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将秋将行扶着坐好,道:“问你话呢,他到底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剑气和魔气?”
他这话的语气有点不客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后辈对前辈说话的语气,夜芳草吓了一跳,忙跳过去,小声道:“小仙君啊,别意气用事啊,那可是剑尊啊。”
易雪逢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夜芳草缩缩脖子,又讷讷道:“还是你义父呢。”
易雪逢:“……”
耳尖的宁虞自然也听到了,看着夜芳草的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想夸赞他又似乎想要打他,十分纠结。
易雪逢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那义父……能告诉我,秋将行到底是何人吗?”
宁虞:“……”
夜芳草十分没有眼力劲,直接道:“还能是谁啊,不就是秋长老的徒儿吗,小仙君你都不知道,他这人总是在背后说你坏话,在寒淮川的时候我和其他师兄弟都把他教训一顿了,他这回竟然还又说你,真不是我主动惹事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师尊。”
要不然按照南纵那脾气,一定按着他一顿暴打。
易雪逢道:“他说了我什么?”
夜芳草有些心虚,讷讷道:“就一些不堪入耳的,还是不要学给你听啦。”
易雪逢看了看在一旁已经昏睡过去的秋将行,挑眉道:“没事,一字一句说来我听听,我不觉得难听。”
夜芳草唯唯诺诺,就是不肯说。
易雪逢使出杀手锏:“你若不说我就告知南长老你在蛮荒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夜芳草大惊:“这是哪里话啊小仙君,这纯属污蔑!”
易雪逢瞥着他,言简意赅:“那就说!”
夜芳草犹豫片刻,才扭扭捏捏道:“好吧,其实他……没怎么说你,就提了一嘴,说你秉性极差。”
易雪逢疑惑看着他:“这个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吗,你何必把他打这么狠?”
夜芳草还是犹豫,易雪逢:“嗯?”
夜芳草只好说了:“我就是无意中听到他在说玉映君……你也知道啊,我一向憧憬玉映君,旁人说一句坏话我都忍不下去的,就只好和他理论了几句,谁知他越说越起劲,还把云哥给我的灵力给打散,我一时气不过……”
易雪逢这才了然。
宁虞却是道:“他是如何知晓玉映的?”
蛮荒的魔修唤易雪逢总是唤“玉映君”或者“君上”,甚少有人这般亲昵唤他玉映,这个名字从宁虞口中叫出,不知为何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色气。
易雪逢突然觉得耳朵一红,疑惑地摸了摸,十分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耳热。
夜芳草摇头:“不知道啊,他就直接说玉映君是个以色侍人的魅魔,还说整个蛮荒都把他当成娈宠,只要是个魔修都……同他共度春宵过……”
他越说声音越小,语气也越来越气愤,最后实在气不过,又恨恨瞪了秋将行一眼。
宁虞听完,直接皱起眉头撸起了袖子,被易雪逢一把拦住:“你做什么?”
宁虞冷冷道:“揍他一顿。”
易雪逢一阵无语,把他的手甩开:“别闹了,还是个孩子吗你?”
宁虞道:“他说你坏话。”
魅魔是整个蛮荒地位最低下的魔修,纯属是为了旁人取乐而存在的,拿易雪逢同魅魔相比,这本身便是极其屈辱的。
易雪逢之前在蛮荒听过更难听的话,也早已经习惯了,他淡淡道:“清者自清,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宁虞皱眉:“一个魔修和道修的混血,那剑气是他爹留给他的。”
易雪逢道:“他爹是谁?”
宁虞道:“不知道,等师尊出关了你去问师尊吧。”
易雪逢:“……”
按照宁虞的说法,秋满溪还要闭关好多年,等他出了关,要到猴年马月啊。
易雪逢十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总算知道了,你现在嘴里没一句是真话。”
宁虞道:“胡说八道,我爱慕你那句,是真的。”
易雪逢:“……”
易雪逢瞪了他一眼,转向夜芳草,道:“这人……唉,毕竟是师弟,你将他带回去安置吧,别再打他了。”
要不然秋满溪出了关知道自己徒儿被人打成这样,可不得心疼死啊。
夜芳草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失了魂似的。
易雪逢皱着眉:“大师?夜芳草?你怎么了?”
