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仙尊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别扭的玄真,玄真被几个人盯的不自在,气愤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语气说不上好。
严潼却知道,玄真的心结这才算是解了。
他正松了一口气,又听玄真义愤填膺地对元德仙尊道:“可是师尊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啊?!”
几个人同时幽幽叹了一口气。
唉。
这是谁家的傻孩子啊?
严潼站了一阵,忽而道:“掌门师叔,百寻师叔……还好吗?”
元德闻言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眼中黯然,看向严潼和季珩叹了口气:“你们磋磨了一百多年,如今才把一切说开。
原本是想明天再告诉你们的,你说你偏这会儿问干什么?”
季珩并不知道百寻的事情,闻言心下一惊:“师兄,百寻师弟怎么了?”
元德仙尊没说话,片刻起了身,往密室走去:“他在里面,跟我来吧。”
几人都各自沉默着跟着陆续进了内殿。
隔着一道翠竹屏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清瘦人影,一身白衫,头发散在身后松松的绑在一起,背影时不时动一下,背对着几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那背影僵了一瞬,随即很快地窜到了榻上去,元德向前几步,轻唤了声:“百寻,是衡君和严潼。没事的,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多年了,终于改善一回伙食了,亲妈欣慰。
大婚没有草草了事,大概会在法外或者结尾写。正文的剧情不剩多少了。
第77章
元德仙尊眉头虽然皱着, 但语调却是很温柔的, 就像……怕惊扰了什么。
季珩看着那快速躲到榻上去的身影,心下一沉,再看元德神态,猛地攥紧了拳头。
他慢慢向榻边走去,试着唤了一声:“百寻?”
可是百寻只是把自己蜷的更紧了一些,随着季珩的接近把自己缩进了床榻最里面。
季珩看着他不断颤抖的身子,心里一下慌乱起来,掀开了床幔。
百寻的目光和他对上,忽然惊恐的瞪大,而后僵硬地再次把自己往里边挤了挤。
严潼和玄真看着此番情景都是惊疑不定, 在原地愣成了一只木鸟。
季珩没料到自己的动作会吓到百寻, 顿了顿才又试着道:“百寻, 我是衡君, 你……不记得了?”
但百寻看着他的目光是惊恐和陌生的,季珩觉得心口猛地被人攥了一把, 他伸手想触碰百寻的肩膀, 百寻却突然从他手臂下面穿过,飞快地越过季珩,溜到了元德仙尊后面,一把抓住元德仙尊的手,像抓到救星一样红着眼低声唤道:“师兄……”
元德仙尊被他握住手的刹那僵硬了一下,但到底还是任由他牵了去,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别害怕, 他是我师弟衡君。你们以前认识的,放心,他不会伤害你。”
谁知百寻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皱起了眉头,一双桃花眼很快聚起水雾,声音顿时有些哽咽:“那我呢?”
几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元德眨眨眼:“你?怎么了?”
百寻就那么抓着他的手鼓着腮帮子:“可是师兄昨天说我是你师弟啊。”
元德疑惑道:“这……你们都是我师弟啊。”
百寻闻言身子一顿,就那么哀哀地看他一会儿,然后放开了手,小声道:“不是,师兄骗我……”
严潼还在惊愕中:“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元德仙尊叹了口气,想再跟百寻解释什么,但是百寻已经再次把自己缩回了床角。他只得放弃,转而对严潼几人道:“他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心智似六七岁稚童,还对每个人都充满敌意。”
严潼想起刚刚场景,接口道:“可是百寻师叔好像对掌门师叔没什么敌意?”
元德淡淡点了点头:“嗯,除了我。”
严潼:“……”
严潼:“那掌门师叔查出是什么原因了吗?”
元德闻言幽幽的看了眼窗外:“虽然我们两合力保住了百寻一条命,但他受灼蛊束缚太久,加之又受了那致命的一剑。
身体大不如前不说,连心智,也停留在了六、七岁稚童的水平。”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季珩看着瑟缩在床角的百寻,嗓子有些哑:“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元德仙尊没作声。
季珩顿了顿又道:“师兄,那以后你打算如何安置百寻?”
