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古被孟祁宴逼的来回闪躲,后来被逼急了,也大喊道:“孟祁宴!我凭什么要为了天云宗死?你这是什么混蛋理论!若我不这么做,我能活到现在吗!”
孟祁宴站在了原地,一脸冷漠地看着有些失控的崇古。
“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不起天云宗……那天云宗在我危难之时为何不来搭救!如果我不这么做……也会有其他人这么做!天云宗早晚都得被灭!你却偏偏来责怪我……”
孟祁宴微微闭上了眼,拿着剑的手有些发抖。
“自己不强盛反过来怪我!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身死以全大义!这都是你们无能的理由!”
“够了。”徵羽冷眼看着崇古,“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你下不去手就我来。”
“呵,孟宗主啊,你今天不应该找我报仇,你应该找这位陆掌门……”崇古咬牙看着孟祁宴,“是他们玄清门杀了你哥哥,害的天云宗伤亡惨重,这可不怪我……”
徵羽闻言便要出掌,却被孟祁宴喝住了。
“行了,他既然那么想活着,就让他活着吧……”孟祁宴眼神一凛,“让他带着愧疚活一辈子吧。”
“小宴……”
“我说过,当年的事就过去了吧,我也不想再牵扯这么多了。”孟祁宴将剑收了回去,转身看着瘫在地上的崇古:“我是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让你的日子有多好过……”
崇古嗤笑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
徵羽还想出手,被孟祁宴一把拉住:“回去吧,没必要……”
徵羽点了点头,刚转过身,身后就突然闪过了一阵清光,直直朝着他身后而去,孟祁宴下意识地推开了徵羽,身子一斜,光芒直接打在了他身上。
孟祁宴被打的撞在了墙上,扶着墙吐出一口血来,慢慢滑了下去。
徵羽也顾不得崇古了,上前把孟祁宴半抱住,看着孟祁宴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心里猛地一惊。
坏了,神魂!
徵羽回头瞪了还趴在地上的崇古一眼,崇古已经傻了,小声说:“不不不是我……”
徵羽很是丧气地转回头,必然不是崇古,他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孟祁宴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浑身上下开始泛出点点的星光。
“小宴!”徵羽抱着孟祁宴的手开始发抖,他尝试着给孟祁宴输送灵力,却依然无法阻止神魂的逸散。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上来,徵羽突然感到了彻骨的寒冷,怀里的孟祁宴彻底失去了意识,如同睡着了一般,了无生机。
还是来不及了吗……
徵羽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觉得,如果孟祁宴死了,自己活着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徵羽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魂归术的口诀和要领。
徵羽突然笑了,几百年前,孟祁宴用自己的神魂救了攸宁,如今,他也想用自己的神魂去救孟祁宴。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徵羽刚闭上眼调出神魂,神魂就被一股强力扯了回来。
他有些惊异地睁开眼,看着面前银发玄衣的清微,半晌没反应过来。
清微的眉眼清冷,皮肤白的异于常人,一头银发更是衬的他仙风道骨,他低眉看着有些发愣的徵羽,有些不悦地说:“你这是要用你的命去换他的?”
