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熬过两天,总算利用纸片人联系上了叶展秋。叶展秋行程被耽误了,水蓉寻思着逍遥庄一行刻不容缓,便自己先行出发,千辛万苦的来,都他娘的到山脚下了,结果又被一个鬼阵法困里头了。
倒霉到家了!
水蓉对天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她有限的视线,能看清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是纵横交错的红线。这些红线晶莹剔透,好似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其颜色殷红耀眼,却锋利如刀。这里好似一个迷宫,每一条漂浮在半空中的红线都通往一个未知的领域。如果贸然前进,走着走着就会到了一个红线织网的死胡同。网直冲云霄,不用想着翻过去,也不用想着走回头路,因为后路早已被封锁,等同于是被困死在这个破阵里了。
“哎,又不是月老,玩什么红线啊?”南华拿着蒲扇像烤羊肉串似的扇着红线,然而人家纹丝未动,南华也不气馁,“我说道友啊,你不必愁眉苦脸的,咱死不了。”
“南掌门为何这般自信?”水蓉取出武器绒扇,以扇骨照着红线砍了砍,上面裂出了一道小口,又迅速合拢,“如果南掌门有破阵之法,还是尽早脱离吧,待在这里可不好受。”
水蓉尚且急得不行,南华反倒悠悠然的就地坐了下去,道:“你是狐狸,又不是猴,怎么猴急猴急的?”
水蓉无可奈何:“南掌门,关键是我……”
“想吃鸡了?”南华笑着晃晃乾坤袋,“我这里有在云梦都打包的酥皮烧鸡,你要不要?”
水蓉:“……”
“别急,敌在暗我在明。咱们现在连阵眼的方位都不确定,硬攻多累啊!”南华从袋子里掏出一颗苹果啃了口,吃的嘎嘣脆,“等我家月河来的,里应外合,破此罗薇阵易如反掌。”
水蓉不理解了,问道:“凭你我二人之力,要破阵而出也不难吧?”
“是不难,但动静太大。”南华道,“若我所料不错,在阵眼的位置定有朱雀符篆镇压,你我要强行破阵出去,这方圆几百里定会引起地裂山崩,逍遥庄倒是无所谓了,附近村镇怎么办?”
水蓉稍微冷静下来一想便知,不禁为自己的心急感到惭愧,“你说得对。可是逍遥庄山脚下被人布置了杀气腾腾的罗薇阵,逍遥庄中人竟丝毫没有察觉。依南掌门看,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南华却抠字眼的说道:“杀气腾腾?错了错了,罗薇阵险象环生是不假,但这阵根本没有发动,一点杀气也没有,只要你别轻举妄动就不会有事。”
水蓉就算神经有些迟钝,这会儿也感觉到了罗薇阵的玄机,不禁更糊涂了:“这是为何?大张旗鼓的布阵,又拿朱雀符篆来镇压,只是为了将我们困在里面?”
“省的咱们上逍遥庄去碍事呗。”南华啃完苹果,随手把苹果胡一丢,拍拍手笑道,“可惜啊哈哈哈,我们家月河已经上去了!诶,等等……”
南华的笑容一僵,原本轻松加愉悦的脸色顿时一落千丈,分不清是生气还是着急:“凤言这臭小子,不是让他老实在外头等着么!瞎进来掺和什么,嫌自己活的太滋润了?”
“有人进来了?”周围风沙游走,红线密布,视野混乱。水蓉将真元凝聚在双目上去看,果然瞧见远处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要问南华打算怎么办,就见一道金光疾掠而出,仅在刹那间就割断了织结成网的红线。
南华化作一道流光射出,水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妄动,岂非让罗薇阵自行启动了?
所以当白珒一行人从山上下来之时,所闻所见便是一番走石飞沙,上不见晴空,下不见地底的盛况。
在进出逍遥庄的唯一一条通路上,罗薇阵屹立在此。远远看来,这块地域就好像凭空生出了龙卷风,成漏斗状直冲上空浩瀚云层。旋风许久不停,越转越快,周遭草木山石尽数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糟了!”原本神态悠然的月河长老狠狠一惊,他在紧忙赶去罗薇阵的同时朝后方白珒等人大喊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靠近!”
南过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差点吓软腿:“怎么会这样,师父他他他他……该不会……”
“别说话,”白珒及时捂住南过的乌鸦嘴,道,“你肯定说不出好话,干脆免开尊口吧。”
“可是……”南过眼圈红了。
江暮雨似是也拿他爱哭的毛病没辙,宽慰道:“只是罗薇阵而已,月河长老也在,你不用担心师父。”
南过不住点头,对大师兄的话深信不疑。
罗薇阵的破译方法讲究里应外合,月河长老自然懂得。站在阵外,打了一道真元进去,只为提醒在阵中的南华配合。
结果月河长老等了半天,始终未能收到来自南华的讯息,正狐疑着,远处黄芩朝他大声喊道:“师父,师父!凤言不见了,凤言没了!”
