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恢复视线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瞧见一条蛇尾骤然从他眼底钻了过去。
耳畔缓慢出现几声低语,听的人头皮发麻。
“来人了,嘻嘻,多少年没来过人了,这一来还来了个这么细皮嫩肉的。”
“够一盘菜了。”
“吃他!”
“……”
易雪逢唇角抽了抽,心想这么些年了你们怎么越来越傻了?
他不确定那些灵兽还能不能认出他,他现在修为太弱,随便被他们哪一只碰一下就得非死即伤,不得已只好小心行事:“我朋友无意冒犯诸位仙师,还望你们念他年少无知,饶他一条性命。”
“嘻嘻,他唤我们仙师呢,我多少年没被人换过仙师了,真细皮嫩肉啊,不是,我是说,这小子真让人怀念啊。”
“够一盘菜了。”
“吃他!”
易雪逢:“……”
易雪逢勉强忍住想骂他们的冲动,无奈道:“诸位仙师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嘻嘻,那你把自己献给我们啊,我们吃了你,自然就放过他了,那小子没头发,一看就知道不好吃。”
“够一盘菜了。”
“吃他!”
易雪逢扶额,觉得谈不下去了。
这三只灵兽中只有一个能交谈,但是每一句说的都不是人话,其他两只不知是不是关傻了,除了会重复“够一盘菜了”“吃他”之外,就不会其他词了。
易雪逢正要忍无可忍地骂人,他面前的冰花骤然碎裂,接着头顶缓慢亮起来一盏灯,一点点将整个大殿照亮。
易雪逢晃了一下眼睛,这才瞥见整个大殿中的场景。
那三只灵兽化为本相分别在三个角落中,螣蛇身躯极其庞大,不住绕着墙壁盘来盘去,身体蹭在地上、墙边,发出瘆人的沉闷声响,方才一直“嘻嘻”的就是他;
而九尾狐正端坐在窗边软榻上,姿态优雅地舔着爪子,狐狸眼微微眯着,“够一盘菜了”是他;
而最后那只雪鸮落在一棵假树上,挥着翅膀,一直在“吃他!”
此时三只灵兽全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大卸八块,但是不知为何却始终只是看着,不敢动手。
易雪逢见到他们,就算方才被气个半死此时不禁心间一酸,他不想露出太多情绪使劲眨了眨眼将眼眶的酸涩眨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从那三只傻兽身上移开,转头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夜芳草的影子,正要开口询问,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流水潺潺的声音。
易雪逢一怔,低头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偌大的宫殿之下,竟然是一方巨大的湖面,那湖面上方似乎被什么结界笼罩住了,踩在上面同地面无异。
一直幽蓝色的身影缓慢从脚底的湖面窜了过去,易雪逢偏头追逐着那个身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道:“相……”
他还没说完,那抹身影骤然破水而出,水雾弥漫半空。
那是一只鱼尾人身的鲛人,他面容艳丽到几乎是有侵蚀性的,眉心一点红痕,映衬着幽蓝色鱼鳞熠熠生辉。
他从水中跃出,轻轻落地后,鱼尾瞬间化为修长的双腿踩在水面上,漆黑墨发将他半个身子遮住,只露出手臂上几片的蓝色鳞片。
易雪逢怔然看着他。
鲛人跃出水面后带出的水直接洒了一旁围观的三只一身,螣蛇气得挥动着翅膀:“相欢你是不是找死?每次出来就不能好好出来,非得扑腾出来,呕,有水溅到我嘴里了,老子为什么要喝你洗澡水啊,呕呕……”
雪狐:“够一……呕!”
雪鸮:“吃他!瑞——”
易雪逢:“……”
这群傻兽!
鲛人对那三只傻兽的控诉置若罔闻,眸子冰冷地立在易雪逢三步之外看了许久,才突然款步上前,单膝点地跪在了易雪逢面前。
他浑身气势冰冷,姿态极其高贵,任谁都想不出他竟然会跪在一个少年面前,而且还这般温顺的姿态。
鲛人抬起修长的脖颈,轻轻启唇,发出一串宛如天籁的声音,那话似乎是鲛人的语言,寻常人根本听不懂。
易雪逢一怔。
在暗处的宁虞却是瞳孔一缩,心中仿佛天崩地裂,轰然倒下。
十成。
那鲛人轻声唤着易雪逢:“君上,您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成掉马,粗长以示尊重,评论区发一波红包哈,爱你们么么哒!
