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悕犹豫少时,闭着眼睛叹道,“等过了今晚,谢守就得带着人来守我。我不希望狼狈的样子被太多人观摩,你俩能赶到就好。”
“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临走前,楚悕从冷冻柜里抽出一管药剂,准备给崔勉注**去。
崔勉眼神复杂,动作却接受得很迅速。他挽起袖口,安安静静被扎了一针,然后叹息着按住了棉签,闭眼道:“我应该早点预约医生的。”
“不急。”楚悕扔掉空了的Alpha抑制剂,轻声说,“等事情完了后,我陪你去找靠得住的医生。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不会泄密。”
假如崔勉身为Beta却显露出Alpha特征的事暴露,旧区肯定会开始风声鹤唳。楚悕当初借一张准入证捎带好几人入界的事也容
易暴露,除此以外,崔勉还可能被遣送回新区,经受国家政府漫长的调查。
无论哪一种后果,楚悕都承担不起。崔勉也这样想过,所以下意识一拖再拖,安慰自己闻见信息素味不过是心理作用导致的错觉。
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两人如今面色凝重,都觉得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合适。
“没关系。”楚悕依旧不太会安慰人,所以杵在原地犹豫半晌,慢吞吞从兜里掏出两颗糖。
他塞给崔勉一颗,又用另一颗堵住了一脸茫然的左麟的嘴,再面向崔勉的苦笑表情,笃定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允许自己弄丢任何重要的人了。”
虽然楚悕将此次冒险讲得稀疏平常,可其实他才是最没底的那个。假使可以的话,他宁愿自行释放伏特加味信息素,诱使梁亦辞出现是其一,其二是顺便检验谢守话的真伪——他存了一份私心,好奇对梁亦辞有致命吸引力的Omega,究竟是不是自己。
可惜时间紧迫,他来不及自行研究催生Omega信息素的药剂,而市面上能够买到的药大都会破坏机体内环境,堪堪经历过一次发/情期的楚悕没办法再咬牙折腾一次。
况且他还没忘记,自己归根究底不过是人类的复制品,人类充当造物主不过百年,技术总归会有瑕疵。
相较而言,谢守递给他的人工信息素就成为了最温和的选择。
楚悕的居所在旧区称得上不错,可作为一区之长,就略显寒碜了。当初分配住所的官员大抵也听信了流言蜚语,故意挑选这个偏僻地段,想整一整这位“风评不好”的新区长。
后来不少人都建议楚悕搬去富人区,开发商也表示C区还余有几套房没卖出去,可以打折贩售。然而楚悕本就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嫌麻烦,况且现有房子捎带的地下室也挺合他胃口,楚悕就断然拒绝了他人的善意。
主卧窗明几净,飘窗微扬,朝霞洒向黑灰色床单,阳光被切割成窗框的形状。室内摆设极度简洁,一个塞满横七竖八书籍的木质柜,一张垒着不少公文A4纸的书桌,一张摊着蓬松柔软被褥的床,凑成了这间房全部的大件。
床头柜花瓶里的玫瑰已然枯萎,楚悕却没有扔掉它。倒不是由于他犯懒,只是觉得扔掉那堆枯萎的花瓣,房间就惨白白再无颜色,倒不如用残花败柳点缀一二,好歹也是四处求来的真种子。
楚悕也不是没考虑过再养一朵,可一是真种子难求,二是分/身乏术,没有精力与时间来保证新花不会再被自己糟蹋,索性倒干了水没再管它。
除此以外,连崔勉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向来与优质生活相差甚远的楚悕,其实也保留着一份连他也不知从何沾来的娇气。
脚下踩的羊毛地毯,触感柔软得像真正的小动物,是他辗转几十家家具店购买来最精致款式。平日独自在家,楚悕洗漱完毕后,就会边擦头发,边赤着脚踩上地毯,深一脚浅一脚挪去床铺。
每到这时候,满身疲惫都好像坠入深渊,升腾起来的安全感将他细细包裹,白日里的一切兵荒马乱都有了归处。
最初,记忆缺失、又深受春/梦主角折磨时,楚悕偶尔从梦中惊醒,眼角潮湿,任由吊灯从清晰变得朦胧。
他会沉默拧开床头壁灯,窸窸窣窣掀开被子起身,泪痕也懒得擦拭,慢慢追寻光影,踩着地毯坐下去。
抱着膝盖倚在床边是他惯常的姿势,偶尔,夜空中消失已久的星光会露出端倪,楚悕就抬首发愣。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总之一等就是整夜。
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楚悕就不再逼自己在脑中填补剧情,一次又一次地追问:梦里的人究竟是谁,
长什么模样,又为什么会离开?
