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惊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两个来回，才道：“常柏的真身是白无常，黑无常则是他精分出来的。所谓黑白无常是兄弟俩的传言，其实就只是谣言而已。”
盛泽：“……你这都听谁说的？”
苏灵坦然道：“常柏自己啊！常雾坦白的当天，小柏就来找我交代清楚了。”
盛泽猛吸了口气，问：“那孟小满呢？”
苏灵毫不犹豫：“是孟婆啊。”
盛泽不死心：“吴判呢？”
苏灵：“判官大人啊。”
盛泽：“石空葬呢？！”
苏灵：“地藏王呀。你之前不就是借了他的身份吗？”
盛泽无话可说。

办公室里，顾清看了眼新发进来的信息，掀起眼皮，淡淡道：“鱼儿来了。”
孟小满等连忙拍胸脯保证：“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把网铺好，今晚就能吃上红烧胖头鱼。”
说罢，众鬼便分散开来，假装专注地处理各自的事。
——盛泽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正常的一幅场景。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常柏打头阵，假装正好路过，对着盛泽轻佻地打了个招呼：“是小泽啊，回来了？”
当着苏灵的面，盛泽忍着脾气应了。
常柏对他笑了笑，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对孟小满抱怨道：“唉，还是你好，天天坐办公室就可以了，不像我，天天勾魂，一年到头也没几天休假的。”
孟小满不爽地抿了抿嘴：“你以为我就有？天天熬汤熬得累死了。”
石空葬听到这俩的对话，笑眯眯插话：“要我说啊，休假还是鬼王大人最多，执法堂下四个修罗，还有十八支执法小分队，真的轮到他做的事情可就不多了。”
吴判深以为然：“而且鬼王大人拿的薪资还和阎王大人一样多，是吧，大人？”
常雾极其自然地接话：“嗯。”
彻底被排除在话题外的盛泽：……
这些鬼的演技太过自然，硬是让盛泽没有空隙插话进去。不过幸好，他还有关键一招——
众鬼正闲谈呢，就看见盛泽一声不吭，直接抽出了一把十二米长的黑金大刀。
众鬼：……
盛泽见众鬼终于安分了下来，这才冷着脸，走到常雾面前，问：“你是鬼王？”
常雾的目光下意识从黑金大刀的刀锋上扫过，非常地想否认。
然而，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意，一回头，常雾就看见顾清隔着个小窗户，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儿。
常雾：……反正都要死，不如早死早超生。
于是，他应了：“我是。”
盛泽点点头，言简意赅：“那就好，我们PK吧。”
常雾：……我不要，我拒绝！
常柏连忙来救场：“小泽，你这是干什么？”
盛泽皮笑肉不笑道：“早就听闻鬼王武艺高超，尤其是那套刀法，出神入化，我也是练刀的，所以想来领略一番。”
“我学艺不精，切磋时还请鬼王手下留情。当然，如果你打不过我的话，我可就要怀疑你身份的真实性了。”盛泽冷笑道。
常雾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手里同样多出了一把乌黑锋利的大刀——比起盛泽手里的那把，这把的刀刃更薄，刀柄更短，但刀身上的纹路却更加古朴大气。
盛泽一看就知道这把刀从哪儿来的，当场瞪了顾清一眼。
顾清笑眯眯，“呼哧呼哧”吹茶叶。
——事实上，他还真的早有准备。
苏灵睁着眼睛说瞎话，开启无脑吹模式：“哇，大人你手里就是传说中的鬼王刀吗？好漂亮啊！”
常雾高冷一笑，算是默认。
盛泽：……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正版的“鬼王刀”，看着它那略丢人的颜值，莫名心塞。
常雾拿着假刀，趁盛泽没注意，直接让两把刀的刀锋交错着划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道：“你这是把好刀，我已领略过，我认输。”
盛泽更愤怒了——穿着我的马甲还这么怂！更可恶了！
偏偏苏灵还在认真地点头：“嗯，确实没必要打起来，不愧是鬼王大人啊，心胸如此宽阔！”
对比之下，心胸非常不宽阔的盛泽：……
这不就是怂吗？！
怎么就心胸宽阔了！
苏灵伸手点了点盛泽握刀的手，不赞同道：“阿泽你收起来吧，武器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对着自己人的。”
盛泽憋气，半晌，才愤然收了刀。
“小灵，你听我说，他们真的是骗你的。”盛泽诚恳地掰着苏灵的肩膀，道，“我才是真正的鬼王。”
苏灵怜悯地看着他，看样子如同在哄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好好好，你是鬼王。那你怎么证明你自己呢？”
