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祁宴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转身变成了狐狸。
没错,两个人到现在还是地下工作者。
安世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师尊……刚刚在跟人说话吗?”安世小心翼翼地问。
徵羽一把把狐狸抱起来:“没有。”
没有?他明明听见了啊!
安世点头,又怯生生地说:“师尊,关于师弟改名的事……”
徵羽怀里的狐狸突然叫了一声。
安世一下子懵了。
徵羽一把勒住狐狸的脖子,示意安世继续。
安世看了一眼随时可能背过气去的狐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师弟改了名,就得重新入一遍玄清门的法册,师尊想赐个什么名字?”
徵羽撒开快要被憋死的狐狸,说:“攸宁。”
安世睁大了眼。
“师师……师尊,这个……需要避讳……”安世知道徵羽估计把齐思当做大师兄来疼了,但名字都一样确实有点不大好。
狐狸也用爪子挠了一下徵羽,表示抗议。
徵羽把狐狸的爪子拽回去,依然坚持:“就是攸宁。”
安世无奈地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师尊……确实有一件关于大师兄的事……”
徵羽抬眼看着安世:“说吧。”
“前几天清查玄清门的弟子名册,写着攸宁名字的档案有两份。”
徵羽突然皱了皱眉:“两份?”
安世也很是疑惑地说:“一份就是大师兄的,还有一份是和……和……”
安世顿了顿,看了一眼徵羽。
“和天云宗宗主当年的档案放在一起。”
狐狸惊得从徵羽腿上直接站了起来。
徵羽却了然地笑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安世刚走,孟祁宴就变回来拉着徵羽着急地问:“怎么回事?我进天云宗的时候攸宁还没来呢……你老实交代!”
徵羽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求我。”
又来。
孟祁宴翻了个白眼,拉过徵羽的脸就是一口。
“哎,你这怎么跟咬人一样……”
孟祁宴冷笑:“咬不死你我。”
徵羽拿起一杯茶:“其实很简单,当时师尊给你赐名了,只是后来他又不想收你了。”
孟祁宴睁大了眼,指着自己:“攸宁?”
徵羽一笑:“乖!”
孟祁宴给了徵羽一脚:“那你还给你徒弟起这个名!”
徵羽突然不笑了,眼神有些飘忽。
“来不及改了。”
孟祁宴一下子愣了。
徵羽想收的徒弟,是孟祁宴。
孟祁宴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噎住了。
看着不说话的孟祁宴,徵羽伸手拉起孟祁宴的手:“我当时……以为你想当嫡传弟子,我想,师尊不收你,我可以啊……没想占你便宜……”
“而且,这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你混在一起了。”徵羽看着孟祁宴傻笑,“不过后来出了一点小岔子,我玉佩和法册都准备好了……”
师尊却怎么都不愿意。
孟祁宴觉得心里很是难受。
“算了,你要是真喜欢齐思这个名字……”孟祁宴突然拉过徵羽的腰,侧头吻上了徵羽的嘴唇。
徵羽也慢慢把孟祁宴带到自己怀里,轻轻托起孟祁宴的头。
“师尊……”
齐思进露华殿没有禁制,刚刚进门,就看傻了。
他是不是应该马上转身离开。
孟祁宴一回头看见齐思,一脚就把徵羽踹到了旁边。
“陆……陆掌门,你刚才为什么……掐我脖子……”
徵羽好笑,只能陪他演。
“是你先踹我的,我只是防卫。”
“防你妈!”孟祁宴上去又给了徵羽一脚,“别光说,有种打一架。”
徵羽笑了:“好啊,来啊!”
齐思一听心里想笑还得憋着,只能上前装着拉架。
“误会……别冲动……”
“齐思,我问你,这名字你喜欢吗?”孟祁宴很是认真地看着拉着自己的齐思。
“啊?哦,还行吧,挺好的,叫起来很顺口……就是最近他们都直接叫我小思了……”
没办法,这名字叫快了就是“气死你”,不大吉利。
孟祁宴很是得意地看着一脸无语的徵羽。
徵羽摇头:“行了,就叫这个名字吧,别改了……你满意了?”