“师尊……徒儿求你救救他……”徵羽抱着孟祁宴,一脸恳求,“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无关□□,只是我欠他的……”
清微静静地看着徵羽,末了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你跟我来。”
徵羽忙起身将孟祁宴抱了起来,清微挥袖现出一方虚幻之境,带着徵羽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老师父清微上线……
第四十八章
徵羽跟着清微来到了一片山林间,徵羽抬头看着洞穴上那四个篆体大字,微微皱了皱眉。
水月洞天。
还挺有情调的。
徵羽看着怀里脸色愈发苍白的孟祁宴,语气有些焦急:“师尊……”
清微有些无奈地看了徵羽一眼,左手化出一阵清光,顺着孟祁宴的垂下的手缓缓缠绕上他的身体,周围的神魂逐渐地收拢起来,混着清光回到了孟祁宴的体内。
直到周围的神魂都归位了,清微才收了手,皱着眉道:“神魂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徵羽抱着孟祁宴进到洞内,将孟祁宴安置在石床上,简单把孟祁宴救攸宁的事告知了清微。
“所以……烦请师尊帮忙,帮小宴修补神魂。”徵羽垂下眼,轻声说,“我知道师尊不喜欢徒儿和小宴走的太近……如果师尊答应,我就……”
“行了,不用这么说。”清微一脸冷漠地看着徵羽,“我也没办法给他修补神魂,你不用求我。”
徵羽一愣,随即很是焦急地问:“师尊也不可以吗?那……”
“我可以暂时保证他的神魂不逸散,但是没办法完全修补。”清微走进了洞穴里的内室,俯身拨了一下石桌上的古琴,琴音叮咚,在空荡的洞穴间久久回荡。
“你们这群孩子,偷学禁术也就罢了,你们倒学的好一点啊……”清微绕到石桌面前坐下,“如今这个样子,除非把两个人的神魂全部打散,否则没有办法。”
徵羽叹了一口气,说:“昭烨跟我说过这个法子……这不就等于没有嘛……”
清微抬眼看着徵羽:“你这么想法设法地去救他,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
徵羽苦笑了一下:“那就不领吧……反正也是玄清门欠他的。”
清微拨弦的手突然停了,语气有些不悦:“玄清门怎么就欠他们的了?”
徵羽看着清微,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敢问师尊,五百年前明阳宗作乱时,是否派人暗害了孟怀庭。”
清微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问:“你觉得呢?”
“为什么?”徵羽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就算师尊是为了更好地除去明阳宗,也不应该以孟怀庭的性命为交换,这是不仁不义之举。”
“放肆!”清微皱眉看着面前质问自己的徵羽,“你居然为了孟祁宴来指责你的师父。”
“不只是为了孟祁宴,我自己也觉得师尊做的不对,为何不能指出来?”
清微冷笑了一声:“对或错,本就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一个孟怀庭可以换中洲的安宁,为什么不去换呢?”
“掌门这句话说得真是有理。”
徵羽惊讶地转过身,看见靠在门边的孟祁宴正死死地盯着清微:“我哥的命和其他人的比起来,的确一文不值。”
“小宴……你先回去……”徵羽上前要去扶孟祁宴,却被孟祁宴躲开了。
“清微掌门,只是我就是好奇。”孟祁宴冷笑着看着清微,“你做这些事……心里难道就没有愧意吗?是……你们是为了大局考量,可你们夺走的是我的一切,这对我难道就公平吗?”
“小宴,别说了。”徵羽将孟祁宴拉到怀里,“我带你走……”
“你放开我!”孟祁宴一把推开徵羽,指着清微说:“我今天就非要跟这个老头子论论这个理了!”
“看来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孟怀庭。”清微手里化出一杯清茶,“惹得这一身麻烦。”
“你说什么?”孟祁宴有些发愣。
“既然你口口声声质问我是否问心有愧,我也就照实说了。”清微挑了挑眉,“你哥哥曾经私底下来找过我,求我与他演一场戏。”
孟祁宴睁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他来找过你……为什么……”
“当年明阳宗作乱,天云宗蒙遭大难,你也知道,明阳宗修炼的功法奇特,就算其他门派联手,也难免不会两败俱伤。”清微喝了一口茶,“所以孟怀庭来找我,希望我能够使一出反间计,因为这是损伤最小的法子。我一开始并不情愿帮他,可后来实在是耐不住他屡次请求,便答应了他。”
“你说谎!分明是你……”
“我没必要骗你。”清微抬眼看着孟祁宴,“你哥哥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便也从未提过……你若是不信就罢了,继续恨玄清门也好,我也管不着。”
清微手里突然闪过一阵清光,一把琴穗子突然出现在了清微手里。
“孟怀庭走之前……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希望我有一天能交给你。现在,物归原主。”
孟祁宴看着空中的琴穗子,有些嘲讽地笑了。
“他说……要送我一套新的琴穗子,可没来的及送,他就走了。”
“我哥原来……是自愿赴死的啊……”孟祁宴的眼神有些空洞,“他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我和师父吗?他就没想过……还有人等他回家吗……”
“那个时候,有太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清微轻声道,“他是个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你应该为他而自豪。”
孟祁宴慢慢低下了头:“是啊,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要他的亲人,他又做错了些什么呢?
