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与自己一同坠落的星辰：“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冰蓝色的光晕于是开始一边转圈一边下落。
　　方自明：“？？？”
　　星辰开始更卖力的转圈圈。
　　“哦……我觉得……揣摩你飞行轨迹的含义，大概会和揣摩镜中界的世界规则一样，都是属于地狱级别的难度。”他低声嘟囔：“算了，就当我没向你问过这种愚蠢的问题。”
　　但十分钟过去之后，方自明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不会就要一直保持这个头下脚上的造型吧，这很容易脑溢血的。”
　　“亲，”他冲着还在转圈俯冲的星辰道：“你知道怎么脱离这个状态吗？我要去找唐煜。”
　　那抹光闪烁了两下，随后一头撞入他的胸膛。
　　方自明：“唔？！”
　　胸口有什么东西正隐隐散发出热度，方自明似有所觉，他伸出手，将戴在脖子上的化妆镜小心翼翼地勾了出来。
　　小镜子微微震动着，在他掌中转了半圈，金属镜盖自动自发，向着外侧迅速弹开。
　　见方自明只是好奇地注视着它，也没下一步动作，化妆镜便啪的一声合上镜盖，随后故技重施，又将之前的一系列动作重新来了一遍。
　　方自明看着它：“你是要让我使用你？”
　　化妆镜小幅度的上下开合。
　　方自明咳了两声：“那……邪王真眼，启动？”
　　两块镜片同时显出画面，上半部分果然映着唐煜的影子，下半部分也果然还是沙漠。
　　方自明在其中一面镜片上屈指一弹，低声道：“小妖，带我去找他。”
　　化妆镜猛地合上盖子，将他的手指夹在中间，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这个名字的深恶痛绝（方自明：这么看来，还是脱离载体的时候性格温柔得多嘛）。
　　但它并没有因此而罢工。
　　方自明只觉得双眼一花，周围的日月星辰尽数破碎，他笔直坠入一面极其眼熟的椭圆形落地镜，只一眨眼的功夫，青年的身体凭空出现在某间单人公寓里。
　　同一时间，站在房中的高大男人似有所觉，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
　　冥冥之中，他朝右前方走出两步，然后张开手，将掉下来的蓝眼睛青年接了个正着。
　　方自明正晕头转向着，倒是唐煜先乐了起来，道：“你说，咱们俩这情况，是不是就叫‘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我林你妹啊。”方自明捧着头呻｜吟一声，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儿想吐的样子。
　　所以他暂时还没有发现，唐煜现在正用着公主抱的姿势，将他稳稳地固定在胸膛里。
　　方自明晕了半天，好不容易问了句：“这是哪儿？”
　　唐煜左右看了看，干脆走到屋子里唯一的单人床边，他一边把青年轻轻放在柔软的被褥里，一边道：“还是我租的那套公寓。你听。”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玻璃窗，方自明立刻会意，两人便不再出声，安安静静地侧耳听了半晌。
　　片刻后，方自明从床上坐起来：“是现实世界，我们回来了。”
　　这真是一个既好又坏的消息。
　　方自明想到回归现实之前的那段经历，内心生出某些想法，他抓着唐煜的手，飞快地问：“你在进入镜子之后，有没有掉进过其他诡异的世界里？”
　　“……没有，我穿过那面镜子，就直接站在这间卧室里了。”唐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还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方自明动作一顿，有些不知该不该和这位同伴说实话。
　　唐煜这人猴精得很，见状也不深问，转而道：“我出来的时候，没在房间里见到任何一只影鬼。不过屋里有很多东西都掉在地上了，大门和窗户也开着，始作俑者到底是影鬼还是小偷，得等我再仔细观察一下，才能了解。”
　　说着，他站直身子：“我先去客厅看看，你就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吧，最好能睡一会儿。”
　　“等一下。”方自明按住他，认真的说：“我刚刚……确实掉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他不等唐煜离开，拉着人将之前的经历述说了一番。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方自明抿了抿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述。第一次经历的时候，还以为单纯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噩梦，我从没想到还会再来第二次。”
　　唐煜静静听了半天，见他终于停下来，便抬起手，在青年脑袋上使劲揉了一通。
　　方自明：“……喂！”


第33章
　　唐煜不顾他的反抗，坚定地把青年撸成了鸡窝头：“哎呀， 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生气了？”
