拜托您查一个事情么?想问问进度怎么样了?”
攸海立即明白过来。那件事嘛,当天攸海就猜到了是段客宜办的,但这事情很难追究。他总不能跟屈荆说“是我老婆害我儿子”,这可不丢脸么!攸海最怕就是丢脸。
“啊呀……这个……”攸海变得有些尴尬。
屈荆道:“海总太忙,怕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没有!怎么会忘了呢?呵呵!”攸海笑了笑,说,“已经有眉目了,等有结果了,我必须告诉你。”
“哎呀,不急的,不急的。您先忙啊!”屈荆笑道。
攸海心想:不急你还巴巴儿地打个电话来呢?平常你没见你问候我这个岳丈!
屈荆挂了电话,又对攸昭说:“这事儿也得让段客宜头痛了。”
“段客宜可不头痛,是海总头痛。”攸昭像是看透一切,“海总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段客宜兴师问罪的。你是外人、又是小辈,他要是拎着自己的妻子来跟你认错道歉,那就是跟你低了头,会失了脸面的。他不会这么做。”
“这……”屈荆竟没明白过来。
攸昭又说:“当然,该给你的面子还是会给的。他大概会很快找个替罪羊给你交代吧。”
屈荆虽然在生意上比较聪明,但是在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里倒是没看得清关键。也是因为屈荆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不过,屈荆也不需要有。
攸昭倒是很富有经验,并且说得非常准确。没过两天,攸海就约了屈荆出来吃饭,跟他说,查到了抹黑攸昭的是一个媒体人。大概为了给屈荆一个交代,攸海说已经让那个媒体人丢了饭碗了。
屈荆也没继续追究,只道:“海总费力、费神了。下回遇到这种事,还是晚辈自己来吧。”
攸海也不是蠢材,自然听懂了,心里却想: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可真不懂事。
这时候,夏桃便端着茶出来了,给攸海和屈荆满上了茶汤,盈盈笑语的坐在攸海身边,说着些玩笑话来活络气氛。屈荆这么看着,便知道攸海和夏桃的关系了。
原来,夏桃原本是在攸昭部门做实习生的。攸昭离职之后,攸海便将夏桃调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做秘书。攸雍虽然讨厌夏桃,但也没有办法。段客宜只装作根本不知道夏桃的存在。
这几天,屈荆提起了要追究的事情,攸海心里也烦,虽然攸海包庇了段客宜,但也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这事情是让攸海很气恼段客宜的,便相应的更喜欢夏桃这个贴心的小秘书了。
屈荆离去之后,夏桃便说:“看来屈总还是很气恼段总啊。”
攸海却道:“换我也气!”说着,攸海又道:“段客宜这么做,不就是踩了屈荆的面子吗?”
在攸海心中,认为屈荆前来追究,并不是为了保护攸昭,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脸面。毕竟,老婆和他人有染,这种新闻一上,自己是一准脸上无光的。
攸海冷了段客宜几天,就和夏桃厮混了几天。段客宜越发气恼,无处可以发泄,想去找攸昭抖抖威风,却被告知攸昭已和屈荆出境度蜜月了。
他们到达了一个私人岛屿,潜水极佳的地方。只是,攸昭也不喜欢潜水——要说啊,攸昭是一个不喜欢运动的人。屈荆没想到攸昭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明明旅游方案的时候都说“好好好”的。
攸昭虽然心里不喜欢,但想着这个旅游方案是屈荆喜欢的、自己也答应了,便硬着头皮配合。攸昭脸露笑容地戴着潜水镜下水,但当身体浸入水里的时候,却忍不住打冷战。更别说,要把头伸进水里了。
潜水教练看出了攸昭的僵硬,再三问道:“AREYOUOK?”
攸昭嘴唇发白地比了个OK,然后站在岸边干呕。屈荆脸色发青地拖着攸昭回酒店。攸昭还一路说:“我真的可以的。”
屈荆摸着攸昭发冷的掌心,说:“这还可以么?”说着,屈荆没好气地用两条大毛巾把攸昭冰冷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又说:“小心别被风吹感冒了。”
攸昭却说出了“旅客面对不愿意做的事情还必做”的理由:“可是,来都来了……”
屈荆没理会,只道:“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一定要告诉我。”
攸昭裹在大毛巾里,定定看着屈荆的脸。阳光下的屈荆身上沾满水珠,闪闪发亮的,像是人鱼化成了人类,健美漂亮。
“知道了吗?”屈荆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潜水?”
攸昭仿佛被人鱼蛊惑了一样,呆呆地点头:“嗯。”
屈荆叹了口气,说:“你喜欢游泳吗?”
攸昭惭愧而诚实地说:“不喜欢。”
“那……”屈荆说,“你喜欢运动吗?”
“嗯,不喜欢。”攸昭索性全招了,“我也不喜欢大太阳,我们赶紧回去吹空调吧。”
屈荆无奈地带着攸昭回去酒店了。只是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屈荆迷惑不解的说:“你不喜欢潜水?也不喜欢游泳?甚至不喜欢阳光?那你为什么决定来马尔代夫?”
“蜜月来马尔代夫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攸昭回答。
屈荆摸着攸昭的脑袋,说:“哪有这样的说法?”
攸昭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看着落地玻璃窗外过分炽热的阳光,完全不想出门。
屈荆看透了他的心事,便说:“行,那我们等傍晚的时候再出去吧。”
攸昭却又坐起来,说:“傍晚的出去干什么?”
“有个喂鲨鱼的项目的。”屈荆回答。
攸昭却摇头:“旅客喂鲨鱼?听起来像是什么三流恐怖片的开头。”
“这样啊……”屈荆便又道,“三流恐怖片确实没意思。我们看点三X片吧。”
于是,这几天他们就没离开酒店,也没晒太阳,也没怎么泡过海水,倒是洗了好多个澡。
对此,攸昭还是感到羞愧的,但又不免得从罪恶中感到了快乐。
这好像是攸昭很多年以来,第一次说了不喜欢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仅仅是因为不喜欢这么做,就能够不这么做——攸昭觉得自己太任性了,但又难免觉得太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