那倒霉孩子该不会是跑进罗薇阵中了吧?
月河长老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是朝罗薇阵里的凤言痛骂一顿,还是冲进去看看南华是否还活着?
凭借南华的修为,破除罗薇阵并非难事,但他方才以真元探查,竟发现在阵眼的位置有一张朱雀符篆,这稀罕物可不是开玩笑的!再加上一个熊孩子,南华只怕自顾不暇了。
月河长老心下难安,越想越觉得大祸临头,只得朝阵中喊人:“南华,南华!”
“江公子别担心,掌门一定平安无事。”黄芩那边报完信,这边就跑到江暮雨身旁尽全力宽慰。
后者眸光清远,淡淡望着前方,面色平逸,哪里有半点紧张担心的样子?
白珒同上,甚至带着欣赏美景的眼神细心观望。
南过则是抿着嘴,瞪着眼,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似的怵在那里。
黄芩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三人的模样要是叫外人看去了,若非深信自己师父修为滔天的实力,那必然是个顶个的没心没肺!
南华仅在短短片刻就抓住了凤言六神无主的手,带着他连躲过几道红线的偷袭,得了空闲才骂上一句:“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呢?你等我回去的,定要跟月河告你的状!”
凤言被这狂躁不安的阵法惊飞了三魂七魄,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肚子里就溢满了委屈:“我在外面看掌门一直不出来,所以我……”
“本掌门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你一个小小弟子担心了?”南华横眉怒目,显得十分唬人,抬手就用蒲扇在凤言头顶敲了一下,看他疼的龇牙咧嘴才罢休,“你啊,修为不到位就别不自量力,这点你得多学学黄芩。前阵子在杨村他的处理方式就很好,所以你要像他……等等,我好像听见月河在叫我?”
南华捂住凤言试图回话的嘴,竖起耳朵去听,顿时乐了:“哎呦我天,听见没有?你师父在担心我啊,他在叫我呢。”
凤言看见的是红线,听见的是飞沙,闻到的是土腥味,还挨了一顿骂,完全体会不到南华跟抽风似的到底在乐呵什么。
人突然被南华一推,脚下踉跄,险些摔个四脚朝天,一只手伸出拦腰接住了他。
凤言大吃一惊,忙挺身站好一看:“您是……”
“空炤门,水蓉。”狐狸精笑笑,并未多言。
里面的南华传出信号,外面的月河长老当场松了口气,眉宇间那无需点缀的温柔尽显眼底:“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完。”
一里一外,相互配合。
沙土飞猎,狂风怒嚎,罗薇阵内上千红线齐发,穿梭自如仿若灵蛇。凤言躲闪不及,被一条红线轻轻擦了个边,本以为无伤大雅,却突见血光四溢。那红线表面竟是滚烫的,如同一把浸泡在岩浆里的刀,不用切实贴上皮肤,只需凑近一点便能感觉到红线的炽热极其吹毛立断的锋芒。
月河长老在外攻击坎位的阵眼,旋风流转的速度明显变缓,远处观望的黄芩一口气还没等松出去,那阵眼的位置突然大放华光,一道七彩幻羽射出,在半空中幻化其身,赤焰冲云霄,绚丽尾羽流光溢彩,金火辉明之色,晃得夜空亮如白昼。
朱雀之魂!
“我的天。”尚在逍遥庄内的修士们各个震惊非常,纷纷仰望那灿如朝霞的天空。
南过下巴差点没惊掉了:“好厉害,那是凤凰吗,好漂亮!”
江暮雨的手不由得握紧。
白珒静静旁观。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修仙界四大符篆,上古神兽魂灵之力。
金灿天空雷鸣赫赫,青电极光霹雳闪烁,嘹亮的鸟鸣声引龙卷旋风咆嚎而起,山崩地裂,云呼风啸。突然,只见那龙卷风眼中涌出一道冷锐雪亮的华光,直冲九霄云汉,冰霜随风起,落雪亦飘零,无瑕洁光照亮云霓苍穹,晃得天地一片纯净无染!
风卷残云,摧枯拉朽。
五湖四海各方修士皆震撼。
原来,那就是扶瑶仙宗代代相传了千年之久的至宝——雪霁!
