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樾陷入思索,任逍遥埋头吃零食。
被/干/晾了差不多一刻钟的衣岚有些不耐烦了, 胸中疑问不被解答的憋闷感逼得本就不算柔和的性子爆发。
耐心耗尽的衣岚斜睨任逍遥一眼,语气更冲道:“我将第一拱手相让可不是来陪你们两个发呆的。”
“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
吊儿郎当地在椅子上瘫成一滩的任逍遥闻言坐直身子, 用更加不客气的语气打断道:“不然怎么样?”
随手将啃了三分之二的糕点扔回盘子,向来软硬不吃的任逍遥来回搓弄几下手掌,将黏在指尖的食物残渣拍到地上。
半眯起眼睛的任逍遥,嘴角露出玩味儿的笑容:“你说说看?”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
任逍遥咧嘴露出八颗牙的闪亮笑容,锋利如钢针的视线却入骨三分地刷过衣岚:“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衣岚歪歪头,何尝不是霸道惯了的她哪受得了这般威胁,挑起柳叶似的弯眉毛:“看来有小男孩儿皮子紧,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子~”
两人互不相让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劈里啪啦激起一阵火星子。双方的气势你来我往的攀升,原本平静的空气微风渐气,桌面平静的茶水被吹荡出层层波纹。
任逍遥和衣岚之间的火/药味儿渐浓,已经经历过‘一言不合’阶段的两人,随时都有直接‘大打出手’的可能。
不知是成功捋顺完思绪后回神儿,还是被越来越不对劲的氛围惊醒,青樾原本放空的视线再次聚焦。
一句平淡话语出口,青樾便成功驱散了任逍遥和衣岚周遭的无声硝烟:“我们和他之间的关系,算是……”
青樾向来无波的脸上,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养父子的关系吧?”
这话对衣岚来说确实太过刺激了,着实让她有些遭不住,甚至连经脉中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的真气都凝滞了半秒。
头脑风暴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联想到某些事情的衣岚吞了口唾沫,神色怪异道:“你千万别告诉我说,洛克就是你们两个丢的那个儿子。”
同样收敛了气势的任逍遥食指挠了两下鬓角:‘洛克?’
哪怕任逍遥对两人的谈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猜到两人所说的十有八/九就是Locker了。
深吸一口气,青樾抿唇点头:“没错,是他。”
尽管之前猜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但真听到青樾的肯定回答,衣岚的心情还是复杂得很。
扯过张椅子坐下,衣岚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才干巴巴地开口:“洛克他……”
“他确实和我说过,他和父亲们走散了。”
“而且也说过,他父亲身上有他留下的生命结晶,让我帮忙留意。”
完全确定衣岚口中的‘洛克’就是‘Locker’的任逍遥摊手,一副‘你看~我们没骗你吧?’的表情。
瞥了得意的任逍遥一眼,衣岚扯出个宛如干瘪瓜子壳的笑容:“十二年。”
“八年前我遇到洛克的时候,他和他的父亲们已经失散了四年。”
“所以,总共是十二年。”
“并非是我不想相信你们,毕竟生命结晶上洛克的气息无法作假,更何况你们的说法和洛克所说基本相吻合。”
“可我实在无法相信,这确实太玄幻了!”衣岚叹了口气,视线扫过任逍遥,落在青樾脸上:“按照你们早前说的‘来葬剑崖路上弄丢洛克’的说法——”
‘一言难尽’四个字几乎写满了衣岚的脸:“你们居然花了十二年才找到葬剑崖?”
任逍遥:“……”等会儿?十二年?我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满打满算才来四维世界因一年啊!
对于衣岚诛心的疑问,青樾淡定自若地回答:“我们住的地方离葬剑崖比较远。”
任逍遥立刻赞同地点头:‘那是相当远了!要突破次元壁那么远!’
然后,青樾继续道:“再加上我和逍遥的方向感不太好,走了一些弯路。”
任逍遥继续用力点头:‘可不!在一片鸟不拉屎的林子降落,离走丢就差那么一点点!’
