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于洪荒千年的黑暗中醒来, 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心口上破开的那一道口子。
阴暗、糜烂的过往化为股股脓血流出他的身体,而后有一束名为“季珩”的光照了进来。
他在这甜蜜的掺了毒似的巨大惊喜中慢慢醒悟过来,像个猛然间得了一整屋糖果的流浪儿, 恍恍惚惚的想。
真正将他带到这个世界, 见证群山浅溪,知晓喜怒哀乐,最终又将他温柔接纳的。
不是尤灵, 也不是阎霆,不是阴谋算计,更不是如今万人之上的尊位。
而是季珩。
季珩给他的,是深渊泥泞里的一点儿光亮,是足以撼动洪荒的万丈光芒。
因为季珩没有再阻止过分激动的严潼,所以严潼很快得了手,他把自己的衣服垫到季珩身下。
季珩骤然受了冷,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严潼俯身抱住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个反转,季珩就由在下的姿势变成了在上。
季珩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你……”
严潼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他伸手摸了魔季珩的脸颊,怜惜道:“师尊,你来吧。”
他其实能感觉到季珩还是有点害怕的,严潼相当恬不知耻的想,应该是他家师尊禁欲百年,而他在他们第一次时又太激动,所以难免让季珩有点儿阴影。
他当然很乐意去占有和拥抱自家师尊,那可是他渴求了一百多年的人。
可是当季珩说出自己体内的那一缕仙魂是他的时,严潼忽然很想让季珩也占有和拥抱他。
他的师尊强大、禁欲、撩人而不自知,百年来不知做了多少痴心痴情之事。
这样的人,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让他为人下。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他也觉得对不住自家师尊。
季珩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上空白了片刻,看着严潼拿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忽然眨了眨眼,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俯身。
严潼心里想的万般周全,也尽力在说服自己做好准备,但季珩矮身的一刹那,他还是吓的脸都白了。
并非他不愿意,只是……可能需要时间。
这边他额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可是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到来,季珩俯身之后低下了头……
严潼猛地抓紧手边的草地,闷哼一声,余光里可以看见季珩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都抱着豁出去的心打算让自家师尊来一回了,季珩却……
他忍着那一阵阵快把他带上云霄的刺激感一把将季珩拉起来,季珩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来刚刚的“擅自行动”把自己折磨的够呛,严潼又好笑又怜惜地抚上他的嘴唇,哑声问他:“不想试试吗?”
既然季珩都这么做了,严潼自然也就不打算再做什么“英勇牺牲”。
他这么问也没想季珩能回答什么,所以不等他回答,就抱着他再次翻转,轻轻把季珩重新放到草地上。
但没想到季珩红着脸,脸眼眶也是红红的,别扭地躲闪了片刻之后,看了看严潼,似乎鼓起了很大勇气一般,用严潼贴在他唇边才能听清的声音道:“我很迟钝……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的激动,能体会到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所以……你来。”
严潼无师自通的理解消化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季珩所说的“激动”和他所想的激动应该是一个意思。
这实在是严潼从没想到过的,他有些惊喜过了头,眼睛都亮了起来:“师尊是说……你喜欢我那么对你?”
