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斯脱去了外骨骼和训练服，穿着他惯爱的居家服套装，抱膝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那台银月机甲。
　　即便如此，周秦依旧觉得他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了。
　　虽然他还是很温和，应答的时候也进退得宜，但是就是有什么不同了，那种不同平时里看不出来，只要他的外骨骼一打开，整个人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周秦还没走近，伊莱斯已经发现了他。
　　“殿下，您来了。”伊莱斯要站起来，周秦却按着他的肩膀坐在了隔壁。
　　“喜欢吗？”周秦问他。
　　“您是说银月？”
　　“嗯。”
　　“喜欢。”伊莱斯诚恳的说，“我在想如果得到足够的喑，让它能够动起来，将会是多么划时代的提升。如果这种暗物质金属能够被大规模开采和使用，前线的战士们也能更新换代，把现在的37型号替换下来，少流点血。”
　　“会的，岚下。”周秦搂住他的肩膀，轻吻了一下伊莱斯的额头，“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雍慕今天给我打了电话。”伊莱斯说，“他说赖杉杉的父母因为搬家到了上城区，带着赖杉杉一起转学到了上城区的专修学院，听说上城区的Omega专修学院情况好一点。”
　　“嗯……这个我知道。”他让陈仓从系统后台转了一套房子到赖家人名下，又在上城区给他们安排了收入不菲的工作。
　　全靠陈仓，一点痕迹都没留。
　　赖杉杉应该能过的好那么一丁点儿。
　　“谢谢。”
　　“要谢也是雍慕来谢我。”周秦说。
　　伊莱斯笑了笑。
　　他想起了中午雍慕的电话——
　　“谢谢您，岚下。”雍慕说。
　　“这事儿您应该向殿下道谢，而不是我。”
　　“恰恰相反，我应该谢谢您。”雍慕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因为局势紧张，殿下本来已经决定暂时不施以援手的。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我知道他一直是个不会轻易改口的人，所以谢谢您。”
　　“我什么也没做。”伊莱斯道。
　　“不……您在他身边，就足够了。”雍慕道。
　　他和雍慕的通话就此告一段落。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周秦说。“明天一清早我们就得出发。”
　　电梯上行到二楼，伊莱斯道了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他洗漱完毕靠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外间传来了小莹的声音。
　　“殿下，您怎么来了？”
　　接着卧室的大门就打开，刚乘坐电梯回到三楼的周秦走了进来。
　　“岚下，我为那天的不告而别向你道歉。”周秦对他说。
　　他的表情里有些微的不安。
　　伊莱斯第一次觉得周秦像是个大男孩。
　　实际上周秦也确实比他小的多。
　　他在银河系四处征战的时候，周秦刚刚抵达夜山星系。
　　人类高度发达的精神力和医学科技，让青春驻足，因此他们彼此间年龄虽有十来岁的差距，但是日常生活中并看不出来。平时的周秦从不慌乱，什么事情似乎都在掌控之中，可能是因为最近变得更熟悉更了解了一些的原因，伊莱斯今夜敏锐的发现了他的这点不安。
　　于是伊莱斯下床走到他的身边，已有侍女将周秦的睡衣拿了过来。
　　“让我为殿下更衣。”伊莱斯说。
　　他解开了周秦身上的纽扣，脱掉了他衣服，为他换上了睡衣。换裤子的时候，周秦自己接了了过去。
　　“我自己来。”周秦说。
　　当周秦洗漱完毕，躺在伊莱斯身边的时候，伊莱斯道，“您是我的主君，也是我的丈夫。不需要为了这种小事向我道歉。”
　　“我觉得以前雍慕世子说的对。”陈仓在周秦耳边絮叨，“银河电影奖欠你一个最佳男主角的奖杯。”
　　周秦置若罔闻。
　　他从背后搂住伊莱斯，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平缓柔和的茶花香信息素，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晚安，伊莱斯。”
　　“晚安，殿下。”
　　首都星系。
　　距离帝星1.5个天文单位的第四行星，一个巨大的人工环形要塞环绕在它的赤道上空——第一军事要塞。
　　太阳时凌晨3:00。