接下来就是宁老狗的solo了,追妻火葬场已经在安排,雪逢……其实不太好哄,毕竟太好追了我也气得直跺脚【bhi】hhhhhhh,所以大家不要吵架哈,吵架了也没有金坷垃【划掉】,看个文就图个开心嘛,不要不开心啦,球球了~~
感谢 雪樱、爻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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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下手
易雪逢垂眸看着鲛人, 喃喃道:“相欢……”
鲛人眸瞳如同琉璃, 他看着易雪逢正要说什么,玉映殿的大门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接着似乎有人正在打开门。
易雪逢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鲛人猛然站起身一把将他抱住, 倏地跃入了脚下的湖水中。
易雪逢有些怕水, 骤然落在水中瞳孔一缩,本能呼吸时直接呛了一口水,捂住口鼻有些难受地闷咳起来。
他挣扎着想要推开面前的人, 鲛人却轻柔抓住他的手腕, 如同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水中,声音仿佛天籁歌声:“别怕。”
鲛人衣摆的幽蓝龙绡绵延数丈,将周遭水珠缓慢隔绝开来,很快就单独隔开了一方空间, 把易雪逢笼罩在其中。
易雪逢乍一得到呼吸, 捂着嘴撕心裂肺咳了几声, 才眼尾发红地抬头看他。
鲛人单手抱着他,操控着龙绡隔绝水流缓缓往下落, 不过片刻, 两人终于落到了湖底。
易雪逢触碰到了实地后, 才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气,身上水珠不住往下落。
鲛人赤着的脚轻轻勾起脚下的龙绡,轻薄如纱的龙绡瞬间化为结界飞跃至两人头顶, 隔绝住头顶无边湖水。
易雪逢撑着手站起来,这才发现这玉映殿的湖底下似乎是一座不知什么年代的遗迹,石头建立的宫殿已悉数倒塌,被水浸没了太多年,上面已经长满了水草和绿苔,瞧着又诡异又瑰丽。
易雪逢站在长满绿苔的破碎青石板上左右打量着,发现这湖底似乎比汪洋还要大,根本一眼望不到头。
当年在玉映殿时,他在大殿下面用灵力撞出了一个坑,专门寻来了汪洋水放在里面供鲛人玩乐。
鲛人跟随他之前一直都是在无尽海洋中生活,乍一被困在这狭小的水域还闹了不小的脾气,易雪逢大概心中有愧,凡事也乐意顺着他,不知不觉引得孤傲高贵的鲛人心甘情愿对其俯首称臣。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弄的,竟然把那抹小的一片水域给弄到了宛如汪洋这么大。
易雪逢正在胡思乱想,鲛人却化为本相跃出结界,在周遭飞快游了两圈,手中才抓了一个人回来,将他直接甩到了易雪逢跟前。
正是夜芳草。
夜芳草方才就是被鲛人直接托下了水,他一直在用修为闭气,此时已经要到了极限时,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当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易雪逢神色复杂看着他,见他这么难受,有些不忍心想要走上前给他拍背,鲛人却一跃到结界中,鱼尾化为双腿落在地上,冷声道:“别碰他。”
易雪逢手一顿,正要说“他是我朋友”,就听到鲛人接着道:“他被人下了术。”
易雪逢一愣:“术?”
鲛人蹲下来,他仿佛做什么动作看起来都优雅万千,举手投足全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贵气。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夜芳草的眉心,只见微弱的蓝光倏地一闪,一抹黑雾被他强行拽了出来,捏在雪白的指腹间。
易雪逢怔然:“这是……”
鲛人站起身,朝着易雪逢的腰间道:“给。”
切云瞬间化为人形,一口将鲛人手指中的黑雾给吞了下去,他吃完后舔了舔唇角,道:“看来是有人特意引你到此。”
切云似乎同鲛人有些嫌隙,就算吃了别人的东西,眼神始终没瞧上他一眼。
易雪逢看着满脸茫然的夜芳草,突然反应过来方才夜芳草一直闹着要来见这四只灵兽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就算夜芳草再不懂事,他们初来乍到,也不可能要这么执拗地想来见那四只传闻中的灵兽,更何况易雪逢还明确地拒绝过。
易雪逢想通了后,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
他微微仰着头,看下头顶虚幻又明亮的水波,不知在想什么。
鲛人瞧见他似乎有些黯然的神色,眉头一皱,反手从腰间掏出来一把雪白的骨刀。
易雪逢一怔,鲛人直接上前一步强势地抬起手勾住易雪逢的下巴,冷声道:“别怕,我帮你杀了他。”
易雪逢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微微垂眸,轻声道:“他没打算杀我,将我骗来这里,大概……”
恍惚中想起昨天晚上宁虞见到清川君时神色似乎有些古怪,再一联想到清川君无缘无故想把他引来这里,他大概也能猜到到底是谁的授意了。
易雪逢有些难过:“他已经猜到了是我,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尽心机试探?”