在严潼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季珩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后就垂着眼皮抿着嘴角不肯说话了。
严潼激动地找不着北,身体里的烈火也越燃越旺。
他再次俯身吻住季珩。
……
……
严潼心满意足地替季珩收拾了一番,然后给他穿好衣服,要是他能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很傻气。
像个酒足饭饱的小狼狗。
季珩微微皱着眉头,不甚舒服的样子。
严潼不待他发话,十分自觉地蹲坐到自家师尊身边,一边将温暖疗愈的灵流输入他的身体,一边轻轻替他按揉。
好一会儿,季珩脸色才好了些。
他脸上还有些不甚明显的潮红,两只小巧精致的耳朵也是红红的,从刚刚严潼替他做清理开始,他就一直别别扭扭地不肯看严潼。
严潼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勉强他,自己在心里乐开了花。
如果季珩今天真的要对他……,严潼大概还是会同意。
不单单是刚刚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就算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他依然这样想。
他对季珩,不仅有绵延百年的深刻爱意,还有为师为尊的敬佩倾慕。
季珩如果愿意,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
只是……想想那个画面,严潼还是本能地有点冒冷汗,他想,那大概需要很长时间去接受这件事。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但所幸,季珩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严潼想起刚刚季珩说的话,有些大胆的揣测起来。
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季珩似乎一直都是有些木讷迟钝的。
就像……于感情一道天生不足。
别人给十分,他能理解两分大概算是运气好,给百分,他大概能隐隐约约琢磨出对自己并无恶意。
不仅感情迟钝,甚至对自己的内心感受也理解的极为迟缓。
似乎所有的爱意想要传递到季珩的心里,都需要绕过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山路十八弯,包括季珩自己的。
但幸好,虽然迟了一点,季珩还是明白了严潼的热忱,也明白了自己心里的渴慕。
结合这百年来的心酸,严潼顿时又心疼起当年的自己和师尊来。
如果他当年再勇敢一点,明确的告诉季珩自己的倾慕之意,如果当初的季珩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他们是不是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季珩刚刚说的一番话,严潼这会儿又在心里来回咂摸了好几次。
总算咂摸出了一点儿别的滋味来。
激烈、占有、完完全全的包围和呵护,极致的、毫无保留的付出。
严潼常常为季珩的迟钝苦恼,但季珩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严潼擅自揣测着,也许季珩真正想表达的,是希望他能尽全力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打破心里那层无处不在的障碍,在严潼需要的时候,或者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去抱一抱严潼,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苦涩地倾诉自己的爱意和思念。
越理解季珩的苦衷,严潼越是心疼他。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才会从心底里流露如如此浓重的感情?
他的全心全意,甚至让他不顾自己身为仙尊和为人师的骄矜,告诉严潼自己喜欢他的热烈,喜欢被这样浓烈的爱意包围着。
他自知冷漠,也从不曾在俗世低过一次头。
独独对严潼,他总是笨拙的在靠近,笨拙的在表达,笨拙的去爱和渴求爱。
十方软红尘,他独独见了严潼。
从此万劫不复。
严潼趁着给季珩按摩的机会,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凤眸本应是冷清的,但此刻却因热烈的余韵未消,眼角泛着一点儿好看的粉,睫毛蒲扇一样低低垂着,显的温柔可爱,就连轮廓也在温和的阳光铺染下,柔和了许多。
季珩变了很多,但又没怎么变。
他鲜明了许多,但对大多数人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仿佛……严潼只是有幸分走他大半宠爱的幸运儿。
严潼按捺不住不断往上弯的嘴角,他想着,你看,我家师尊就是这么偏爱我。
明目张胆,毫无因由。
严潼想着,忍不住又往季珩那边挪了一点儿,然后把脑袋搁在季珩肩膀上,跟个大型犬一样蹭他的侧脸,软趴趴地凑在季珩耳边,声音里带着无限笑意:“师尊,我好喜欢你。”
季珩顿了一下,而后微微侧了头看他,嘴角带着点浅浅淡淡的笑意。
严潼傻呵呵的像个被喂饱的小狼狗,往季珩那边又凑近一点儿,就成功地亲到了季珩的嘴角。
季珩浅浅的笑,他就又够上去亲。
像个小孩,乐此不疲地玩着自己钟爱的游戏。
过了会儿,他那颗被他家师尊占满了的大脑袋才匀出了一点儿空,正了正脸色,带着点儿不甚威严的严肃问季珩:“师尊,我身体里的这缕仙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儿的,请问你觉得这篇文偏甜还是咸?不瞒你们说,我的初衷是想写甜文来着……
第82章
严潼傻呵呵乐了半天, 季珩也有些不好意思,直到严潼捡了点儿正经给他抛了这么一个问题,他快红透的耳朵才稍稍恢复了那么一点儿。
他似乎是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才斟酌着看向严潼:“小时候邻家的一个姑娘不太喜欢我, 她把我带出去玩, 却把我丢在了一个很阴暗的巷子里。
那时候我还小,被丢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自己到处瞎走,结果不但没走出去,还走进了深山野林里。
夜里我发了高热, 眼看着都快撑不下去了,但我的求生意志却本能的被激发了出来。
我不断地祈求上天让我活下去, 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 真的没让我死成, 在昏迷了一夜之后, 爹娘终于找到了我。”
严潼愣愣地听着季珩平淡的说起自己的童年。
他忽然想起,季珩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因为性格原因很不受同龄伙伴的欢迎。
原来……是这种程度的不欢迎吗?