　　帝国研究所（第一要塞分局），一个扔在打印机前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过了好一阵子，从研究室亮着昏暗灯光的里间走出一个消瘦高大的男人。
　　他拿起通讯器，发现是一通来自帝星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
　　“你好。”他眉毛拧的死死的，声音有点冷硬，仿佛是在责怪来电打扰了他的研究，“我是帝国研究所的梶原一成。”
　　对方说了几句什么，他的眉毛慢慢的松展开来。
　　到最后，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他要来第一要塞？很好，很好。”他像是在欢迎一个老朋友的到来，对着电话说，“五年没见，我会好好招待他的。毕竟是我最得意的杰作。”
　　“放心吧，贺宁。”


第37章
　　皇太子夫夫在去往第一军事要塞的旅途中看完了周沐之的演讲直播。
　　毫无意外的，她的修改宪法预案获得了议员们极大的支持，并以高于参会人员二分之一的票数通过。
　　预案启动。
　　晴王微笑的向议员们鞠躬。离开议会大楼后，聚集在外的无数媒体记者，蜂拥而上。五分钟后，首都星系所有的民众便收到了相关的新闻推送。
　　《庶民的胜利！修宪预案通过！》——新闻标题耸动，玩弄着每一个帝国人的心智。
　　就像是一场开启的盛大狂欢，没有人能够喊停。
　　“三姐只得到了310票。”周秦说，“议会总票数是458票。”
　　“但是她还是得到了大多数席位。”任星雨说。
　　“你忘了，皇帝和内阁以及军部手里，还有各10票的特殊票。”周秦关掉屏幕，回头问坐在全景窗边看着太空的伊莱斯，“伊莱斯，你怎么看。”
　　伊莱斯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高领羊绒毛衫，爱情之心露了出来，贴着脖颈挂在胸口，蓝宝石在星光映照下闪着璀璨的光。
　　他收回注视着星空的目光，温和的说：“我和殿下意见相似。预案的时候皇帝、内阁、军部的特殊票不会被启用，但是到了终审，就会变成决定局势走向的关键票了。因为他们手里的票，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458+30的数字叠加，更是代表了皇族、贵族、军队的倾向。在议会中的相关派系议员，会全部向这三方倒戈。历史上这样的情况不多，但是也不能说全无可能性。”
　　“皇族绝对不会支持老三。内阁她能拿到平民内阁大臣的6-9票。军队……据说二哥离开后，二哥当年的老部下都支持她。”周秦说。
　　“这是晴王自己宣称的。晴王打着二皇子的名号的确在军部拉起了一面情感大旗。当年支持二皇子殿下的人有很多人都被她这手感情牌打的头晕转向。”伊莱斯说，“但据我所知，欧文·亚当斯一直都与晴王保持着距离，我相信这样清醒的将士，不会少。”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拉拢道军部的部分势力，那么晴王手里的军队票，也不一定可靠。”周秦点点头，“看来这次来要塞是正确的。”
　　“殿下。”任星雨说，“要塞那边的接待人员名单出来了，您要过目吗？”
　　“我看看。”周秦接过任星雨手里的柔性屏，看了一下接待人员名单及行程安排。
　　“殿下。”陈仓忽然在他耳边开口，“看一下这个梶原一成的详细资料。”它说话之间，人员名单里的梶原一成被自动调出了详细资料，展现在柔性屏上。
　　陈仓将它认为有问题的地方，已经标注了红色。
　　所以周秦只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梶原一成，年龄78岁，现任军部第一要塞研究所分部第三室主任，曾担任帝国研究所生命研究科科长……”周秦向下滑动，然后在一句话上停了下来，“在担任生命研究科科长期间，成功完成帝国史上首例Alpha向Omega人工转化实验。”
　　一股愤怒从周秦的心头涌出。
　　周秦的右眼忽然痛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脑子里冲出，从右眼中释放。
　　他的右眼变得猩红，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那个不起眼的暗红色圆环开始围绕着瞳孔转动，越转越快——
　　陈仓和栈道在这一刻感到了危险。
　　“殿下！殿下……快停下！您清醒点！”陈仓在他耳边大吼，然后它用主程序冲入了他的脑子，那里面像是掀起了海啸的大海，猩红色的旋涡自天而降，直接将陈仓逼了出来。
　　他的怒气还在积蓄，飞船的暗物质向着飞船慢慢聚拢，向着飞船挤压……飞船发出了无声的抖动……
　　陈仓急的团团转。
　　最后它像是下定了决心，冲入了爱情之心。
　　“栈道，让地儿，挤挤！”它忙不迭的说着。