鲛人见他似乎越来越难过了,眉头紧皱起,又加重声音重复了一句:“我帮你杀了他。”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字:“……们。”
易雪逢摇头:“不用。”
鲛人从来不服管教,就连易雪逢的话听得也很少,他完全没有管易雪逢的拒绝,将骨刀叼在嘴里,拨开一旁的龙绡,化为本相正要直接跃进水里。
易雪逢忙去抓他:“相欢!”
他一把抓住鲛人轻薄的衣袖,水顿时从龙绡缝隙溢出,溅了他一身。
鲛人回头,眸瞳冷淡地看着他。
切云知晓朔日很快就到,更加不想让易雪逢受了凉,他盯着易雪逢湿淋淋的衣衫,眉头紧皱道:“回来。”
鲛人将龙绡合拢,牙关一松,骨刀落在他手指间,被他握着塞到了易雪逢手里,深蓝眸子仿佛能蛊惑人心一般,道:“你不想手刃害死自己的凶手吗?他们两个就是。”
易雪逢愕然看着他,手指碰到那冰冷的骨刀,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鲛人冰冷的手死死抓着。
鲛人道:“当年知晓你伤势的屈指可数,秋满溪是一个,宁虞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清川。”
易雪逢越来越茫然,握着骨刀的手都在发着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知晓了真相而害怕的,他艰难道:“清川……到底是谁?”
鲛人愣了一下,才道:“当年被重心君派来照料你衣食起居的魔修,当年他还小,你认不出他也是正常。”
易雪逢嘴唇轻抖:“不……”
“是他。”鲛人几乎残忍地抚着他的后颈,不让他转身逃避,冷冷道,“他照料你这么多年,就算你不说,每个月朔日的异常足以让他猜出来你的异样了。”
易雪逢摇头,有些不想承认这个真相:“不是他!才不是他!是牧雪深,他……”
他还没说完,鲛人就冷冷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宁虞。”
易雪逢一把抓住鲛人的衣襟,几乎是用着气音带着乞求地喃喃道:“不是他啊……”
鲛人置若罔闻:“若是清川出卖你,宁虞就算再傻,这么些年的时间也能查出来事情真相了。但是现在整个三界众人都知晓,宁虞同清川君相交甚好,甚至能将偌大个蛮荒事宜全权交由他来处理。所以,玉映,为什么宁虞明明知道了是清川害死了你,不杀他反而还对他这般推心置腹?”
易雪逢的手抖得几乎抓不住鲛人的衣襟,只能喃喃重复着“不是他”。
在鲛人说出清川君出卖他时,易雪逢就开始心神不定,因为鲛人所说的这些话他在电光火石间早已经想通了,他拼了命的否认,就是不想承认,宁虞当真同害他的凶手有牵扯。
“不是他?”鲛人轻声道,“那就是宁虞了,他是不是说过他恨你?”
见到易雪逢骤然惨白的脸色,鲛人抬手抚了抚他的脸,似乎觉得他这般自欺欺人的模样极其可怜可笑:“那就是了,他本就是个狂妄自大,从不为你着想……”
他还没说完,切云一把抓住他的手,冷冷道:“你废话太多了。”
夜芳草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坐在地上,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个人,周围气氛太过诡异,他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一时间竟然也不敢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鲛人冷漠看着切云:“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从不告诉他真相?”
切云道:“真相?就靠你这点猜想?他想做什么事,无需我去多加干涉,反倒是你,刚一和我爹重逢,就对他胡说什么鬼话?是清川那就如何,宁虞指不定就是有眼无珠的蠢货,看不出来清川的真面目也是应当的,他连我爹都不喜欢,难道你还指望他的眼睛能分清楚一个伪君子是人是狗不成?”
鲛人的思维十分极端,冷冷道:“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差别,我只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