元德仙尊沉默片刻慢慢道:“我曾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乡,想试试带他回自己家他能不能想起什么。”
不待几人追问又道:“先在青穹顶疗养一个月,等他身体好些了我就带他离开。顺便,”元德看向玄真,笑了笑:“青穹顶掌门这个位置,我也坐腻了。玄真,以后,青穹顶就麻烦你了。”
玄真今天从严潼进门起就一直在状况之外,这会儿又突然听到这么一个相当于晴天霹雳的消息,脑子都给震迷糊了,望着元德仙尊道:“师尊,你什么意思?”
元德仙尊叹了口气顺便翻了个白眼,曲起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傻小子,以后你就是青穹顶的掌门了。
掌门印就在我书房里,你自己去拿了就是。
该教你的我都教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玄真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抽了抽嘴角,脸上挂着一丝艰难的笑:“师尊,你……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是青穹顶的掌门啊,我只是你的弟子而已,怎么能……”
元德仙尊看着玄真这副反应不及的样子,终究还是对这个徒弟狠不下心,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慢慢道:“哪代掌门不是从弟子走过来的,你是首席大弟子,进门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玄真,你心思纯正,虽历经百年,还保着一颗赤子之心。更难得的是你重情重义,胸中自有一番乾坤衡量,把青穹顶交到你手里,为师很放心。”
玄真脸上最后一点儿笑意也挂不住:“不,不行的师尊……我做不到的……”
“自我闭关以来,青穹顶一直都是你在打理。你做的很好,怎么就不行了?”元德仙尊并不恼怒,慢慢与他讲道。
“那是因为我知道师尊在啊,”玄真不知怎么就忽然红了眼眶,哽噻道:“这儿是徒儿的家,师尊在,我怎么能不护好它?”
元德仙尊沉默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可是师尊,总是要走的。”
玄真定定地瞪了元德仙尊片刻,转身跑了出去。
严潼犹豫着要不要追,元德仙尊却叫住了他:“让他去吧,给他点儿时间……”
严潼不明白玄真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平日里他虽爱玩爱闹,却是极有担当的,为什么现在这种关头却闹起了脾气?
季珩自然也不会明白,他对人情向来冷漠,百年来堪堪把所有感情都倾注给了一个严潼,再没别的心思来猜测这些拐弯抹角的心思。
可元德却是懂的。
玄真这孩子,只是……太孤独了而已。
从严潼被封印开始,他身边的人就一个个接连着离开。
先是严潼,再是慧真长老、百寻长老,而后无契被禁雷火阵。
再然后是玄妤、季珩。
现在,连最后一个师尊也要走了。
玄真天之骄子,万人簇拥而来,终究形只影单独留。
季珩思忖一阵:“师兄,要是百寻能恢复自然最好,但若是不能恢复……你打算怎么办?”
元德仙尊这次却是笑了笑:“带着他,寻一山清水秀的地界,了却余生而已。”
季珩想再说什么,但目光在百寻和元德仙尊之间转了一圈,终究什么都没说。
元德仙尊也沉默一阵,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幽幽低喃道:“衡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并非你想的那样,我无仙缘,继续修炼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十方红尘万丈深渊,哪里不是归处?
我带百寻离开,是我自己的缘由,与他人……无甚干系。”
季珩心头微沉,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就都没再说什么。
片刻,元德仙尊走到榻边坐下,笑的温柔平和:“别躲了,出来吧,等你伤好一些师兄就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百寻望着他怯怯的半天才试探道:“师兄,只带我走吗?”
