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弦退了两步,和人保持距离。
“别动,”慕朗清像发现新大陆盯着人的脸,“就是这个表情。”
顾长弦恢复面瘫:“你刚才眼花。”
“肯定在偷笑,”慕朗清不依不饶,“再笑一个让我看看。”
顾长弦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
慕朗清眨眨眼,问:“笑了?”
顾长弦脸一下子就黑了,转身就走。
慕朗清暗道不好,抱着人胳膊解释:“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你笑得特别明显!笑起来特别好看!真的!我发誓!”
顾长弦红着耳垂。
慕朗清:“耳朵怎么又红了?”
“闭嘴。”顾长弦不去看人。
慕朗清心跳慢了半拍,一个没忍住,顺势将人推到身后的墙上。
……顾长弦果断将桌上的袋子塞给人,把人捏着扔了出去。
慕朗清收获满满地回房,准备将东西放在柜子里屯起来。
打开柜子,那颗珠子安然无恙地躺在衣服上。
慕朗清有些失落,关好柜门,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一颗颗的糖豆。
既然东西已经拿到手,自己也该离开了。
月亮泛着冷冷的白色,风也有些凉。慕朗清蹑手蹑脚地爬上屋顶,刚直起腰,就一阵眩晕,根本不敢看下方。
慕朗清感受着来自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刺激,觉得自己就要升华了。双腿瑟瑟发抖,还没站稳,就被人捏了下来。
顾长弦皱眉:“大晚上在房顶干什么?表演杂技?”
慕朗清:“我在酝酿感情。”
顾长弦:“酝酿感情非要爬那么高?”
……慕朗清好不容易才酝酿的伤感气氛被破坏了,气呼呼地看着人。
顾长弦放轻了声音:“跟我回房。”
慕朗清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不要管我。”
顾长弦面无表情:“但你的叹气声吵到我了。”
“我什么时候叹气了。”慕朗清反驳得毫无底气,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顾长弦忍不住揉人脑袋,把人头发揉乱后,淡定地收回手:“你头发乱了,自己理理。”
慕朗清:“……”
最后慕朗清被人像拎鸡崽子一样拎回房间,随手扔到床上。
“睡觉,”顾长弦拉过被子,蒙住人脑袋,“明天还得早起。”
慕朗清推开被子,脑袋上的头发翘了起来:“你又想到折磨我的新办法了?”
顾长弦面露不悦:“折磨?”
慕朗清点了点头。
顾长弦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人,淡淡道:“看来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折磨。”
慕朗清思索片刻,猜测道:“莫非是要我贡献出自己的身体?”
“……”顾长弦平静道,“以后每天叫我起床。”
慕朗清眨眨眼睛:“是不是多说了两个字?”
顾长弦:“什么?”
我起。慕朗清勾唇一笑:“没什么。”
……顾长弦板着脸,想不通这人脑袋里成天在想什么。
“顾公子,”慕朗清眨眨眼睛,卖着乖,“明天让我先缓一缓,睡个懒觉可好?”
顾长弦:“……还需要缓?”
“对啊,”慕朗清特别有理,“从一个差事转到另一个差事总是需要时间适应的。”
顾长弦板着脸:“你是我见过最懒的人。”
慕朗清满脸期待:“好不好~”
顾长弦很没原则地“嗯”了一声。
…………
慕朗清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他拄着脸,纠结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写个欠条,偷偷溜走。
慕朗清一直趴在自己屋的窗上,直到亲眼看着顾长弦离开房间,才偷偷溜进去。
刚关好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慕朗清。”
慕朗清吓了一跳,淡定地转过身。
房间空无一人。
慕朗清松了口气,视线移到桌上的小木雕上,直接过去挠了挠桌上的小木雕,问:“又是你在吓我?”
小木雕:“又是你在吓我?”