最后,青樾毫不心虚地总结:“况且相对于我们的寿命而言,十二年也并不算长。”
被青樾‘合情合理’的解释震撼得瞠目结舌的衣岚表示:‘您都这么有道理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原来天底下当真有心比水缸还大的父亲,儿子丢了不仅不着急找,反而等儿子长大来找他们……’
不管衣岚接不接受自己的说法,已经费尽脑细胞的青樾都懒得再编下去了,于是直接问道:“你遇到洛克的时候,还有别人和他一起么?”
在青樾看来,既然他和任逍遥没有被分开,说不定Locker也不是孤身一人。
像是被唤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儿的衣岚才没好气儿道:“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啧~那叫一个讨人嫌!”
‘讨人嫌’这种特别的属性可以直接排除宫翳和任青,‘年轻男人’可以排除安格斯,因此青樾肯定道:“师乐。”
“没错……就是这个家伙。”话才脱口,衣岚的脸色忽然绿得像是被染了色似的:“等会儿……”
“你们怎么知道师乐这家伙的?你们不会不只弄丢了一个儿子吧?”
早就看师乐不顺眼的任逍遥微笑,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确实只弄丢了一个儿子,因为师乐是洛克的童养媳。”
衣岚:“……”面对洛克这样的双亲,我还能说什么呢?找儿子不积极,给儿子找道侣你们倒是非常积极啊!
之后,在青樾的询问下,衣岚又讲述了她遇到Locker和师乐的过程。
简单总结就是:两位英雄救了一位多余的美。
因为早前就说了,衣岚这个美就像横梗在一对鸳鸯鸟之间超大号电灯泡——刺眼、碍事又多余(主要是多余)——衣岚自然没能跟两位英雄中的任何一位衍生出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虽然上天注定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友情还是可以有的。性格柔软的Locker,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衣岚唯一一位跨种族的朋友。
至于师乐嘛~
很抱歉,衣岚和他互看对方不顺眼。
或许是同性(性格)相斥的原因,毕竟这两位除了性别和长相不同,他们性格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用衣岚的话来说就是:“在见到师乐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性格居然糟糕到这种地步,让我自己都想暴揍一顿。”
用师乐的话来说就是:“Locker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他了!”
衣岚讨厌师乐到每当想起自己和对方的相似之处,就忍不住发反胃想吐的地步。以至于衣岚伤势痊愈后,一回到葬剑崖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为了改掉每次说话都忍不住噎人这个和师乐最大的共同点,衣岚甚至决定少说话、乃至不说话了。
当然!衣岚的努力没有白费,自从她几乎不说话之后,果然讨人喜欢许多。
回到现在,一直回答问题的衣岚忍不住询问道:“你们为什么想要核心弟子大比第一?”
“我们没想。”青樾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见到生命结晶就会认输,事实上,我不过想问问你见过洛克没。”
衣岚:“……”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
对衣岚这么有逼/数十分满意的任逍遥面带赞许笑容地点头:‘不管事实是怎样的,反正青樾说的对就完了。’
衣岚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比师(自)乐(己)还讨厌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得亏衣岚近些年的养气功夫不错,不然这会儿已经拔剑了。
扯了扯嘴角,衣岚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应该是冲着大比前三奖励的秘境名额去的吧?”
“你以为他拿了大比第一,就能带你一起进去么?”
垂眸摇晃着茶水的青樾淡淡道:“宗主说过,在葬剑崖,实力就是规矩。”
悠哉地翘起二郎腿,衣岚嗤笑道:“是啊~不过,他可没打赢我。”
青樾并不否认:“嗯。”
“所以,到时候再让他暴揍你一顿就差不多了。”
衣岚:“……”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104章 脱胎境
“所以……”衣岚瞪圆眼睛, 不服不忿道:“你先让任逍遥拿出生命结晶,利用这个让我认输, 拿到核心弟子大比第一得到一个进入秘境的名额。”
“然后你再想办法说服宗主,让任逍遥通过战胜我,再抢占一个名额?”
“我一个人, 你利用两次拿两个名额。你可真会算计啊!”
嘴角一撇,面露不愉的衣岚直接开启嘲讽模式:“不过你真以为这事可行?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葬剑崖只有三个进入秘境的名额,凭什么匀一个给没什么实力的你?进去给其它宗门的人送菜么?”