孟祁宴满足地点点头,一把搂过齐思,在齐思额头上亲了一下。
“齐思。”
齐思的脸一下子通红。
徵羽的脸一下子铁青。
于是孟祁宴很快被徵羽“客气”的地请了出去。
徵羽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没缓过劲来的齐思,不满地自言自语:“齐思,齐思,哪好听了……”
齐思笑着对徵羽说:“师尊你反过来念念。”
徵羽一顿:“思齐……”
思祁。
徵羽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幼稚。
第六十一章 番外(二)
宫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山洞里。
他的胸口被孟祁宴打了两掌,还被踹了两脚,火辣辣的疼。
不过这是他欠孟祁宴的。
折腾了几百年,宫商自以为完美的计划一次又一次被外来因素干扰,作为一个失败的反派,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白费功夫了。
只是这一次损失确实有点惨重。
宫商晕过去之前看见老狐狸冲上去用命救了孟祁宴,而自己却无可奈何。
这只狐狸叫红耳,还是只狐狸崽时就被他抱回万花谷养着,宫商虽然做事手段毒辣,唯独对这只狐狸是掏心窝的好。
红耳也是只知恩图报的灵兽,这一陪就是三百年。
可是红耳现在死了,为了救他的敌人。
宫商苦笑,孟祁宴说的对,自己痴心一片对清微,红耳何尝不是痴心一片对自己。
他和清微一样,都是一样的可笑。
宫商感觉嗓子里一阵发痒,艰难地从石床上爬起来找水喝。石洞很大,空空旷旷的,还能听见泉水冲击岩石的清越声音。
他在水声中模模糊糊听见琴音,便慢慢扶着墙,循着声音找过去。
泉边云雾缭绕,一位身着白衣的俊秀男子正端坐抚琴,修长的手指拨着琴弦,银白色的发丝用青色的发带轻轻挽着,垂泻在身侧。
宫商笑了,自己大概是伤着脑子了,才会在山洞里看见清微。
清微抬眼看见靠在门口的宫商,柔软的头发有些散乱,一身红衣,袖口还绣着精致的卷草纹,妖魅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这么笑着看着自己。
清微用手压住颤动的琴弦,挥手变出两杯茶,氤氲着淡淡的草木香。
宫商看了茶杯一眼,缓缓走过来坐下,品了一口茶。
苦的。
宫商转身看着坐在旁边的清微,皱了皱眉。
“你……是真的吗?”
清微没说话,起身坐到宫商对面。
宫商伸手,颤抖着摸了摸清微银白色的头发,清微也不闪,任由着他摸。
“真的……”宫商闭着眼笑了,“师尊这是救了我么?”
清微抬手喝了一口茶。
“不……师尊大概是把我又囚禁起来了,换地了啊……”宫商打量着周围,“这次又是多久?两百年?五百年?还是永远……”
清微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漠:“你知道错了么。”
宫商冷笑:“师尊指的是哪件事?如果是杀人那一件,我知道错了,如果是害你那一件,我觉得我做的没错。”
清微抬眼,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冷意。
“如果是……喜欢你那件事,我后悔了,但我不知错。”
清微垂下眼,银白色的睫毛在光下闪着晶莹的光,琥珀色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
宫商继续说:“师尊大概还不知道吧,你那位可爱的小徒弟喜欢上孟祁宴了……我记得当初你拼命拦着他们,结果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孟祁宴比我幸运,不是吗?”
