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南易盯着他瘦弱的肩膀,忽然觉得心口发闷。
以前他从没在意过,甚至在刚刚重生的时候,看到这人受苦受难恨不得大笑几声,然而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白若闭着眼,感觉到身边躺了个人,不自觉的往里面蹭了蹭,可这床是个单人床,两人不免离得更近,几乎一动就要碰在一起。
他心想,俞南易大概一晚上也睡不好了。
想着想着,他自己就睡着了。
可实际上俞南易并没有感觉不适,甚至刻意转向了白若的方向,两人贴的近,白若又蜷缩着,他简直一伸手就能将人拢在怀里。
他看了半天,迟疑的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白若的前一刻才惊醒,猛地将手抽回。
俞南易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不然怎么会一会儿想勾他的手指,一会想抱?
他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了白若一阵,起身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喝了几杯冷水。
他大概需要摸着心口的疤痕冷静一下,这可是毫不犹豫拿着刀捅自己的人,是只会咬人的狐狸崽子。
·
雷声乍起,白若夜里惊醒时,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他摸了下身边,感受到一片冰凉才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屋里留了盏灯,然而他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俞南易的身影。
他没在意,正要继续睡,窗外却忽然略过了什么东西。
那影子一晃而过,白若立刻戒备的将神识探过去,可窗外空无一物,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
他皱起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缓了缓神,就这么握着夕照,又重新躺了下去。
然而他的神经紧绷着,显然已经无法入睡,一双眼还直直的盯着窗外。
俞南易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若惨白着脸抱着被子,瞪着眼睛的样子。
手里还握着夕照。
他眼皮跳了跳,开口道:“你干什么?”
白若看见他,不可抑制的松了口气,放下夕照道:“刚刚窗外好像有东西。”
俞南易揶揄的看他:“这你也怕?”
白若瞪他,大半夜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而这地方又阴森森的,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每天死在迷境深谷的修士都能组成几个团了,他怎么知道有没有鬼。
俞南易躺在他身边,侧眼看他:“我说,你要不要先把夕照收起来。”
白若轻哼:“不收,等你睡着就抹了你脖子。”
俞南易索性闭上了眼:“你还没那么能耐。”
然而语气却没有以往的挑衅与火.药味,白若没再说话,就静静的抱着夕照在心里数羊。
俞南易睁开眼,见他还不肯好好睡觉,蹙这眉将手覆在他眼睛上。
“睡觉,别乱想。”
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让白若身体有些僵,俞南易清楚的感觉到了,然而却固执的没将手拿下来。
鬼使神差的,白若渐渐竟真的闭上眼,就这么睡了。
长长的睫毛刷在手心,俞南易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的拂过一般。
一夜无话。
天将亮,两人便利落的起身了。
毕竟降露早上才有,四人准备离开时,薛和风却是也起来了,听闻他们要找降露,表示可以帮忙,以感谢昨夜的吃食。
离子义点头答应了,薛和风与段霜月说了一声,便跟着他们走到了山中。
几人的动作都快,收集了一早上也采到了不少降露,白若吃过早饭,便想离子义说了去山中看看的事。
离子义想了一阵,还是点头同意了,既是出来历练,也便不再拘束着他,只嘱咐道:“天黑之前回来就好,小心些。”
白若应下,转头看向俞南易:“走吧。”
薛和风看过来,开口问道:“正巧我也想去山中看看,说不准会遇上些奇珍异宝,要一起吗?”
白若看他一眼,摇头拒绝了:“不了。”
薛和风心中涌起一阵失望:“那你们小心些。”
两人出了门,俞南易才挑眉看着他。
“你到底想找什么?”
白若轻声道:“腐生根,三梵灵果。”
这些都是补充灵气的圣品,俞南易一怔:“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白若皱起眉:“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自己走了。”
俞南易没再开口问,却更怀疑白若的目的了。
白若的功法他是清楚的,对于灵气有着极度的敏锐,他没想到有天竟能从白若的嘴里听到这些强行补充灵气的东西。
莫非是他身上的功法出了什么问题?