手肘抵着桌沿的青食指轻点在太阳穴上,撩起眼皮淡淡瞥了衣岚一眼,漫不经心道:“如果葬剑崖有不少于四个名额呢?”
“而除了你们三个的那些人,其他人十有八/九弱得可怜呢?”
对青樾所说并不知晓的衣岚也是一愣:“嗯?”
空穴来风必有缘故, 在衣岚看来, 既然青樾有底气这么说,必然是有什么消息渠道的。
蹙起眉头,衣岚询问道:“不少于四个?你怎么知道。”
或许是衣岚帮他想通了些关键东西的原因,向来对外人不假辞色的青樾对衣岚出人意料地有耐心,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东大陆有九大势力,其中最弱的听风谷都有四个进入秘境的名额, 葬剑崖却只拿到了三个名额?”
“也就能糊弄你们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武痴罢了~”
“葬剑崖至少有四个名额,甚至五个、六个都有可能。”
衣岚:“……”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专一武道,还是在骂我像个白痴。
身为葬剑崖所有弟子的大师姐, 并且曾离开宗门历练过多年,衣岚自然不是什么蠢人,大家族、大宗门那些弯弯道道的龌龊事儿她更见识了不少。
被青樾点醒的衣岚很快联想到更多, 反驳道:“就算有门中多余的名额,那也不是给你的。”
“那是留给某些长老的亲眷后辈的吧?怎么可能轻易匀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衣岚甚至懒得遮掩脸上的厌恶表情,显然她对这种全靠前辈余荫的行为非常不耻。
好像在思考衣岚的话似的,青樾沉默着,食指在太阳穴上轻敲两下。
缓缓抬眸,视线落和衣岚交汇的青樾忽然微笑起来,意味深长道:“因为在葬剑崖——”
“实力,就是规矩。”
“嗯哼?”没想到青樾会给出这么一答案的衣岚只觉得好笑,语气戏谑道:“有机会,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呗?”
将被任逍遥牛饮空的茶盏重新斟满,面带笑意的青樾望着任逍遥懒洋洋的模样,轻声道:“很快……”
“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让衣岚没想到的是,比出家人还不会打诳语的青樾第二天就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第二天清晨,淡紫色的霞光才刚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在宗主峰上。各峰峰主、长老、青樾、核心弟子大比的前三名以及走后门的两名长老亲眷,纷纷聚集于此。
年轻宗主站在山崖边上,一双睡眼半睁,音色慵懒:“没错。”
“在葬剑崖,实力就是规矩。”
像是从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的年轻宗主,声线飘渺得好似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直望在虚空的眸子回看,年轻宗主难得施舍给青樾一个眼神:“所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到底值不值得。”
很少插手葬剑崖内务,大部分时候只是充当吉祥物的年轻宗主一开口,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搞大了!
原本对任逍遥和青樾信心满满的孙苦,此时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眉间拧起解不开的死疙瘩。
早前和任逍遥和青樾结下梁子的郑天韵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看向他们的眼神宛如在看死人。
经历过葬剑崖最低迷时代的长老们深知,面前看似好说话的小宗主根本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主儿。
当年这位小爷初接宗主之位,便以将整个东大陆都杀到胆寒的方式来宣告葬剑崖仍旧是不容置喙的九大势力之一。
其残暴程度,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毫不为过,不知多少隐世家族都小宗主杀到激活防御大阵、闭门不出。就连很多葬剑崖的长老回忆起当年的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青樾拿出的实力不能让宗主满意的话——
郑天韵都已经提前想好任逍遥和青樾会是怎么个死法了。
格(很)外(有)惜(逼)命(数)的林长老害怕待会儿宗主发起火儿来殃及池鱼,赶紧护着乾山和林九九后退几步,远离‘案发现场’。
林长老如此从心的举动引起自然会其他长老们的侧目,十几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瞬间,其他长老原本没什么动作的长老也护着各家弟子,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
长老们表示:‘真不是我们怂!受伤也好、死也罢,总得有意义啊!成为被殃及的池鱼,那显然没什么意义可言。’
一时间,还站在年轻宗主身边没动的,只剩下孙苦师徒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