“徵羽虽然和你一样冷漠,像座巨大的冰山,但孟祁宴还是把冰山融化了……可我呢,大概快被冰山冻死了。”宫商声音轻飘飘的,“师尊,我真的很羡慕孟祁宴。”
清微挥手重新给宫商的茶杯满上水,依旧是沉默。
宫商又品了一口茶,微微地笑了:“苦荞……师尊,你还记得么,我当时不喜欢喝这种茶,你却非觉得这种茶能磨心性,把所有我喝的茶都换成了苦荞……后来我也喝上瘾了。”
“其实我后来仔细想过,你的确没有喜欢我的理由。”宫商放下茶杯,语气平淡,“那是我只算是一个情窦初开,不懂情爱的小孩子,迷恋上自己完美的师父,的确是件愚蠢的事……可我没想到,这份愚蠢居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两百年……师尊,两百年……”宫商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两百年我是一天天数着过的,身边是无尽的黑暗,只有我一个人。”
清微慢慢闭上了眼。
“师尊,我其实挺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这么狠?两百年你连一面都不愿意见我……”宫商冷笑着,“所以我跑出来了……我本来想去找你,告诉你,我以后再也不敢喜欢你了。
”
宫商笑着看着清微:“不敢了,真的,我怕我再被关两百年。”
清微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微笑的宫商,眼里含着不明的情绪。
“你又收了个徒弟,和你真像啊,一样的完美无暇,仙风道骨……像的让我想杀了他。”宫商看着清微,伸手轻轻碰了碰清微白到透明的脸颊,“可是我还是没成功……你们两个都没死。”
清微也不躲,他感觉宫商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又慢慢收了回去。
“师尊你看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古板严肃,不苟言笑,活的像个老头子。你说我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你啊?”宫商笑着偏头看清微,“孟祁宴说的对,我是傻瓜,猪油蒙了心。”
宫商看着一脸平静的清微,突然有些生气:“师尊,你不恨我吗?我想杀了你,我想杀了你徒弟,我还杀了攸宁,我是个天大的恶人……你却不杀我,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个傻子。”
清微终于说话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宫商愣了片刻,随即是绝望的笑:“不怪我?是啊,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因为我只是一个被你遗弃的徒弟。清微,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对我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宫商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什么坏事都可以做,唯独……不能喜欢你?”
清微没理他,又喝了一口茶。
宫商一把夺下清微的茶杯,捏了个粉碎,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清微,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恨你,特别恨你,因为你,唯一真心对我的狐狸死了,我也不想和你再耗了……不就是囚禁吗?就算永远被你关在这……我也认了……是我活该。”宫商扶着桌子喘气,剧烈的咳嗽着,“我恨你,我的,好,师,尊。”
血从宫商的嘴角渗出来,他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宫商慢慢坐下来,抬手擦着脸上的血。
“说够了?”清微突然伸手抓住宫商鲜血淋漓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擦着他嘴角的血。
宫商一声不吭,眼神狠戾地看着清微。
“你说了这么多,跟我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
宫商懵了,一脸疑惑。
“你……想干什么……”
清微拉过宫商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抚过伤口,让伤口渐渐愈合。
“我最近总是在听故事,听了很多人的,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态度。而且前几次我还不能说话……所以我也安静地听你讲完了。”清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宫商傻傻地看了自己愈合的手一眼,慌忙将手伸了回来。
“你的故事我也听过,不过你讲完那一版的故事,就抱着我哭了。”清微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个弧度。
宫商的眼睛忽的睁大:“你……不可能……你怎么会……”
清微挑眉,继续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你说你就算被关了两百年还是喜欢我,出来之后跑来找我,因为看见徵羽,吃醋气的不得了。还有用计害我那次,想法设法把伤害降到最低,最后我没死,你还很是庆幸。”
宫商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听什么了。
“杀了攸宁后,我的好徒弟你一整晚没睡觉,你一直都知道攸宁转世的事,所以才心安理得的继续难为徵羽。不过用天罗阵困齐思这次有点过分了,还是我帮你安慰的徵羽。”清微突然顿了顿,看了看发呆的宫商,“以后做事,不要这么顾头不顾脚,几百年没有长进。”
宫商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是谁……”
清微嗤笑了一声:“你师父。”
宫商原本装着狠戾的目光瞬间软了,眼里闪了一层水光。
“那红耳呢……我想它……它是你吗……”宫商的的声音里居然含了一丝怯懦。
他害怕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带来的影响太过匪夷所思,光是想一想,宫商都觉得浑身发抖。
清微的眼角少有的泛起笑意。
“喜欢就送你了。”清微抬手拉下几缕银白色的头发,发丝闪过一阵白光,一只红耳朵尖的狐狸出现在宫商身边,眸子也是漂亮的琥珀色。“不要再养死了,万物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