俞南易心中想着,可看白若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说。
而就在俞南易质疑他能不能找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白若再次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好运气。
腐生根扎堆生长,且有迹可循,但三梵树却是难以寻觅,想找到完全要靠运气。
可白若只往前走,不多时便遇着了。
但同时俞南易也向他展示了他的运气有多烂。
那三梵树下,一只堪比脱凡期修士四阶红砂兽,正睁着灯泡一样的眼睛趴在地上。
可书上明明说,一般守护三梵树的都是二阶妖兽吗!
白若意味深长的看向俞南易:“你运气一向这么差吗?”
俞南易不想谈这个话题,直接活动了下手腕暴起灵力,那红砂兽一惊,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种出其不意的程度,也只有白若能跟得上。
那红砂兽大怒立刻转头去咬俞南易,却被俞南易迎面一拳打在了面门上,顿时皮开肉绽。
俞南易是武修,修的便是一身铜筋铁骨,运转起灵力时别说皮肉,就是一堵铁墙他也能打出个窟窿,更何况是这防御并没多厉害的红砂兽。
红砂兽吞吐沙雾,立刻对着俞南易喷过去,他灵活的一躲,那些沙雾打在地上的草叶,瞬间将草叶也化作了沙土。
这便是红砂兽的厉害之处。
然而它的沙雾再厉害,也抵不过两人躲避的太灵活,永远绕在它的背部。
白若本想将夕照甩到这妖兽的脖子上,慢慢收紧,企图就这么将它勒死,然而那红砂兽却机灵,死也不让夕照近身。
被这么溜了一阵,白若耐心全无,将夕照化作弓.弩,往它腿弯射了一箭。
那红砂兽哀叫一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俞南易又砸了两拳,直将它砸的晕头转向。
白若看准时机,趁此飞身骑在它背上,抓住它脑袋上的毛,直接用匕首形态的夕照将狠狠扎进了它的脖子。
俞南易落了地,一转身,便看到白若利落的将那红砂兽割喉的样子。
这场面本应该是血腥恐怖的,可那血液溅落在白若的脸上,却让他莫名觉得喉咙干涩。
天空分明阴沉的可怕,可少年昂着头的样子却夺目耀眼,光芒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俞南易:想抱
白若:???
·
第三十八章
那巨兽轰然倒地, 白若稳稳的骑在它身上,侧头看向三梵树。
这树粗壮的不像话, 却并不是很高, 木香扑鼻,树上垂着红色的果子, 样子像拳头大的樱桃。
俞南易三两下将那些果子一扫而空, 抱了满怀走到白若面前:“还想要什么?”
这语气带着丝纵容,白若单坐在兽尸上, 手里转着夕照看他:“我想要你就帮我?”
“是啊。”
俞南易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掏出帕子递给他:“擦擦, 脸上都是血。”
白若犹豫一瞬, 接过手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俞南易这些天有些奇怪。
虽然两人还是会打架, 可是似乎也不像以前一样针锋相对了, 甚至有时候闲下来,还会和对方耐心商量些事。
“越擦越乱。”
俞南易看着他胡乱擦着脸,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仰头, 叹声气想要拿过帕子。
白若下意识往后躲,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到了那天他抄门规时, 俞南易也是这么替他擦脸。
心中划过一抹异样,他快速的眨下眼道:“我自己来。”
俞南易伸出去的手落空,看着他颇为防备的样子, 渐渐抿直嘴角,半响才将手抽了回来,轻捻了下指尖。
白若垂眼,不再去看他的神色。
日落之前,两人总算赶回了民房里。
他们走后,段霜月就独自去了山里,她样貌不俗,眼梢总带着种高傲冷淡,可修为却很高,处于金丹初期,是几人中唯一能和离子义相比的。
但饶是知道,当清清冷冷的女孩子单手扛回来一头足以装她四五个的赤炎兽时,还是让人有些惊讶。
段霜月满身是血,但她今天穿的是弟子服,并不是自己喜欢的裙子,便不太在意,一松手将兽尸砸在房前,看向离子义。
“送你们的。”
离子义抬眼看她,不解的问:“送我们?”