他问完才想起来方才他和宁虞的对话,“啊”了一声,心道:“暴露了。”
夜芳草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直直倒了下去,砸在秋将行身上,险些把他再砸吐血。
易雪逢、宁虞:“……”
与此同时,捏着佛经的六朝君慢吞吞地回到了府邸院落,身形穿过一道虚幻的结界之门,身形一晃,眼前天地变化,方才还是湛蓝的天幕瞬间变得污浊漫天,他到了一处荒废多年的剑冢中。
这处仿佛是一方小天地,一望无际,到处都是废旧刀剑,空气中传来的还隐隐带着血腥气。
六朝君默念了一遍阿弥陀佛,才轻轻开口:“回来了。”
远处的灰雾弥漫处,一个人影缓慢地回头,一阵狂风吹过,将那片雾气吹散,露出一双猩红至极的魔瞳。
切云坐在一堆破旧的废剑中,眸子冰冷,只是雪白的小指上却勾着一个剑穗,随着风微微晃着。
他偏着头看着六朝君,声音沙哑:“将佛珠交给他了?”
六朝君点头:“嗯。”
切云的手一顿,轻轻勾着剑穗按在自己心口,闭了闭眸子。
再次睁开时,他的魔瞳已经消散,重新变回平日里的纯澈如琉璃。
六朝君朝他伸出手,切云道:“什么?”
六朝君慢吞吞道:“三块灵石,给我,我要还给,宁虞。”
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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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名声
易雪逢将夜芳草和秋将行搬回了住处, 看这两人大概还要再晕一会, 索性起身前去玉映殿, 去寻切云。
只是等他到了玉映殿后, 却只看到了相欢一人。
相欢坐在水边,垂眸盯着自己的尾巴出神, 听到声音微微偏头。
易雪逢走进来, 左右看了看,道:“切云呢?”
相欢从水中跃出, 鱼尾化为双腿踩在地上,他摇头:“不知,你没有感应到他吗?”
易雪逢道:“并未,好像跑远了,找不到他。”
相欢神色有些古怪,但没有多言:“大概出去玩了吧。”
易雪逢很少会对自己身边的人有怀疑之心, 没有多问, 只是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相欢突然道:“等等。”
易雪逢疑惑回头:“怎么了?”
相欢欲言又止, 半晌才道:“雪逢,你真的非宁虞不可吗?”
易雪逢一愣。
相欢上前几步, 幽蓝的眸子盯着他, 又问:“你真的相信宁虞待你之心, 是倾慕吗?”
易雪逢抿抿唇,摇头:“我不确定。”
相欢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轻声道:“你们对彼此太熟悉了, 雪逢,你自三岁起便在他身边长大,他将你当成孩子来对待。宁虞那人自来不怎么正经,若是真的将爱慕和亲情混淆了,日后,你该如何是好?”
易雪逢沉默了半天,才道:“这是切云说的?”
相欢一僵,见被戳穿,只好点头:“是,他不信宁虞对你是爱慕之情。”
易雪逢道:“那你信吗?”
相欢也沉默了,半晌后才艰难点头:“信。”
这下易雪逢都有些诧异了,按照相欢和切云那相类似的臭毛病,本该对宁虞极端排斥才对,这个“信”一说出来,易雪逢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开口接话。
只是相欢说出这个“信”字,面容几乎有些狰狞,隐约还带着点耻辱,似乎承认宁虞爱慕易雪逢对他来说,是个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易雪逢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
相欢没好气道:“你自己知道。”
易雪逢更好奇了:“我知道什么?”
相欢雪白的脸突然有些红了,冷声道:“他都对你做出那种事情了,你还……”
他还没说完,宁虞直接抬步进来了,眼神凶恶地瞪了相欢一眼,杀意十足。
相欢本来要说的话瞬间被吞了回去,不是他害怕宁虞,而是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满脸茫然的易雪逢,直接跃进了水中消失不见了。
他说话说到了一半就走了,易雪逢疑惑地道:“相欢?怎么了?你刚才说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相欢!”
宁虞沉着脸走上前,道:“别理那条咸鱼,他在胡说八道。”
易雪逢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又跟来了?”