慕朗清听到自己的声音,来了兴致,故意道:“要亲亲。”
小木雕:“要亲亲。”
太好了,省得动笔。慕朗清勾起唇角,兴致勃勃地吩咐:“记得要帮我把这些话说给顾长弦听。”
“记得要帮我把这些话说给顾长弦听。”
“咳咳,”慕朗清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顾公子,我会使劲想你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到时候一定给你带一箱银子当聘礼。”
小木雕没反应。
慕朗清皱着脸:“是不是太长了,记不住?”
小木雕没反应。
“好吧,”慕朗清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直起腰,“我自己写。”
本来想把刚才那一大串话重新写一遍,但慕朗清提起笔,觉得煽情又浮夸,便含蓄了一些,只留了一句话:偶而会想你的。
慕朗清放好笔,蹑手蹑脚地关好门。
待人走后,顾长弦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着门的方向。
桌上的小木雕开始说话了:“又是你在吓我?要亲亲。记得要帮我把这些话说给顾长弦听。咳咳。顾公子,我会使劲想你的。虽然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到时候一定给你带一箱银子当聘礼。是不是太长了,记不住?好吧,我自己写。”
“……”
顾长弦走过去,拆开信,看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半晌后,评价道:“字丑,毫无诚意。”
然后臭着脸把“偶而”两个字划掉,给人改了错别字:偶尔。
第十一章
人界有人界的热闹。街边的亭台楼阁,客栈酒家,参差而立。大中午的阳光有些毒,但市井间的繁华并未因此减弱半分。
路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小摊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路过一个小摊时,慕朗清的视线顿住,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摊上摆放着众多吊坠,均颜色喜庆,做工精致。
与周围鲜亮的吊坠比起来,最边上那对丑兮兮的黑色秃尾狐狸就有滑稽了。
但慕朗清觉得很可爱,便勾起唇角,买了一对。
也许是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明景山庄,慕朗清回来后,总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妖怪。
在直觉的驱使下,慕朗清偷偷摸出腰间的玉佩。
然后发现。
西边住着一家子麻雀精,孩子很多,叽叽喳喳;东边的白狗精和兔子精在搞暧昧;北边那位不爱说话的山羊精最近被赶去书房睡……
这世界怎么了!!!慕朗清捏着玉佩,久久不敢相信他能在妖怪堆里活到现在。
慕朗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平静,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现在特别想掘地三尺把老头揪出来,好好质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但没办法,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着人回来。
刚坐下没多久,邻居老大娘就热情地来敲门了。
隔壁这位守寡的老大娘,面容慈祥,勤劳贤惠,总是一身素装,为人也很和善。
唯一的缺点就是,经常给周围邻居送吃的。
而且她做的每道菜都难吃得各有特色。
慕朗清深受其害,毕竟“这孩子这么瘦,又是一个人住”。
果然,慕朗清一开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暗料理专属小篮子。
“……”慕朗清礼貌地请人进门。
趁她转身的功夫,慕朗清鬼使神差地拿起玉佩,看到了人身后彩色的羽毛。
慕朗清一脸冷漠地放下玉佩。
“刚才给他们送汤,竟然被拒绝了。”老大娘把篮子放在桌上,气呼呼道,“竟然会有人拒绝我的汤,难道不美味吗?!”
慕朗清正要安慰两句。
老大娘狠狠拍了拍桌子,霸气道:“所以我逼着他们吃完了。”
慕朗清:“……”
老大娘瞪着人:“你说实话难吃么?”
慕朗清虚伪道:“不难吃。”
老大娘喜笑颜开:“所以我最喜欢你了。”
……谢谢,我就当夸奖收下了。
“其实难吃也不是我的错,”老大娘给自己找理由,“我越来越老了,嗅觉不如以前太灵敏,眼睛也花得分不清盐和糖。”
其实这个理由已经偷偷用了几百年了。
这些妖怪若是有恶意,自己也不会安然无恙到现在。慕朗清想了想,拿出自己那块灵玉含蓄地晃了晃,暗示人自己已经知道了。
老大娘面露诧异:“你——”
慕朗清淡定道:“嗯,我知道了。”
老大娘:“你莫非知道了我是一只身份高贵的孔雀?”
慕朗清:“……”
老大娘:“没事,不要讲究太多礼节,和以前一样相处就好。”
慕朗清:“……”
老大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变幻成这副模样吗?”