段霜月抽出佩剑,头也不回的开始拆卸那巨兽,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嗯,肉汤的谢礼。”
离子义恍悟,也没觉得让她一个女孩子动手有什么不好,点点头说:“可以。”
木子笑目瞪口呆,昨天他还盯着段霜月看了好一会,看到美人像是屠夫一般扒皮抽筋,忽然全身一冷,打了个哆嗦。
薛和风跟着上前帮忙,尴尬的看向他们:“师姐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见谅。”
白若倒是没有离子义那么不讲人情,跟着段霜月一起将巨兽腹部的肉拆了下来。
这妖兽的内丹被砍的七零八碎,虽然赤炎兽的内丹没什么作用,但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胆寒。
毕竟那内丹可是妖兽的精华之处,坚不可摧。
白若之前见到段霜月,这女人只顾查看自己身上的服饰,两人压根没交流,他便也只打量了一眼,如今倒是有些改观。
俞南易见他细细观察段霜月,心中烦躁,冷着脸回了屋子。
晚上众人便吃到了香脆可口的烤肉和骨头汤。
白若吃起这种带骨头的肉有种怪癖,一定要先将肉都用筷子拆下来一起吃,仿佛这样才够美味。
俞南易看他拆了半天才喝了几口骨头汤,皱起眉将肉端过来,冲他道:“你先喝汤。”
面前的碗突然被拿走了,白若盯着空空的桌面眨眨眼。
回过头发现这人竟在细细的将肉从骨头上剔下来,分成小块放在碗里,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习惯了所有的事自己解决,突然有人帮忙,让他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即便只是一些小事。
于是他快速的抢过碗,皱着眉说:“不用,我自己来。”
俞南易淡淡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木子笑捧着碗看两人,突然觉得桌上的气氛有些冷。
段霜月吃的矜持,可却吃的最多,吃完还意犹未尽的打量了下离子义,看了半天才放下面子开口。
“这上面涂了什么东西,闻起来很香。”
离子义看向她,一板一眼道:“磬木浆,本是种药材,有滋补之效。”
段霜月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磬木?”
离子义点头:“是,只有席山才有。”
段霜月还等着下文,然而离子义已经不再开口了,转身将碗筷收了回去,她本还想和他买些这东西,结果却是没话说了。
再去问显得她好像多嘴馋一样,段霜月面上依旧冷淡淡的,心里的小人却委屈巴巴的抱住了自己。
我们仙子不注重口腹之欲,哼。
吃过了饭,俞南易便回了房间,白若看那房门半天,最后转身出了屋子,坐在了门口的小石头上。
薛和风看到他坐在门口,也走过去。
白若年纪小,脸也嫩,看起来就是个漂亮可爱的小朋友,薛和风不自觉心里多了几分柔软,搬了另一块石头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不去休息?”
白若抬起眼:“吃的多了,吹吹风。”
薛和风笑起来:“你吃的最少,倒是我师姐……哈哈。”
他怕段霜月听见,没敢继续说。
白若闻言也轻笑了下,突然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薛和风倒是大方:“天生的,不过除了识人,也没什么大作用。”
白若摩挲着指尖,侧眼看他,一派天真模样,像个真正的少年人好奇一般:“只要是灵气,都可以看到?”
薛和风点头:“是啊。”
“灵物可以吗?”
薛和风被他看了一眼,心脏乱跳:“可以。”
白若便扭过头不再问了,他怕再问下去,这个二傻子连老底都透出来。
薛和风倒是应该和木子笑一起出去历练,多被人坑一坑,也亏他二人身后都是大宗门,才能天真如此。
然而欠坑的木子笑这会儿正坐在一边,看着默默擦拭法器的段霜月。
还是觉得很好看啊!
段霜月也不介意,见小孩眼巴巴的看着,还破天荒的招了招手。
木子笑指了指自己,惊喜的跑过去:“段师姐,你有什么事?”
段霜月修为高,一声师姐还是当得起的,况且木子笑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讨喜,她难得软和了语气,指了指桌上的菱纱。
这菱纱看起来只一小块,可实际上却是件极为得用的法器,既能做飞行法器,又能束缚敌人,遮天蔽日,厉害的很,然而在她面前却仿佛一条普通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