盛泽想了想，坚定道：“你可以问你和鬼王两人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苏灵沉思片刻，突然道：“好吧，那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天……”
盛泽抢答道：“我记得，那是三百年前的冬天，我和你在大街上相遇，你穿的是一件青灰色的长袍。”
“我不是问这个。”苏灵摆摆手，补完了全部的问题，“你还记得那天我和你一起吃的午饭有几道菜吗？”
盛泽：……
这他怎么记得？
反正他当时光顾着看人来着。
这时，常雾不疾不徐地开口：“总共五道菜，一道红烧排骨，一道玉米蒸粉肠，一道鸡蛋羹，一道清炒菠菜，一道糖醋鱼。”
盛泽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都记不住的东西，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作弊了吧？！
苏灵欣喜地点点头：“全对！不过那道不是糖醋鱼，而是红烧鱼，只是大厨不小心放多了糖和醋，吃起来像糖醋鱼而已。”
盛泽默默地开始回忆往昔——难道真有这么件事？
苏灵：“好了，第二题，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和鬼王大人……”
盛泽再次抢答：“我记得。那日我与恶鬼大战，受了伤，遇上下雪天，心力交瘁晕倒至奈何桥边，是你把我捡了回去，救了我。”
苏灵慢吞吞补齐后半句话：“我和鬼王大人一道堆了个雪人，隔壁的老酒鬼见了后，最先夸了一句什么话？”
盛泽：……
常雾再次不疾不徐道：“老酒鬼说，稚子童趣，实在有趣。”
苏灵笑道：“对。”
盛泽：……
苏灵：“第三个问题，我救了鬼王大人后，鬼王大人教了我一招。”
说到这，苏灵特意顿了顿，但盛泽没有信心抢答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灵道：“我想问问我的穿戴。”
盛泽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底气不足，小声道：“我记得你穿的衣服，鞋子。”
苏灵笑：“我想问那日我的发簪是什么材质？”
盛泽委屈地想了半天，猜了一个最常见的：“玉制的？”
苏灵摇摇头：“猜错了。”
常柏自信道：“木头削的。”
苏灵：“对！”
盛泽：……
苏灵深深地叹了口气，认真地抬眸，问盛泽：“阿泽，你现在，还坚持要说自己是鬼王吗？”
盛泽说不出话来。
他此时有点迷茫。
本来，他是很确信自己是鬼王的，但是，在被问了这么多问题后，他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顾清端着杯子，总结道：“盛泽，或许你是太羡慕鬼王这个身份了，或者是太想以此身份接近小灵，所以在潜意识中，总是在欺骗自己是鬼王。有时候骗自己骗得多了，你也就相信了。”
孟小满点头：“是啊，我们与鬼王共事了很久，常雾他真的就是鬼王。”
吴判：“我还与鬼王大人一起捉过恶鬼，不会认错人的。”
石空葬：“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还是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三人成虎。
盛泽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身为鬼王的那些岁月，试图证明自己的真实。
可也不知怎么的，越想，他越是觉得那些回忆朦朦胧胧地开始有些记不真切，比起真实发生过的，更像是一场梦境。
盛泽想起，他曾听说的，有些鬼不小心掉入往生河后，记忆就会开始产生错乱……
难道，自己的记忆是真的出现了偏差？！
想着想着，盛泽彻底陷入了对世界的困惑中，整个鬼回归了那最本源的几个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来自何方？
我又该往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已疯。
安心啦很快他就智商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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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很穷，穷的没啥东西好送，送各位投喂的小天使一人三个哲学问题好了：你是谁？你从哪里来？鬼王到底什么智商上线？
下次留言要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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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坦白局