元德笑着点点头:“只带你走。”
百寻这才没再那么僵硬地绷着,慢慢挪到了床边,偷偷看了元德仙尊好几眼,然后悄悄抓住他的手。
但也只是松松的挨着,百寻牵到了又去看元德,见元德没有生气,才再次一把抓住,然后就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元德仙尊也只是任他牵着,没有去握他的,但也没有挣脱。
百寻的情绪终于安稳下来,元德仙尊才又看向严潼师徒二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衡君,严潼,玄真要留下来处理青穹顶的事情,我也需要照顾百寻师弟。
所以,昨天的事,还得你们师徒去查。”
就算元德仙尊不说,严潼也会去查这件事,现在他说了,严潼自然应承下来:“那人如此神出鬼没,还能轻而易举在青穹顶救走近千人。
师叔,你可知修真界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元德仙尊闻言摇摇头:“不是修真界的人。衡君应该比我清楚,几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如此诡异的术法。”
严潼看向季珩,季珩也点点头:“的确不是修真界的人。”
严潼闻言沉默片刻,忽而微微一笑:“不是修真界的人,那就非妖即魔了?看来,是我这个尊主管教无方了……”他顿了顿对元德仙尊道:“师叔放心,我一定揪出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元德仙尊望着严潼,随后看向季珩,好一会儿才道:“衡君,百年前我这个师兄没帮上你什么,现在你要替严潼报仇,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别那么爱闷着了,你和童童,一百多年已经足够艰辛,今后再有什么,你要告诉他。
他心里有你,想和你一起承担。他也大了,能帮你承担。
日子还长,你们俩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独自撑下去。
以后,要好好的。”
季珩微顿,不知为何眼中有些酸涩,轻声应道:“是,多谢师兄。”
严潼却知道,元德仙尊能是在跟他们道别了。
百寻的病症多半是好不了了。
元德仙尊的意思,是他要从此云隐,再不问世事了。
严潼看了元德仙尊半晌,忽而郑重地合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师叔。”
此后长路茫茫,他和季珩的道寻到了。
可元德仙尊,也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如果没有小师叔,那小师叔差不多就是下线了
第78章
严潼师徒没再青穹顶滞留, 翌日就下了山, 查探那天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救走十大派的人?
可严潼明显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报仇固然重要,但他心里更重要的事情已经圆满,整个人都还泡在蜜罐里回不过神。
百年来只得这么一点儿甜蜜滋味,那些苦难就恍若前世一般化了青烟、化了尘埃。
他曾以为是季珩推他入深渊,如今才知,是季珩陪他从泥泞里爬了出来。
求仁得仁。
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
他自个儿时时的偷着乐,季珩显然就没他那么放松了。
如今一切说开,他的童童也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冷冷清清的, 眉头总也舒展不开。
两人如今在青穹顶脚下一处小镇里落脚, 严潼因着青穹顶上的事, 这几日活泼许多,总是闲不下来, 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这会儿正坐在窗棂上, 曲着一条腿,单手支颐,满眼笑意地望着季珩:“师尊,你别担心了。那人离开的时候我在阵中下了几道追踪符,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季珩先是微愣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
他想问严潼是什么时候下的追踪符,但想想以严潼现在的能力,能在那种状况下分出心力下几道追踪符还是没问题的。所以问了一半, 又没再问下去。
严潼笑了笑,垂眸眼皮子颤了几颤,又单手一撑从窗棂下跳了下来,边说边大步向季珩走来:“说到这个,师尊,审讯台的雷火阵,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阵的?那么大的一个阵,不费些功夫可做不出来,难道说……”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疯狂的可能。以前的季珩确实不会那么做,但现在的季珩还真说不一定,于是他嘴一顺就给问了出来:“师尊成立拾道盟,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严潼觉得季珩这样做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成立拾道盟,季珩作为仙首随时可以召集十大派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拾道盟都不会怀疑他的动机。
季珩如果一直有心为他报仇,那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这个阵,再以任何一个理由召集十大派的人,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严潼想着,忽然想到,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的出现,现在的修真界……
该是什么样子?
季珩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严潼的眼里有一半是震惊,另一半的情绪却很复杂,季珩抿平了嘴角,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