但季珩这会儿似乎又关闭了对外界情感的感知, 完全没感觉到严潼正在“心疼”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那次侥幸逃生后我就更不喜欢出去和别的孩子一起玩了。母亲担心我,想尽了法子想告诉我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那个女孩一样充满恶意, 她不想让我始终孤独的画地为牢, 所以一直让我尝试多接触人。
但我却越来越孤僻,母亲实在担忧,最后居然找了一个驱魔师想为我‘驱魔’。
也就是那个驱魔师告诉母亲, 我那次误闯进深山,是赶上了邪神降世,恰好那邪神又看上了我的‘心魔’,就当成自身养分给吸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驱魔师的说法靠不靠谱,但现在我能确定的是,我的那一缕魂确实是在那个时候丢的,而且……他现在确实在你体内。”
严潼听了,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心酸苦辣什么滋味都涌了出来。
所以说,是他这个“邪神”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吸走了自家师尊的一缕魂魄?
过了刚刚那阵狂喜,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担忧起来,他吸走了季珩的一缕魂儿,对季珩……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季珩说完没听见他出声就偏头看了看他,也许是他脸上的忧虑和疑问变现的太过于明显,季珩这次居然看出了他的担忧,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潼就看向他,眼里的愧疚快要漫出来。
季珩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轻笑了一声对严潼道:“你放心,你带走的这一缕魂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给我带来了福运。”
严潼闻言愣了愣,疑道:“什么?”
季珩解释道:“你带走的那一缕魂是我的心魔,你是魔,所以它于你本身的灵脉有益,于我却无甚助益,甚至可能毁了我的修行之途。
所以,仔细说来,是我们无意间救了对方的命。”
严潼愣愣地盯着季珩,此时已经被巨大的欢喜冲昏了头脑,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一激动,一下子扑到季珩身上,把他压在草地上吻咬他的脖颈和耳垂,低笑着喃喃:“师尊,你怎么那么好……”
季珩被他的动作弄的往后一缩,耳垂又迅速红起来,他抿了抿嘴角,轻声道:“你也很好。”
严潼就嗤嗤的笑。
他心头的担忧总算放了下来,想着又觉得庆幸无比,原来他刚降生在这个世界时,他和季珩之间的羁绊就已经这么深了。
这么一件陈年旧事,竟也让严潼慢慢体会出了一点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意思。
他有些甜蜜的想,他和自家师尊,原本就是天作之合,是连命理都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就这么像个孩子似的打滚,季珩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回抱住他,任他胡闹。
但甜蜜的时光不长,严潼心头突然猛烈的痛了一阵,他骤然停下抱着季珩胡闹的手,脸色煞白地捂着心口,眉头紧皱。
季珩一惊,飞快地翻身起来扶着他,看他面色苍白似活鬼一般,心下一沉:“怎么了?”
谁知原本还处在巨大欢喜中的严潼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脸色的血色消失殆尽,眼中也迅速充血,仿佛正处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心脏像被一把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严潼浑身的血液都快速的冷了下来。
他是最清楚这种感觉的。
当初他被剜去心脏,推入妖渊,又在妖渊中炼就赤将,重新生出一颗心脏时,就是这种感觉。
剧烈的根本无法忍受的疼痛。
这样无端的剧痛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赤将的新生,那代表着以他心头血为基的利器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