半睡半醒间，苏灵隐隐听到楼顶有什么声音。
“唉。”
楼顶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叹。
苏灵几乎是在瞬间睁开了眼, 起身, 披好外衣, 皱着眉看了看上方。
“唉。”
又是一声叹。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中, 这时不时地叹气声听着尤其像在闹鬼。
但，苏灵却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
楼顶，天台。
盛泽坐在最危险的边沿上, 单腿靠在怀里，神色寂寞地望着星空。
苏灵乍一看到此景，眼尾一抽, 但最后还是坐在了盛泽的身边。
盛泽眉眼间俱是寂寞：“这么多年了，它们还是没有变过。”
苏灵顺着盛泽的目光，看向夜空。或许是夜晚太美, 或许是气氛太好，他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盛泽忧郁道：“在想我是谁。”
苏灵：……
“如果我不是鬼王的话，那我又是谁呢？”盛泽的声音轻轻柔柔，似是迷茫，似是疑惑，“世界这么大, 我却找不到属于我的归宿。”
苏灵被他的文青范儿给刺激到了, 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哆嗦道：“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有这么一个身份呢？”
盛泽转过头，幽怨地看着他。
苏灵：……
眼神暴击！
盛泽不言不语, 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可是，平时里神采奕奕的那双眼，此刻却写满了失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失落少年。
——苏灵的良心突然受到了谴责。
最初知道盛泽就是鬼王的时候，苏灵真的很气，所以他当场就决心一定要报复回去。当顾清提出了这个计划后，苏灵更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看到盛泽这般无助又迷茫的样子，苏灵却又止不住地开始心软。
盛泽是他的大将军没错，但在他那更长的鬼生生涯中，盛泽所扮演的“鬼王”的角色，却更加让人难以割舍。
苏灵不气了。
苏灵心疼了。
于是，他把手轻轻地放在了盛泽头顶，温柔地摸了摸那柔软的发梢，笑道：“其实，你就是你呀。”
盛泽瞳孔微缩，愣愣地由着对方抚摸他的头顶。
苏灵的双眼笑出了两枚月牙，道：“就算你不是鬼王，你是我们的盛泽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盛泽。”
盛泽失笑，脸色蓦地放松了下来。
他侧过身，右手撑到了苏灵的身后，倾身，压低视线，戏谑而又低沉的笑声在苏灵耳边响起：“苏老板，你没有听说过，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么？”
苏灵呆愣地看着蓦然放大的脸，看着对方落满星光的眼，下意识地伸手一抵，便……
触到了盛泽的胸肌。
盛泽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戏谑道：“老板你有点主动呐。”
苏灵缩了缩后颈，被调侃得耳根子发软。
盛泽轻笑了一下，胸腔也跟着一阵颤动。
苏灵的脸更红了。
“你、你还纠结身份吗？”苏灵红着耳朵，磕巴了一下。
“不纠结了。”盛泽轻松地直起身，笑着揉回了苏灵的脑袋，道，“我先走了，谢谢老板的安慰。”
苏灵不自在地撇开眼，拿手背贴脸降温。
“明天见，老板。”盛泽帅气地挥了挥手，然后表演了个现场跳楼。
高大的身影从楼顶直接垂直落下，却又在完全落地前，突然消失无踪。
苏灵抿了抿嘴，嘴角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似叹非叹道：“还真是爱秀。”
说罢，他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准备下楼睡觉。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苏灵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盛泽是真的为了散心，为什么不去自己家的楼顶，反而跑到他家的楼顶来叹气？
半夜三更的，突然跑到他家楼顶！来叹气！
——这摆明了就是叹给他看的。
所以说，什么失落少年，什么眼神委屈，全特么是套路！！！
苏灵气得单手掰弯了天台的栏杆。

第二天在公司门口见面时，盛泽一眼就看到了苏灵身上的黑色气场。
……这估计是反应过来了？
盛泽的表情在三秒之间从微笑切换成了严肃。
盛泽低头，沉痛认错：“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