千万红线涌动,铺天盖地的编织成一层又一层的网,从四面八方乃至天空直坠而下。冰寒阴骨的灵武一挥,长达百丈,横扫千军。那得到朱雀魂灵加持的流焰嗜血红线在雪霁面前却不堪一击,一扫一过,红线寸断。
飞跃在空中的朱雀魂灵被雪霁一击命中,不堪负荷,烟消云散,镇压阵眼的符篆化作飞灰,震天动地的罗薇阵土崩瓦解。
风息,云淡。
遥远孤峰之上的李准默默观望,许久许久,他勾唇一笑:“比起他还是差得远呢!”
“阿秋!”
扶瑶仙宗掌门帅不过三秒,刚弄出震动云外的一响,人立马颓了。哆哆嗦嗦的赶紧把雪霁收走,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朝满脸无奈的月河长老卖惨道:“什么破玩意,冻死我了,每次用完都这样。我感觉我一身的真元都被它吸干了,什么玩意嘛。月河,你得给我配几味药,我头晕,浑身疼,手脚无力,难受的不行。”
“你啊,少来这套。”月河长老温和笑道,“雪霁虽然难驾驭,可谁让你是掌门呢,不喜欢也得受着。”
南华可怜道:“你存心看我笑话?”
“行行行,晚些时候给你弄几味药补补。”
南华立马开心了,视线在月河长老光洁如玉的脸上度了个来回,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忘情,你可真好,我都想娶你当老婆了。”
月河长老的笑容如旧,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又口无遮拦,让人听见像什么话?”
南华:“好好好,我开个玩笑嘛。”
南过彻底惊呆,直到天地重回黑暗,他“瞎”了才勉强缓过神来,心急火燎的吹亮火折子,朝江暮雨和白珒道:“师父刚刚拿的就是雪霁吗?”
“嗯。”白珒望着墨蓝天空,眼角余光情不自禁的落到了江暮雨身上,“那神器,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
“什么?”南过没听清,“二师兄说什么?生谁了?”
白珒忙否认:“没有没有。”
黄芩抓住机会就讽刺道:“呵呵,从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吧,吓魔障了?”
“惭愧惭愧。”白珒撇眉道,“比不上你,都吓尿了。”
“谁吓尿了?你才吓尿了呢!”黄芩狠狠挖他一眼,白珒却用眼神瞄他半干不湿的裤腿,黄芩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急了,“我这是在给师父跑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水桶了,水溅出来洒我一身,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白珒抬头望天,故意拉长声。
黄芩真想砸他一板砖,心急如焚的去跟江暮雨解释道:“我真的是撞到水了,我提水桶去给那帮同道喂药,真的是水,江公子你要相信我。”
江暮雨转眸看向他,似是没弄明白黄芩为何要煞费苦心的跟他解释一番,他也没兴趣去问,干脆点点头以示回应。
黄芩:“……”
“黄芩,你淡定一点。”白珒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还是清白之身,冰清玉洁的。”
“你!我,我砍死你!”黄芩动手不动口,拔出佩剑就朝白珒左劈右砍。南过先前还紧张了一下,后来发现黄芩招式虽然犀利,但都被白珒闪过去了,且没有他表面上看着那么吓人,二人互相缠斗,彼此都留有后手,就算对方突然收招,也不会手滑误伤。
远处走来的凤言瞧这架势,满心的无奈:“唉,你们别闹了。”
黄芩愤愤不平道:“师兄,是他欺人太甚!”
白珒一脸无辜,“明明是你先挑事儿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先动手的是你吧,先动嘴的也是你吧?”
“我……”黄芩无言以对,顿时七窍生烟。
凤言只好去安抚教育黄芩一通,又转身对白珒说,“你可年长黄芩几岁,就不能让让他?”
“不能。”白珒并非要怼黄芩,而是说话的人是凤言,便忍不住借机刺两句,“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他爹娘没有赶在我前头把他生出来呢?都是时间的错。”
凤言觉得这话说不通了,干脆换个大家都能参与的问题,道:“此去洞庭天池一行,你们都寻到什么奇珍异宝了?”
南过最爱说,急忙举手称道:“有好多花花草草,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我还采了许多果实,叫不出名字,打算回到扶瑶给月河长老看看。”
“我找到一些符篆,都是些普通的符篆,没有上古神兽魂灵加持。”凤言笑着看向黄芩,“你呢?”
“一堆珊玉。”黄芩有点泄气道,“还有几瓶草木精华,一把刀,可惜不是灵武,没什么用。但好歹也是出自洞庭天池,我就一并给带回来了。你们没人找到灵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