被发/情期折磨得在床铺上喘息打滚,一针又一针地将自制药剂刺入后颈腺体,再用长久的疼痛与酸涩排解掉药性时,楚悕还曾经咬着枕头流过泪,可就是同自己较劲似的,一声都没有哭出来。
时至今日,他终于寻到了梦里的人,有了机会与对方再见,并且意外知晓了他俩之间的羁绊,甚至接下来的时间里,可能与对方做比梦里更亲昵的事……
楚悕将那管人工信息素推入后颈腺体,牙关开始打颤,大脑嗡嗡作响。疼倒也算不上多疼,就是液体太凉,衬得眼角的液体格外滚烫。
但与此相反的是,他原本苍白的唇色竟渐渐有了血色。
其实在谢守提出这个荒诞的冒险计划时,楚悕首先想到的并非安危问题,而是他终于有了抛却身份和立场、与Alpha“犯人”再见面的机会。
无论那份羁绊究竟是兽/欲所致,还是纯粹的感情吸引,至少在楚悕单方面,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咚,楚悕软着手掷出一道抛物线,将用过的试管与安瓶撂入墙角的垃圾桶。
随后,他将智能机掩在床底,搭下浅灰色床单边沿,换了套不容易被揉皱的家居服。
身体大部分肌肤被掩盖住,他唯独露出了致命的细嫩后颈,以及赤白双足。
楚悕盘着腿坐在地上,恍神等待朝霞褪去。天空逐渐泛出靛蓝,后颈腺体像被火燎过,突突痛意自骨头漫上薄白皮肉,连同灵魂都开始颤栗不止。
无暇的后颈肌肤,伏特加味被完全激发,表层的酒心巧克力味消弭在空气里,再寻不到踪迹。自体内氤氲而出的信息素与人工信息素完美融合,有关情/欲的诱惑历经骨头上那层单薄皮肤,将空气渲染得一塌糊涂。
楚悕足弓渐弯,不由自主抱住双腿,将额头抵向膝盖小口喘息着。松垮的家居服自右肩滑落,脖颈、锁骨、膝盖、脚踝……躯体一切有关性感的部分,通通染上了潮红。
楚悕咽下唾沫,睫毛羽颤不止。寒凉漫过血液时,他期盼着能被谁抱一抱。可惜满室只余他一人狼狈,楚悕只好环过肩膀,腕骨蹭过敏感的颈侧肌肤,搂紧自己,卡在肩头屈起的指骨用力到泛白。
过了一会儿,这阵寒意又化作磨人的热烫,楚悕迷迷糊糊松开桎梏,在渐重的呼吸声里,用光滑指腹摩挲腺体凸起的疤痕,脸颊泛起情/动而难堪的红晕。
好的是,这回楚悕提前在人工信息素中混杂了安抚剂成分,所以情/欲的迸发并不算来势汹汹,而是细水长流。
他只不过是酥麻了骨头,消磨了意志,潮湿了眼角,满心满眼只余下那道折磨梦境的Alpha影子。
楚悕难耐地变换了好几种姿势,衣服布料黏在肌肤上,感官全被忽冷忽热霸占,连手肘撞向床边的痛麻都被他忽略了。
智能机“滴滴”响了两声,是公务电话专用铃音。楚悕无暇顾及其它,混沌想着明天再处理公事,索性就用手背贴了贴耳朵,装听不见,任由电话自行挂断。
他怎么还没来呢?
楚悕薄唇轻启,喃喃想道。他用手指绞紧领口,拉扯几下,散了散肌肤上的潮汗。
古老的钟楼敲震几声,远处有喇叭在放不入流的音乐,这是旧区民众惯常的业余生活。
楚悕试图数清钟响的次数,可惜意志力已经随同骨血化成了一滩水,纵使他狠狠咬了口小臂,也唤醒不了清明。
算了。
楚悕用唇无奈摩挲齿印,僵硬多时的肩背肌肉垮下,软绵绵倚向木制床,一块凸起硌得后背泛疼。
落地窗外星星点点,空气粘稠
热浪翻腾,不知等了多久,楚悕终于嗅到汲汲渴求的硝烟味,正在飞速向自己接近。
一阵口干舌燥漫过,他心脏的突跳震耳欲聋。
根据谢守提供的资料,楚悕特意将公寓楼向梁亦辞的基因链开放了权限。他的听觉倏然间变得敏锐,清晰捕捉到大门的异响,以及鞋子踩上地板的“吱呀”声。
卧室门被猛然间推开时,楚悕十根脚趾难耐蜷缩,皙白得与羊毛地毯完美融合,他抬起满额薄汗,晦涩不明注视向这位Alpha闯入者。
柔光下,体液润泽了出楚悕的肌肤,脚背与手背上细青的血管脆弱得动人,动人得致命。
像是一瓶封藏多年的美酒,毫无危机意识地在酒鬼面前摔破了瓶身,流泻出满室香醇。
“悕悕。”
梁亦辞逆光走来,轻摔上门。
一片阴影笼下,楚悕抬首,只见梁亦辞温柔地单膝跪在他面前,表情并不狂乱,举手投足间尽是毕现的优雅。
楚悕偏开脑袋,仓皇避开梁亦辞游刃有余伸来的右手,黑瞳微缩。他的心脏骤然摔入了无止境的深渊,脸色“唰”地白了。
梁亦辞寻到到了他,却并没谢守所说的那种“致命吸引力”——