　　然后它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伊莱斯耳边说：“岚下，请您看看殿下的情况。他现在不太对劲。”
　　伊莱斯一怔。
　　“我是殿下的AI。我叫陈仓。殿下不太对劲，我的事情，您可以一会儿问殿下。”
　　伊莱斯按兵不动，看了一下坐在那里扶住额头的周秦，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然而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
　　“星雨，你们都先出去，把门关上，我有事情和殿下说。”伊莱斯道。
　　等任星雨他们离开房间并关上房门后。
　　“殿下。”伊莱斯走过来，扶住周秦的肩膀，“您没事吗？”
　　海啸忽然拍碎在了岸边的岩石上。
　　血色的旋涡在空中化为雨雾。
　　涌上来的暗物质潮水般的退却……
　　周秦回过神来，他手里的柔性屏“啪嗒”掉在了地上。伊莱斯捡起来，看到了陈仓来不及合上的那一页人员资料。
　　伊莱斯安静了一会儿，将柔性屏放在了桌上，问周秦：“殿下不高兴，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周秦闭起眼揉了会儿鼻梁，打开了呼叫器：“任星雨，通知船长，我们回帝星。”
　　“星雨，等一下。”伊莱斯叫住了任星雨。
　　他在周秦对面坐下：“殿下，您为什么要返航。因为梶原吗？”
　　“我如果知道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在要塞，不会安排这次参观。”周秦解释道。
　　“可是我们还有半个多小时就抵达要塞。如果现在返航，欧文·亚当斯会怎么看您，军部的人会怎么议论您？皇帝陛下呢？”伊莱斯说，“没关系的。当时的情况下，就算没有梶原一成，也会有别的什么人，来完成我的转化。”
　　“你真的能看开？”周秦握住他的手，“那为什么你在发抖？你的手心冰凉。”
　　“不管我看不看得开，当年的人都和我在同一个时空中生活。”伊莱斯冷静的说，“身体的自然反应我无法控制。但是至少我可以选择不逃避。”
　　周秦收起自己的愤怒和沮丧，他握着伊莱斯的手，直到他的手心变暖。
　　他吻了吻伊莱斯的双手。
　　“会有一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将匍匐在你脚边，哭着为自己曾犯下的罪孽忏悔，岚下。”
　　伊莱斯将手挣脱，问：“陈仓怎么回事？”
　　周秦：“陈仓？”
　　“刚才有个并非栈道的AI和我对话。”
　　陈仓的声音通过通讯器在房间内响起：“情急之下，我也没办法啊。”
　　周秦丝毫没有秘密被拆穿的尴尬：“哦。也是我做的。”
　　陈仓：“？”
　　周秦：“当初做了两个AI，一个战斗辅助AI叫栈道，一个智能管家AI叫陈仓。你听名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看就是双生子。”
　　陈仓炸了，疯狂的在周秦右眼发弹幕：“我是智能管家？！人类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另外我是栈道的爸爸，可不是他兄弟！最少也是叔叔！”
　　这个答案虽然不算特别的好，但是看起来至少暂时也没有漏洞。
　　伊莱斯没有再追问什么。
　　首都星系拥十颗各异的行星，作为帝国的心脏，为首都星系也配备了其他星系难以匹配的密集军力。
　　远征军事要塞——首都星系的最大要塞，位于首都星系最边缘的奥尔特云附近，聚集了帝国三分之一的远征部队，也是伊莱斯当年最常停留的要塞。
　　堡垒军事要塞——位于第六行星和第七行星之间，担负起保护首都星系，抵御外敌入侵的前沿阵地。
　　第一军事要塞——位于第四行星附近，它是距离帝星最近的一个要塞，承担起保护帝星、保护皇帝的重要职责。
　　飞船在半个小时候如期抵达位于第四行星外的第一军师要塞。
　　当皇太子的飞船在环形要塞的停机坪上停稳，从窗口看出去，已经看到下面秘密麻麻站定的帝国军队，根据军种不同，分成了不同颜色的方阵。
　　今日周秦出发之前已经换了身军装，他本身无军职，因此军衔和勋章的位置都装点了皇家徽章。
　　任星雨从旁边的物品箱里拿出几管密封严实的针剂，递给了周秦和伊莱斯。
　　“这是……”
　　“抑制剂。”周秦将自己的A型抑制剂塞入了内兜，“第一要塞内部情况不明朗，有了三姐上一次的事之后，我不想让她再找到机会。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
　　伊莱斯看了看自己手里的O型抑制剂：“这个……”
　　“这里可能是帝星之外Alpha最密集的区域。听说整个要塞的Omega都不超过百人，并在严格的保护下。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