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听着这话,虽然知道挽朱没别的意思,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突然他灵机一动,反应了过来——
这不就是原著中挽朱对秦越说的话吗!她说完这话,秦越就英雄救美,然后他俩就私定终生了!
挽朱怎么把这话说给他了?这不对啊!
沈意陷入了沉思,却听得那边不知是谁骂了一句:“我说了不用带,怎么还是给我放进来了!”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说话的正是赵二,他手上拿着的则是几个调味瓶。众人一看便大笑起来:“不要给我!今晚烤野味吃。”
“这主意不错,可是没人会下厨啊,”有人遗憾地啧了一声,“顾六,你会不?”
顾六公子优哉游哉躺在自己带来的软椅上,斯文笑道:“君子远庖厨,我当然不会。”
那人又道:“越哥会不?”
抱胸坐在一边的秦越正盯着自己眼前散乱一地的帐篷,没有回答。
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秦越的帐篷一拿出来便散了。他纵使出身钟鸣鼎食的世家,又已然筑基,但不论是四书还是道典中都没有教怎么搭帐篷,此时便颇有些为难,蹙眉坐在那里。
顾六见他如此,忍不住揶揄道:“还下厨呢,你可别为难越哥了!越哥在生活琐事上就是个残废——越哥,你分得清什么是砧板什么是锅么?”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裴元直笑得最大声——他武将世家出身,见惯了军中扎帐,三两下便搞定了那帐篷,此时望着束手无策的秦越,笑得幸灾乐祸。
秦越被自己人一通奚落,倒也不甚生气,只是啧了一声:“顾六,热闹好看吗?”
顾六闻言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冲沈意招招手:“沈意,来,给你家少爷搭把手。”
沈意看着秦越,见他神色严肃地盯着帐篷,心下失笑,觉得此时的秦越没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便也不想和他计较了。
他于是含笑走了过去:“我来吧。”
裴元直顿时不乐意了:“秦越,你自己没长手么?”
秦越头也不抬:“裴元直,你长嘴就是为了管闲事的么?”
裴元直闻言大怒,大步走到沈意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不准去!”
沈意无奈地解释:“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裴元直冷笑一声,“往常他对你呼来喝去也就罢了,如今你一夜筑基前途无量,只要一封书信送回秦家,保证他们会把你的卖身契双手奉上,你又何必再任他驱使?”
沈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那边秦越却是一脸了然,长驱直入地问道:“裴元直,你真看上沈意了?”
沈意一愣,裴元直神色变幻莫测,最终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不论是秦越一方的,还是裴元直一方的,神色都满是兴奋——
这俩人争了这么多年,从家世争到排场,从学业争到修为,如今终于争到女人——啊不是,男人身上了!
连挽朱都是吃惊地望着他们,哭笑不得。
而处于旋涡中心的沈意则头皮发麻:“不是,裴师兄,我只当你是朋友!”
裴元直依旧抓着他手腕,闷声道:“那秦越呢?”
沈意真想仰天长叹:“也是朋友——甚至还没到朋友的地步。”
秦越没有反驳,冷冷瞥了裴元直一眼:“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放开他,等他把我的帐篷弄好了,随你们怎么互诉衷肠去。”
裴元直似乎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沉默片刻才道:“那,秦越和我之间,你是更偏向我了?”
沈意听他这么问,才有些明白了——感情其实不是冲他本身来的,而是冲着和秦越争斗来的。
他松了口气,谨慎地答道:“我想应当是这样。”
裴元直这才松开他,神色纠结地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沈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冲秦越走了过去。秦越终于不必再研究帐篷了,此时懒洋洋靠在帐篷的撑杆上,把沈意从头发丝看到脚尖,总结道:“确实有让人冲冠一怒的资本,就是可惜,太过虚伪。”
沈意利落地搭着帐篷:“是吗?哪里虚伪?因为我是‘叛徒’?”他不动声色地试探一句,“其实所谓叛徒一事,或许只是秦师兄误会我了,师兄觉得呢?”
