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转过头，对着被自己挡在另一侧的罗文说：“这是弗拉基米尔身体里的陨石碎片，也就是传说中的番尼之石。部长你应该看过关于它的资料，这东西进入人体后，物质形态会发生一次转变，所以它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光球，而不是一开始的固态晶体模样。”
　　罗文呼吸一滞：“这是……番尼之石？”
　　因为方自明有意识的遮挡，罗部长并没发现唐煜刚刚的异样，他亦被番尼之石夺取了全部的注意力。
　　罗文下意识去看被扔在地上的弗拉基米尔，却发现对方虽然有诸多外伤，但身上并无血迹。
　　显然，那枚番尼之石并不是方自明在弗拉基米尔身上徒手开洞掏出来的。
　　罗文：“你是怎么把它取出来的？”
　　方自明把玩儿着那枚光团，轻轻道：“部长，关于这件东西，我希望知道的人不要太多。”
　　罗文了然。他微微侧身，朝自己的助理和十几位高层组长摆了摆手，接着又指了指楼下。
　　郭昆峰和何景率先皱眉，后者警惕地瞥了眼唐煜，扬声道：“部长，至少让我们留几个人在周围警戒。”
　　唐煜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男人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弯腰在方自明耳边低声道：“我下楼等你，还有，可别让我等太久。”
　　方自明按捺住伸手摸一下耳朵的冲动，只胡乱点点头：“……嗯。”


第106章
　　于是, 等所有人都缓缓退下天台后，此处便只剩下方自明和罗文, 以及那个俯身趴在地上, 依旧半死不活的弗拉基米尔。
　　方自明看了看身旁的部长先生, 想了片刻，干脆走到弗拉基米尔身旁, 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左半边翅膀上。
　　弗拉基米尔缓慢的划动四肢, 并在方自明压住他翅膀时，从嘴中含糊地发出一阵呻｜吟。
　　青年拍了拍右侧特意空出来的那半只羽翼：“部长，来坐这里, 站着说话多累啊。”
　　罗文：“……”
　　罗部长啼笑皆非, 不过见方自明一脸热情的推销鸟人牌“小板凳”，一时间盛情难却, 他干脆也就不再推辞，凑过去尝试了一下新鲜事物。
　　方自明：“怎么样，是不是还挺软的？”
　　罗文颇为幽默地回答他：“还行，就是有点儿高低不平，坐久了容易腰间盘突出。”
　　方自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已经开始有些喜欢这位脾气甚好的特事部大佬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弗拉基米尔的两只翅膀上, 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反而像老朋友似的闲聊了起来。
　　虽然罗文刚刚让所有人都离开, 但几十米外的楼梯间大门两侧，仍然留有四名正严阵以待的警卫。
　　他们不仅在防范一切有可能闯入天台的可疑分子，而且也在暗自警惕着与罗部长待在一起的方自明，以及趴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失去行动力的弗拉基米尔。
　　方自明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青年只是轻轻勾动手指, 领域之力自动以他为圆心，建起一圈半径五米的无形高墙，这堵空气墙甫一立起，便瞬间阻隔了来自外界的所有刺探。
　　——墙外的人，将无法利用任何手段窃听墙内的声音。
　　筑起高墙后，方自明这才将右手重新摊开，露出里面那枚被完全禁锢在掌心的番尼之石。
　　随着番尼之石再次出现，罗文的眼神有了片刻的迷茫，但十几秒后，他又很快清醒过来。
　　他将视线移开了一些，心中渐渐有了明悟：“这东西会蛊惑人类自动靠近它？”
　　方自明见他这么快就摆脱了诱惑，不由感叹：“不愧是一部之长，您的心智果然非常坚定。”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番尼之石确实自带蛊惑能力。
　　罗文若有所思，并不动声色的朝另一侧挪了挪屁股。
　　方自明这回没再耽搁时间，他简单明了的向罗文说明了番尼之石的具体情况，后者听得非常仔细，虽然这里面有一些资料早已被情报部门整理成文件并上报给了他，但从面前这位超级人类口中说出来的，显然要比那些搜集来的报告要更加详尽。
　　等方自明终于停下来，罗文兀自消化了一阵这些信息，半晌才斟酌着问：“你将弗拉基米尔身上的碎片拿出来给我看，应该也是抱有将番尼之石上交国家的意思，对吗？”
　　方自明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一开始是想把它据为己有的。”
　　他慢慢让光团在自己掌心旋转，一边道：“您现在应该也能理解吧，一枚无主碎片对超级人类的吸引力，真的非常致命。”