楚悕以自己作为诱饵,没能诱来共入囹圄的猎物,而是招来了寡淡无情的猎人。猎人筋骨修长,衣冠端正,衬托得形貌不整的诱饵格外狼狈。
楚悕咬破下唇,皮肤吃痛,舌尖顷刻间尝到了铁锈味。没等他回过神来挣扎,梁亦辞就凑至他耳畔,轻轻“嘘”了声。
滚烫呼吸撩痒耳脉,裹挟着Omega凝神屏息也避不开的硝烟味信息素,击溃了楚悕的负隅顽抗。
“你……”楚悕沙哑嗓音,欲言又止。他似乎被戴上镣铐,蒙上双眼,永永远远溺毙在潮湿的梦境里。
单方面的束缚不是羁绊,而是囚笼。
可楚悕从来不是老实认罪的囚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梁亦辞嗓音温润而富有磁性,轻咬向楚悕耳垂,恰到好处地用气音喘息,“别急,先给我几分钟时间。”
下一秒,软着骨头的楚悕被Alpha一手揉着后颈,一手扳过脑袋。他鸦羽似的眼睫扑扇,眸光晃动地瞧见梁亦辞埋首,技巧熟稔地吻上自己不停发颤的嘴唇。
第35章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新奇又捎带点熟悉。
楚悕背后的床很坚硬,身下的羊毛毯却柔软,梁亦辞的嘴唇介于两者之间,触感软得溶骨,压上来的力度又硬得固执。
“唔……”楚悕瞳孔逐渐涣散,不知不觉张开齿列,接纳了抵向唇缝的滚烫舌尖。
向本能臣服后,他任由对方湿/软的舌在口腔里逡巡,垄断自己所有感官,仅余鼻息轻轻哼叫。
他对接吻的经验仅限于春/梦。
可惜梦里的荷尔蒙再激荡,醒来也会遗忘七八分。直到此刻,梦被照进现实,身体每一寸感官全被唤醒,他才意识到:自己渴望这个吻很久了。
从负隅顽抗到丢盔弃甲,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楚悕抓皱梁亦辞的衣襟,下意识将人向自己身上拉扯,试图汲取更多觊觎已久的硝烟味。
梁亦辞被楚悕的急切取悦,双目氤氲出笑意,配合着倾过身体,骨节修长的五指插入黑发,温柔抚按。
在不着章法的啃咬里,楚悕下唇破口被舔舐,微微泛起刺痛感,仰起脑袋眉头轻皱。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却令梁亦辞尤为兴奋,祖母绿眼眸蒙上一层白翳,那双素来薄凉的唇瓣笑意更深。
他像撩拨猎物似的,轻含富有弹性的唇瓣少时,又趁其不备狠咬一口。
“嘶。”楚悕倒吸一口凉气,微微撩起薄白眼皮。
霎时涌出的生理性眼泪吊在卷长睫毛上,朦胧了视线。楚悕瞧不清晰梁亦辞的表情,只好又闭上眼睛,眼珠不赞许地颤了颤。
梁亦辞眉梢轻挑,让开毫厘,好整以暇注视对方。
壁灯温柔泼来一圈橙光,映照出Omega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肌肤,以及Alpha介于玩味与审视之间的神情。
楚悕闭着眼睛,所以没察觉到从始至终梁亦辞并未动情。
狂乱的吻猝不及防终止,他嘴唇仍旧开启,露出口腔红色嫩/肉,舌尖悬在皓白齿列上,性感喘息自喉咙口溢出,一声接一声,低缓又缱绻。
浸染酒精味的薄汗自额边滑至下巴,流经颈线,最终没入领口,Omega将狼狈与精致两种极端状态中和得极度完美。
按理说,不光是Alpha,就连感官迟钝的Beta也没办法对这份诱惑熟视无睹。
然而,梁亦辞作为在场唯一观众,指尖却在空气中轻点,仍面不改色地计算着驯服猎物的节奏。
——这得多亏谢守从新区买来的新型Alpha抑制剂。
奏效快,副作用小,效果极佳。
他舔了舔濡湿上唇,回味几秒钟楚悕黏糊糊舔上来的混乱模样,再垂眸注视楚悕绞紧在自己领口的泛白指骨。
等到对方指尖微松,似乎有了意识回笼的趋势,梁亦辞就恰到好处地收回抵在对方后脑勺的左手,扣住试图滑落的手腕,用指腹按压对方明显加速的脉搏。
“悕悕。”他声音沙哑而性感,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是不是我躲开,你就永远不会主动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