谁料秦越嗤笑一声:“我并不是说的这个。”他单手撑着下巴,“我说的是,你根本没把裴元直当朋友,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沈意站起身来接上了所有搭扣,帐篷布刷的一声升了起来,把他们罩在里面。沈意拍了拍手,这才道:“裴师兄那样赤诚的人,谁都会真心以对的。”
“可你却是个没有真心的人。”秦越懒懒道,“你看着我们,仿佛是在看一场皮影戏,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对吗沈意?”
空气骤然一静,沈意的脸色微微变了,他直直朝秦越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谁也不让谁。
真是……出乎意料的敏锐啊,沈意心想。
而那边,秦越往后一仰,靠在了帐篷上:“小椅子,我不得不说,现在的你比以前有趣多了。”他注视着沈意的眼睛,似乎想要进入他的内心一探究竟,“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什么才会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沈意神色冷淡:“哪个样子?”
“就是这个表情!”秦越含笑道,“又高傲又倔强。说你几句,你看着没什么反应,但是眼神深处却委屈得要哭起来,叫人忍不住想要迁就你……”
沈意闻言大怒:“秦越!”
秦越微一挑眉:“我说错了么?”
沈意冷冷望着他,突然捡起地上的油灯,反手就扔在他身上:“你既然闲的无聊,就自己安上。”
秦越脸色一垮:“我不会。”
沈意无动于衷:“那你就摸黑睡吧。”
“那你也得摸黑睡了,”秦越老神在在,“你肯定没带帐篷吧?我这儿倒是能给你打个地铺——”
他话音一转:“不过你得帮我把灯安上。”
得,又转回来了。
沈意实在是不能理解,他有手有脚,人又聪明,平时看着也沉稳可靠,到底是为什么碰上这些琐事,就跟失了智、抽了筋似的?
说这是纨绔通病吧,裴元直赵二那帮人却好端端的,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懒。
懒成这样,凭什么做道子?沈意嫌弃地望了秦越一眼:“我才不睡你这儿。”
秦越微微一愣:“那你去哪?”
沈意想了想:“我去找裴师兄。”说着便要掀开布帘转身出去。
秦越想也不想,伸手就要拉住他衣袖:“你非要给我找不痛快么!”
然而他伸手的一瞬,大地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恍如天地颠倒,山河撕裂。
秦越一时没收住力气,扯着沈意袖子就把他扑倒在地上。
两人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双手相扣,鬓发纠缠,要不是时间不对,倒很有几分温情旖旎。
四目相对间,时间仿佛停止了,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
“是九尾赤狼!它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越你胡说!我家沈意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震声)
第6章 并肩
众人望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神色都有些惊慌。
毕竟这可跟宗门描述的太不一样了。
按宗门所说,九尾赤狼“羚羊大小,双眼暗绿,口吐火焰。然火焰只是凡火,避火符可灭之。此后或雷符,或灵剑,或缚妖绳,皆可轻易降服”。
可是眼前的这是什么!
那妖兽几步踩倒了参天大树,站在一片狼藉的密林间俯视着他们。它足有屋子高,一只爪子都有人那么大,通体赤红,连双眼都是红色。那红色并不是皮毛和眼睛本身的颜色,而是其上跳动的火焰颜色,火焰跃动间,众人只觉得空气都要被烧焦了。
赵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这是九尾赤狼?我们要找的那个?真的不是误入的其它妖兽吗!”
“是它。”挽朱抽出几张雷符夹在指尖,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眨不眨盯着那妖兽,“你看它耳上,还有宗门提前打下的‘寻妖钉’。”
赵二抬头望去,果然在妖兽脸盆大的耳尖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银色钉子,顿时傻了:“要我们杀这玩意?开什么玩笑!我们给它填牙缝都不够!”
众人全都慌了神,此时赤狼眼珠动了动,一跃而起,身形如电,便向他们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众纨绔们形象全无,鬼叫着四处乱窜。
裴元直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此时勉强冷静下来,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雷符,灵力灌注其中:“五雷使者!”
那黄符上的朱砂字微微一亮,裴元直心下一喜:“五雷使者!勇猛、勇猛……诶后面是什么玩意儿来着?”
“五雷使者,威猛降灵;速捉妖魔,捕逐邪精;奉北极大帝敕,急急如律令!”