　　“但你最后还是选择将它拿了出来。”罗文看向他，温和地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以及我身后的国家机构，已经有了最初步的一些信任了呢？”
　　方自明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信任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罗文以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超级人类的异能，几乎全部都源自于番尼之石。”方自明坦然道：“我从弗拉基米尔那里取走了碎片，就等同于夺取了他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他的翅膀就会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将无法返回天空，也无法召唤鸟群和风暴。我不清楚这需要多长时间，但届时你们见了他那副模样，就肯定能猜出，我曾经动过什么手脚。”
　　“我确实觊觎它，但却并不希望因为它，而毁掉我和你们刚刚建立的信任关系。”
　　“如果一枚番尼之石，能够让我们彼此都更加坦诚，那我不介意将它交给你们，也不介意再多认识一位新生的、可能与我站在同一战线的、属于华国的超级人类。”
　　最后还有一点他没说：一旦有了新的超级人类，下次若再遇到此类危机，特事部应该会优先征调自己培养的异能者。如此一来，他需要履行的义务将会相对减轻。
　　而在另一边，罗文盯着他的眼睛，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而认真。
　　等方自明说完，这位部长先生嘴角微微向上，低声自言自语：“老武那家伙，这回恐怕又要输给我了。”
　　方自明没听明白：“嗯？”
　　罗文笑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别在意。”
　　笑过之后，他又道：“也许你需要再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毕竟，嗯，我没法像你一样握住它，也不敢保证能够经受住它的诱惑。”
　　“当然没问题。”方自明歪了歪头：“您准备怎么保存它？”
　　罗文微微眯起眼：“找个盒子，足够坚固的那种。”
　　一个小时后。
　　方自明看着三个身穿便服的男人走上天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挥动，空气墙瞬间溃散，又在三人进入五米范围后重新凝聚。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长着一张国字脸，男人的表情很严肃，两条眉毛之间有一道很深的竖纹，看上去似乎不好亲近。
　　那人走到近前，冲罗文低声说：“罗老，李旦醒了，初步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且精神力似乎有了阶段性提升。”
　　罗文早已离开了弗拉基米尔的翅膀型“小板凳”，闻言，部长先生的眉头不易察觉的舒缓了一些。
　　他向方自明介绍：“这位是咱们部里的副部长，夏安平，他之前一直在地下避难所，协调李旦与特警部队进行战斗。”
　　方自明于是看向夏安平，后者微微点头，算是向他打了声招呼。
　　“研究所将东西送来了。”夏安平侧身让出位置，并示意身后的便衣特警将东西拿出来。
　　他道：“罗老，开箱密码需要由您亲自设置。”
　　待看清特警从手提箱中取出的盛放容器后，方自明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个黑色的正方形金属盒。
　　它的每条边长都约有２０厘米，盒子的六个面上各自绘有一些简单的纹路，朝上的那一面正中央镶嵌着长条形液晶屏幕，看起来很有些奇妙的科技感。
　　这盒子是如此眼熟，方自明清晰地记得，自己一个月前才在某间出租房见过一个同款的密码盒。
　　Emmmmm，那盒子现在应该还在镜中界的安全屋里躺着。
　　似乎察觉到他表情有异，罗文接过盒子，并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方自明迅速收敛情绪，一边扯了扯嘴角：“就是觉得这盒子还挺好看的。”
　　罗文笑呵呵的将盒子打开：“研究所两周前的小成果，可以根据存放在内的物品的不同特性，自动调节盒子内部的温湿度、气压指数、修改空间状态、屏蔽辐射和其他某些特殊伤害。”
　　方自明向上抬起右臂，一直躺在他掌心的光团微微颤动着，几次想要挣脱扼制，却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固定着，一点一点向着敞开的盒子塞过去。
　　罗文便在这时，突然道：“等一下。”