　　方自明蹬了他一脚， 不自然的说：“我没，我巴不得气死你， 走开啊别动我的头发！”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也不动你头发。”唐煜后退一步， 盯着他嘿嘿笑起来， 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小可爱， 竟然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他的声音太小， 方自明没听清， 但也完全不妨碍他被对方雷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喂， 别用这个眼神盯着我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爷爷呢。”
　　唐煜遂收回了自己那老父亲般的慈爱目光。
　　“你这事儿先搁着，咱们以后找时间再谈。”他握着方自明的肩膀， 坚定地将人按进床铺里：“现在先给我睡觉， 立刻，马上，听明白了吗？”
　　方自明：“……”
　　方自明：“嗯。”
　　青年不再反对，他顺着对方的力道跌入温暖的被子里，一股浓浓的倦意侵占了他的四肢百骸， 方自明垂着眼皮， 道：“那些影鬼……”
　　“我会去查。”唐煜一手盖住他的眼， 低声说：“睡吧。”
　　最后一丝顾虑消去， 方自明闭上眼，放任自己彻底昏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已是晚间，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几道浅淡的光线自窗外投进来，隐约照见屋内家具摆设的一圈轮廓。
　　方自明伸展手脚，慢慢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过之后，精神力透支的倦怠感迅速消除，他将身上的被子推开，盘腿坐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睡酥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方自明将领域之力充斥在卧室的每一处角落，地毯式搜索过后，终于在床尾衣柜的右柜门上，发现了那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间裂缝。
　　镜中界102的大门已经被他锁死，想来影鬼应该没法再轻易闯进去，这道裂缝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
　　收回投注在衣柜上的视线，青年心中想着：看来领域之力可以在现实世界使用。
　　然后，他伸出手，开始进行清醒之后的第二轮尝试。
　　几秒钟的时间里，一个微型虫洞迅速成型，它只有半个拳头大小，除了幽暗的黑便再没有其他颜色，微型虫洞就这么安静的凭空悬浮在方自明的掌心上方，几乎快要与昏暗的卧室融为一体。
　　方自明低头看着自己掌上的小东西，心中默默想：还行，不过力量被削弱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这里不是镜中界（主场优势）的缘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来自客厅的暖白色灯光倏然照进来，方自明抬起另一只手挡了挡眼睛，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也正将目光朝着他的方向投注过来。
　　从他睡醒睁眼到使用超能力，一直没有出声说过话，只刚刚坐起来时，衣物与被褥摩擦发出了细微的、足可忽略不计的窸窣响声，却仍然被待在客厅的某人清晰地捕捉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感应到他使用了超能力。
　　方自明看到唐煜叼着根烟，没骨头一样抱着臂倚在门框上。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背心和迷彩裤，背后是温暖的白光，光线围着男人走了一圈，朦朦胧胧的描绘出他肌肉均匀的手臂，以及笔直结实的长腿。
　　莫名的，方自明脑子里闪过一个词——性感。
　　男人吐出烟圈，看看他，又看看青年掌心的微型虫洞，懒洋洋地说：“醒了？”
　　方自明回过神，他五指合拢，轻轻将虫洞收起来：“嗯。”
　　“那就出来吧。”唐煜对着他一招手：“我点的外卖刚到没多久，正好你也一起过来吃吧。”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方自明顿时觉得饿得不行。
　　他捂了捂自己的胃，非常自觉的下床穿鞋，跟在唐煜屁股后面走进了客厅里。
　　一出卧室，方自明立刻闻到那股久违的饭菜香气，他精神一振，溜溜达达跨过半个客厅，在餐桌旁搬了把椅子坐下来。
　　长方形餐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外卖餐盒，方自明端着碗筷从左看到右，对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式咋舌不已。
　　他道：“你究竟点了多少外卖？份量还这么大，加我一个也吃不完的吧。”