挽朱声如流珠,话音刚落,她手上雷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朝赤狼拍去,轰鸣一声白光闪过,众人抬眼一看,只见赤狼脸上的毛发焦黑一片,它痛吼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赵二从树后面探出个脑袋:“搞定了?嗨呀这怪物也不过如此嘛……”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赤狼停下脚步仰天长啸,一时落叶纷飞、飞沙走石,它怒吼一声,熊熊烈焰顿时席卷而来!
挽朱咬紧牙关,飞快抽出避火符,可那避火符一接触到火焰,便如寻常凡纸一般,顿时化为了飞灰。
“先天之火——”挽朱脸色骤变,“——它已是金丹境了!”
金丹境?众人神色有瞬间的茫然。但是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宗门里巡夜那老头不就是金丹境?”
众人顿时想起被他花式逮住、扔回宿舍的痛苦经历来,再看赤狼,便活像见了鬼似的:“金丹境!打不过啊!走走走快走啊!”
这时秦越和沈意才从帐篷中冲了出来,秦越听到金丹二字,神色一凛:“宗门打下寻妖钉时还是筑基期,如今不过十来天,怎么会结成金丹?”
因为入魔?沈意心下思忖,可是才十几天!魔兽进阶这么快的吗?
挽朱也知此事疑点重重,但是此时却不是解谜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众人:“都跟我来!”
众人连忙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溜了出来,跟在挽朱身边,飞快往山下跑去。
赤狼见就要到手的猎物逃跑,四足踏空瞬息而至,像一团巨大的火球,从空中俯冲而来!
挽朱忙喊一声:“散开!”
那妖兽未至,它的影子却早已笼罩在众人身上,飞扬的火舌灼伤了诸人的发丝,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窒息的压力。
跑不掉了,沈意心道。
他心中一横,转身直直迎着那火焰看去,全身灵力沸腾,聚集于他掌心,恍如一只水晶小球。
他全身力量迸发,那水晶球轻轻颤抖,冲着赤狼急射而去!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个身影动了,如一道雪白的闪电,越过层层火幕,直接冲向了赤狼的方向。
挽朱脸色一变:“秦越!”
秦越恍若未闻,手腕翻转间出现了一把灵剑,他右手握着剑柄,几步踏上了林间巨石,纵身一跃!
沈意的灵球率先击中妖兽的左眼,赤狼吃痛地呲了呲牙,秦越趁机一剑没入了他的眼球。
刹那之间鲜血迸射,直接把秦越的雪白道袍染成了红色。
他以手撑地落在地上,神色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飞快道:“我拦住它,你们走!”
裴元直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凭什么让你出这个风头?”
“……”秦越回头看了他一眼,“要不让你来?雷符都背不下来的炼气菜鸡?”
裴元直很想反驳几句,却被挽朱打断了:“秦越!你会死的!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秦家交代!”
秦越道:“不需要交代,因为我不会出事。”
挽朱神色无奈,沈意抬头望天。
他想起来了,原著中秦越就是在这英雄救美,赢得了挽朱的芳心。
道理他都懂,但是再磨叽下去等赤狼缓过神来,那时候便谁都走不了。
这时妖兽方向传来一声不详的低吼,众人神色一肃,秦越紧紧蹙着眉:“再不走我们全都得死——别害我,快走!”
挽朱此时无比懊恼自己只是一个丹修,能做的只是把临行前父亲给的丹药一股脑扔给秦越,再不敢耽搁下去,转身带着众人走了。
赤狼仅剩的一只眼睛望着他们的动向,然而秦越带给他的伤口犹在流血,此时他挡在众人去路之前,那妖兽犹豫着和他对峙,终于还是没有追上去。
“它似乎还未察觉到自己已是金丹期。”沈意道。
秦越盯着赤狼,头也不回:“你怎么没走?”
沈意想了想:“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出这个风头?”
秦越这才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来帮我的?”
沈意双手凝结出几个灵球,缓缓转动、膨胀起来:“不然呢?”
秦越冷冷道:“你前几日才见过九尾赤狼,却对妖兽的异变守口如瓶,只等我们自投罗网——沈意,如此种种,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立场。”
“前几日还说我是秦家的叛徒,如今直接成了人界公敌。”沈意笑了一下,“至于我的立场?若我说我是为了保护你才留下来,你怕是不会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