　　他先是瞥了一眼夏安平和两位特警，然后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魔镜，以你的能力，是否可以将这枚碎片一分为二？”
　　方自明挑起眉毛，推动碎片的右手慢慢停在了半空：“……理论上来讲，应该可以。”
　　罗文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么，麻烦你将它分成两份，然后将其中的二分之一，放进这只盒子里。”
　　方自明心中一动：“那……剩下的二分之一呢？”
　　罗文低声道：“剩下的二分之一，你可以拿回去自行使用。”
　　方自明虽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向罗文。
　　“你替我们抓住了难缠的异能者，间接救下了李旦，平定了首都的危机，你甚至还帮我们进行了战后的城市修复工作。”部长先生笑了笑：“当然，若是没有你，我们应该依旧可以做到以上几点。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解决得如此轻松愉快。”
　　他定定的说：“所以，将一半碎片交给你，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方自明面具下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信任往往是双向的。
　　他向罗文展现出了自己的诚意，所以，如今也收获到了来自国家部门的感谢与回馈。
　　方自明微微弯起眼角，没再说什么，。
　　他直接竖起食中两指，凌空对着光团中间轻轻一划。
　　半空中漂浮的番尼之石仿佛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它在一瞬间放射出剧烈光芒，并开始向着上下左右各个方向猛烈地抖动起来！
　　嗡——
　　方自明张开手掌，庞大的精神力自他体内缓缓溢出，一层又一层包裹住这枚倔强的碎片。他将它所有的反抗一一镇压，直到对方再无回击之力。
　　对峙了大约五秒左右，番尼之石在方自明恐怖的威压之下，默默分裂成两团一模一样的冰蓝色光球。
　　方自明伸手抓住其中一枚，又压制着另一枚滚落进金属盒子里，同时出声道：“关上它。”
　　罗文没被眼前的异象干扰，他迅速合上盖子，将最后一丝蓝光也死死锁进了金属盒中。
　　方自明收回手，看着罗文开始在那块儿液晶屏幕上设置繁琐的密码。
　　等对方终于搞定了，他才状似无意的说：“这小盒子还有剩余的吗？看着怪可爱的。”
　　罗文闻言有些惊讶，他以为魔镜会直接将那半枚番尼之石丢给双面镜，毕竟之前没有趁手的容器时，魔镜就是这么干的。


第107章
　　不过部长先生此时心情不错, 遂直接道：“我确实有让研究所多带一个备用品，这东西也不算什么实验机密, 你要一打都没问题。”
　　说着, 他将装有番尼之石的金属盒递给夏安平, 后者再次检查了一遍，这才表情严肃的转手给了身后的特警。
　　那特警握住那只黑色金属盒, 又将手提箱里另一只备用的快速取了出来, 一言不发的交给副部长。
　　方自明从夏安平手中接过盒子，他不着痕迹的用指腹摩挲盒子上的线条和纹路，确定它与印象中那只盒子果然一模一样后, 心中顿时更加复杂了。
　　——所以, 唐煜行李箱里的金属密码盒，又是怎么来的呢？
　　怀揣着这个问题, 他将半枚番尼之石装进盒子里，匆匆辞别了两位正副部长，然后直接从天台上纵身跃下。
　　他在领域中调控着自身的引力，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唐煜头顶的某根树枝上。
　　男人正无聊地抽着烟，方自明踩在树枝上时明明没发出声音, 唐煜却仿佛在头顶装了眼睛，懒洋洋地抬起脑袋：“搞定了？”
　　方自明在他仰头的一瞬间, 便动作迅速的将金属盒塞进微型虫洞，然后才从树上跳了下来，抿着唇道：“嗯，这里没我什么事了。走吗？”
　　“当然。”唐煜掐灭了香烟, 似乎不是很满意地道：“我感觉这地方至少有一百个特警正在暗中观察我。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像犯罪分子吗？”
　　方自明听后，忍不住嘲笑他：“你长得或许不像恐怖分子，不过你戴着小丑面具，在国家机要部门里肆无忌惮的样子，确实让人觉得十分可疑。”
　　唐煜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反驳，而是冲他勾了勾手指。
　　“走了。”他道。
　　两人通过三道关卡，在无数警卫戒备的视线下，怡怡然的走出了这片看似松懈、实则严谨的特事部小区。
　　一直走出去两个街区，方自明才抽空问唐煜：“咱们还回鸣荷市吗？”
　　此时已经有市民陆续出来查看情况了，方自明和唐煜找了个机会扔掉面具，悄无声息的混进不明真相的群众中间，就好似鱼入大海，没有溅起半片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