回去之后,孟祁宴一直把自己关在内室里,不厌其烦地设了一圈又一圈禁制。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孟祁宴握着他哥做的流苏穗子,心里说不出的堵。
他的好哥哥不是被害死的,是自愿赴死的。
清微的话在孟祁宴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
“他是个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你应该为他而自豪。”
为他而自豪。
孟祁宴很想笑,这样值么,为了一份所谓的道义,他哥哥宁愿抛下他和整个天云宗去死。
他有点明白他哥哥死活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原因了,他的好哥哥大概也预料到了,如果孟祁宴知道孟怀庭是主动抛弃了自己,会有多么愤怒。
他现在的确气的发疯。
就算赢得所有人的崇敬和叹惋又有什么用?身后之事,从来都是做给在世的人看的。
真是,光宗耀祖,荣耀万丈。
孟祁宴紧攥着穗子,被上面挂着的玉石硌得生疼。
孟祁宴心里虽然难受,但他一点也哭不出来,年岁太久了,久到他的悲伤已经浅薄到可以一笑而过,久到他已经忘了孟怀庭的样子,久到当初的孤单可以随意拿来玩笑。
他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小孩子了。
孟祁宴化出自己的长琴,摸着上面鎏金的咒符和花纹,随意地拨着一个小调子。
哥哥教给他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
悠扬的曲调在内室里一遍遍地回响,一遍又一遍。
孟祁宴不知道自己弹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这几天实在是有点累了。
心累。
作者有话要说:孟祁宴:“好气呦,我哥是自杀不是他杀,我拿不到赔偿了。”
徵羽:“该。”
第四十九章
孟祁宴是被禁制剧烈的震动吵醒的,孟祁宴揉着眼睛,看着一层又一层的禁制被打破,不禁感叹,徒弟们学艺精进了啊,都能连着破阵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脸担忧的徵羽出现在了面前。
“陆掌门好气魄啊,强行闯阵,也不怕反噬。”
徵羽在他面前蹲下,语气有些急促:“小宴,别这样,我看你这么久还不出来,我着急。”
孟祁宴把琴放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徵羽:“没事的,陆掌门,我说过,你查出什么结果我都认,我认了,我哥是自己寻死的。”
徵羽伸手想要摸摸孟祁宴的脸,却被孟祁宴侧头闪开了。
“而且我也知道了,玄清门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哥傻。”
“小宴……别这样……你哥是个英雄……”
“别用这些屁话来搪塞我!”孟祁宴突然起身,冲着徵羽大吼,“很好,你们现在给我哥戴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高帽子,我没办法怪你们害他了……但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在天云宗受困的时候都不愿意拉一把……你们只要有一个人拉一把,我哥也不至于……不至于去当这个狗屁英雄!”
徵羽抓着孟祁宴的手腕,看着孟祁宴红了的眼睛,尽力放平自己的语气:“这是你哥自己的选择,你也知道,当时的局势,玄清门根本没有办法出手,其他门派也一样!天云宗的弟子惹了事,你哥只能去自己解决……难道你还指望整个中洲门派都去陪葬不成……”
孟祁宴挣开徵羽的手:“放开我!陆琮……你觉得你们一直很占理对吗?你们对的起所有门派,就是对不起我们天云宗!我今天话就放在这了,不管我哥是不是自愿的,我永远不原谅你们玄清门的这份大义凛然,永远不会原谅你!”
连你也不愿意帮我一把……连你也抛弃我……
徵羽的眼睛突然睁大了,随即是同样的愤怒:“孟祁宴,你就是个胆小鬼……这些道理你都明白,你就是不愿意承认你哥抛弃你了,你自己没用,自己不招人待见,别人凭什么要在乎你的想法!”
孟祁宴有些恍惚,眼前的徵羽忽的与之前的崇古重合了。
“自己不强盛反过来怪我!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身死以全大义!这都是你们无能的理由!”
是啊,他责怪崇古不守道义,而孟怀庭却为了道义而死,这真是一种讽刺。
他有什么权利指责崇古,他才是那个胆小鬼。
孟祁宴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陆琮……没错,我就是胆小鬼……我恨所有抛弃我的人……我一直以为我哥是被迫离开的,现在好了,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是自愿的……自愿的……果然,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