宁虞道:“天都黑了,你的住处被那两人占着,肯定没去处休息,我带你去我那。”
易雪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而且竟然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易雪逢本能地要挤兑他,只是突然想到了方才相欢的那句话。
信。
连相欢都相信宁虞对自己的爱慕是真的,那他自己呢……
易雪逢盯着宁虞看了许久,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了。
宁虞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立刻当做了同意,眸子带着点笑意,拉着易雪逢的手走了。
直到易雪逢被晕晕乎乎地扯到了宁虞的住处,他才猛地清醒过来,只是来都来了,现在再甩手走未免太过矫情,易雪逢只好保持了镇定。
天色已暗,宁虞让人弄来了些吃的和易雪逢安安静静吃了顿饭,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宁虞才尝试着道:“那我们去睡觉?”
易雪逢已经有了睡意,闻言也没有多想,点点头,被宁虞引着到了后院的温泉里沐浴。
易雪逢沐浴时总是喜欢趴在岸边的石头上眯着眼睛小憩一会,披散下来的长发铺在背上,将他半个身子都给遮挡住。
宁虞捧着衣服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副场景,他眸子微微一暗,缓步走上来,将衣服放在了地上。
易雪逢听到有声音,睁开嗔着水雾的眸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偏头趴在地上继续睡。
因为他细微的动作,背后的长发微微垂下一缕,露出微微崩起的腰线。
宁虞将头偏向一旁,盘腿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易雪逢没有丝毫危机感地趴了一会,才有些清醒了,他伸手拍了拍水,许是现在身上惬意,心情也没有之前那样坏了,他淡淡道:“今日相欢的话你可听见了?”
宁虞转头,点头:“听见了,我也信。”
易雪逢噗嗤一声笑了,他弯着眸子转过头来,笑道:“师兄,这话你自己听着信吗?”
宁虞眉头皱得死紧,忍了半天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直接道:“你之所以不信我,只是因为当年我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过你吗?”
易雪逢撩水的手一顿,定定看了他半晌,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宁虞见他犹豫,心中莫名有股怒火燃烧,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只记得我拒绝过你,那你为何不问问自己,当初到底为了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爱慕我?难道不是因为……”
易雪逢疑惑道:“因为什么?”
宁虞险些被气个半死,突然不想和易雪逢说话,起身就要走。
易雪逢一惊,忙从水中爬出来,快步追上他:“你方才说因为什么?别走,说完再走……”
宁虞本就属于对易雪逢凶不过三句的,易雪逢一叫他他就立刻停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冷冷道:“还不是因为雀声……”
他还没说完,视线就直直落在了易雪逢未着寸缕的身体上。
易雪逢原本在追宁虞,后来想了想自己未穿衣衫挺伤眼的,忙回来去捡宁虞扔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只是他才刚摊开衣服,宁虞就转过身来了。
两人全都一呆,大眼瞪小眼片刻,易雪逢将衣服一扔,噗通一声又栽回了水里,不肯露头了。
宁虞快步走到水边,伸手抓着易雪逢的手臂将他从水底拽了上来,斥责道:“不怕呛到水?”
易雪逢不知是憋得还是羞的,满脸通红,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干咳一声,道:“你刚才说什么,雀声?雀声怎么了?”
宁虞皱着眉将易雪逢紧贴在脸上的墨发给拨到一边去,见他还是一副懵懵懂懂不记得模样,索性破罐子破摔:“难道不是因为要顾全雀声的名声,才故意那般消遣我的吗?”
易雪逢:“……”
易雪逢满脸茫然,只觉得宁虞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什么叫做顾全雀声的名声?什么叫做故意消遣?
他开始怀疑宁虞是不是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爱慕你,关雀声什么事啊?”
这几日易雪逢根本不怎么理他,和他说话也满脸的不耐烦,这让宁虞十分烦躁,但是怕将易雪逢吓跑只能强行忍着,此时听到这句话,险些直接炸了,强行忍着才没有不顾后果地朝易雪逢怒吼。
他这些年性子早已定了,暴躁的脾气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宁虞闭上眼睛,嘴里在小声喃喃着什么。
易雪逢撩水泼他,道:“你在念什么呢?”
宁虞被泼了一脸水,冷冷张开眼睛,道:“清静经,我怕我会忍不住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