　　“吃得完。”唐煜指了指沙发旁的茶几：“那儿还有几样呢，这桌子太小，摆个二三十道菜就满满当当的了。你先吃这些，吃完了等会儿我们还可以去沙发上再续一摊。”
　　方自明：“……”你是猪吗？二三十道菜就已经能把人吃吐了好吧？
　　“哦，差点儿忘了件事。”唐煜一拍脑门，指了指沙发的方向：“你睡觉的时候，你身上那个手机总不停地响，我就替你接了。结果到后来，那个号码一直不停的打骚扰电话，实在太烦人，我就干脆直接帮你关机了。”
　　方自明便问：“你接了？谁啊？”
　　唐煜将烟掐灭，也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饭：“他说是你哥。”
　　“我哥啊。”方自明塞了一嘴的红烧肉，连带着说出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他估计就是担心我，你们说什么了？”
　　唐煜随口道：“我说我是你朋友，他让我自报家门，还要我把身份证号报给他，看那架势像是想了解我的祖宗十八代。”
　　方自明等了片刻，眉间他继续往下说，只能接着问：“然后呢？你怎么回他的？”
　　唐煜：“我嫌烦，骂了他一句傻逼，直接把电话挂了。”
　　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方自明噗的一下，把嚼到一半的肉重新吐回了碗里。
　　他默默将肉夹出来扔进垃圾桶，说：“我还是晚一点儿再给他回电话吧。”
　　不再提哥哥的电话，方自明转而问起目前他最关心的一件事。
　　“白天的时候，你说要在周围查探影鬼的踪迹。”他问道：“有发现什么情况吗？”
　　唐煜点点头，应声道：“趁着你睡觉，我把这间公寓和外面的几个街坊社区，里里外外全部摸了一遍。”
　　“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在，只不过有些摆件和家具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他语调缓慢地说：“另外，我在楼后花坛里发现了几枚脚印，看脚掌与五指的比例，应该不是普通人类的。”
　　方自明放下碗，叹了口气：“果然是从镜中界里钻出来了。”
　　唐煜道：“但我没听见街坊邻里间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而且，网上也搜不到关于影鬼的热点话题和新闻报道。”
　　若是有迹可循，他当然也希望能尽早解决掉那些变异种，但最可怕的就是现在这样，既不知道变异种的下落，也不清楚“偷渡”过来的具体数量。这群影鬼仿佛随时可能引爆的不定时炸｜弹，不知走到哪一步，就会砰地一声集体爆炸。
　　方自明奇怪道：“它们出来的时候不是白天吗？目标那么明显，除非大家集体眼瞎，不然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
　　“是啊，所以这就是整件事的矛盾所在。”唐煜解决掉一盆毛血旺，将空掉的快餐盒扔进垃圾桶，然后慢条斯理地戴好一次性手套，又开始转战左手边那盆麻辣小龙虾：“两种可能。其一，这里有一个只手通天的势力，在事件还未发酵前，就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并将整件事狠狠压了下来。”
　　方自明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天：“你是指ZF势力？”
　　唐煜：“嗯。”
　　方自明便皱起眉：“可能性太小了吧。影鬼顺着空间裂缝钻过来，很大程度上是一次偶然事件，除非现实世界中有人可以预知未来，不然也太过巧合了。”
　　“别急，还有第二种可能。”唐煜剥了只虾堵住他的嘴，一边道：“第二种可能，以变异种所表现出来的智商，它们很可能对自己进行了一些伪装，并极力避免与现实世界的人类进行接触。”没有正面遇上，自然也就没人发现这群奇形怪状的入侵者了。
　　“两米多高的黑色无脸怪，而且数量绝对超过个位数，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我是不太相信影鬼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方自明下意识将嘴里的食物嚼了两下，突然眼睛一亮：“咦，这小龙虾味道不错，哪家店的？”
　　唐煜随口报了个店名，继续说：“变异种的智商还挺高的，有意避人耳目，再悄悄寻找落脚点躲藏起来，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好吧，确实有这种可能。”方自明和他抢着同一个盆子里的麻小，吃了一会儿，突然又道：“其实还有第三种情况。”
　　唐煜：“嗯？”
　　方自明：“现实世界的人们，说不定根本看不见它们呢？”
　　“看不见？”男人飞快地剥着虾，企图抢在方自明说话的时候多吃几条，一边继续引他聊天：“来，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也很低，只是我刚刚突然升起来的一个想法，大概也经不起什么推敲。”方自明道：“但你我现在都已经不是普通人了，直觉和潜意识这种东西，普通人也就罢了，对于一个超能力者而言，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