慕朗清诚实摇头。
老大娘得意道:“因为这样子的话,每次去集市上都有人搀扶,其他妖怪也不好意思和我这个老人家抢东西。”
“……”慕朗清清清嗓子,打算从人嘴里套些话,“对了,我当初怎么会住在这里?”
老大娘罕见地没有长篇大论,简明扼要地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慕朗清只好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师父他老人家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老大娘看着他,继续笑着把刚才的话说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你来了以后,我们都感觉巷子里安宁了不少。”
慕朗清不要脸道:“没什么,我应该的。”
老大娘慈祥地笑着,又变出一个装满食物的篮子,让人多吃点。
慕朗清:“……”
待人走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慕朗清趴在桌子上,捏着袖子里的糖豆。
当时房里的糖豆太多了,不方便拿,因此只拿了几颗回来。
狐狸那么小心眼,会不会觉得被抛弃了?慕朗清有些自责,赶紧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自己都留了小纸条,所以不叫不辞而别。再说了,他那么嫌弃我,肯定不会在意这些。我走了正好,耳边多清净。
这么一想,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慕朗清走到院子里,晒着月亮,随手敲了敲院子里的老梧桐树。
“怎么了?”那颗不知有多大年纪的老梧桐树晃了晃树枝。
慕朗清被吓了一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没事。”
“那敲我干什么!”老梧桐不爽地说了一句,又继续睡觉了。
慕朗清:“……”
这段时间在明景山庄几乎没吃过什么,慕朗清异常怀念人界的美味,第二天就跑到酒楼了。
醉香楼仙乐阵阵,空气绵软。慕朗清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又要了几道清淡的小菜,配上壶小酒,微风吹过,骨头都酥了。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迎来阵阵喝彩。
又是在歌颂那位凤神叶凉。
慕朗清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耳朵都要起茧了。
因为家里那位老头也经常说起叶凉,还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慕朗清心累,只好每次都面露崇拜。
但每次还是逃不过被骂的命运。
说书先生道:“刹那间,天色突变,风云翻滚。再看那执剑之人,半边面孔被银色面具遮掩,可不正是叶凉?”
后面的内容无非是叶凉如何以一敌百,力挽狂澜。末了再赞扬一番他的高尚。诸如此类,慕朗清都能背下来。
无聊透顶。慕朗清认真地吃饭,自觉过滤掉周围的声音。
下楼时,突然感觉被人跟着,慕朗清没有停顿,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那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上来,走到岔道口,却突然不见慕朗清的身影。
“嗯?人呢?!”其中一人都准备好了麻袋,没想到就这么跟丢了。
稍低点的那位着急地挠挠脑袋,“刚才明明看到在这里的……”
慕朗清悠闲地坐在墙头,观察了一会儿,看那两位像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便吹了个口哨:“两位是找在下?”
那两位齐齐抬起头来,看到慕朗清后,面色一喜。
“……”这种让人发怵的表情。
大高个明显有些兴奋:“公子,我们寨主有请!”
慕朗清:“什么寨主?”
“就是远近闻名、赫赫有名、威风凛凛的黑旗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寨主优雅有礼貌,是个文化人。”
慕朗清冷静道:“你们找错人了。”
“不可能,”大高个笃定道,“公子你快些下来。”
……慕朗清看了眼人手里的大麻袋和那么粗的棍子。
那两个人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扔远,解释道:“我们寨主有要事找你。”
慕朗清:“……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寨主夫人失踪了,把山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左晚有位老神仙给寨主托梦,说今日某时某刻,有位公子会出现在醉香楼二楼西北角,找那位贵人就是了。”
慕朗清额角跳了跳:“……介不介意告诉在下那位老神仙长什么样?”
稍矮的那位面露崇拜之色:“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浑身金光闪闪,宛若神仙下凡。”
慕朗清:“实话实说。”
那人改口:“醉醺醺的,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说话颠三倒四。”
我就知道!慕朗清想了想,从墙头跳了下来:“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