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过。”张驰沉吟片刻之后才说,“只要还有调和的余地,我一定会尽力协调的。”
***
张驰回来的时候,慕流云正在自己房内铺开了纸张写信,听到开门声便问:“怎么这么久?”
“陆将军和我许久没见了叙叙旧,顺便跟我商量该怎么向你致谢比较好。”张驰选择性地道出了一部分的事实,“陆将军的意思是向皇上为你要个封号。”
“我不需要。”慕流云头也没抬地继续写信。
“我猜你也不感兴趣,所以我也是这么跟陆将军说的。”张驰腻到慕流云身边,看着他用稳健有力的手书写出一纸漂亮的行楷,慕流云也不避他,信的内容主要是跟上清宫交代一下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决定跟着陆将军一起前往盘龙谷云云,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陆将军说皇上有意立道教为国教。”张驰说,“他回朝以后会向皇上奏请,至于皇上准不准那就另说了。上清宫离长安这么近,如果以后皇家的大小祭祀都选在上清宫举行的话,对上清宫来说也算是件好事情吧。”
“……或许吧。”慕流云有些敷衍地说,他在门派当中一心习武,倒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
张驰看着他的侧颜,突然问道:“流云,你对官府和朝廷是什么看法?”
“为何这样问?”慕流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张驰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薛先生他们都觉得很奇怪,江湖中人一般都不怎么待见官府中人,甚至是带着讨厌的态度居多,当他向你求助时其实也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你会甘愿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为将军疗伤。我知道你侠义心肠,不会见死不救,但是听他这么说吧,我也有点想知道你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慕流云却皱眉:“薛军师难道是在怀疑我救人的动机么?”
“薛先生是陆将军身边的谋士,凡事都往坏的方面想是他的职责所在,你不要见怪。”张驰看着慕流云说,“其实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主要是我想更加地了解你。”
慕流云道:“陆将军是此次围剿红莲教的关键人物,所以红莲教不计代价地要他的命。多的道理也不必说,总之红莲教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千方百计地要做什么,我们就应当千方百计地不让他们得逞。”
“有道理!”张驰赞同道,“想不到你能一下子考虑得那么远。”
“这些都是后来才考虑到的。”慕流云说,“当时只是看到你想救他们,我总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所以……其实是因为我?”这话听得张驰心里酥酥的,他按耐不住地抱着慕流云的腰,把脸蹭在他的背上,满脸幸福地说:“流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有吗?”慕流云轻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别这么粘人,我还要写信。”
“你写你的,我就是想抱你一会儿。”张驰腻在慕流云背上不肯放手,慕流云也就随他去了,写完了信轻轻地将墨迹吹干,顺手递给了张驰。
张驰双手郑重地接过来,赞叹有声道:“这字写得可真好看,我能裱起来挂在墙上吗?”
慕流云被他逗笑了:“别胡闹,快去寄。”
“好勒!”张驰拿着信出去了。
这一次试探性的询问,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张驰也不好一味地追问下去,只能将这个疑虑暂且压在心头,不管怎么说,慕流云毕竟是他下决心要相守一生的人,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在前面。
***
入夜之后,张驰轻轻地敲响了慕流云的房门。
慕流云给他开了门,就见张驰做贼一般地闪身进来,还顺手反栓了房门,便笑道:“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前来找我有何贵干?”
张驰想做什么那是明摆着的,但是慕流云这样问,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流云,我已经把自己洗得很干净了。”
“嗯,所以呢?”慕流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懂的。”张驰忸怩道。
“我不懂。”慕流云淡定地回到桌子旁边,竟然继续看起书来。
没有被慕流云盯着看,张驰就感觉压力似乎小了许多,脸皮也厚了些,他从背后抱着慕流云腻歪道:“流云,都这么多天了,你就不想我吗?”
“你想要和我亲热,就大大方方地过来好了,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呢?”慕流云任由他腻着,“你害怕让人知道吗?”
“我怕什么?”张驰坚决地否认道,“我都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们在一起了,只是不希望别人在背后说你的闲话。”
“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要如何饶舌你还能管得了?”慕流云不解道,“即使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时候,别人还不是照样说闲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肉在哪里,我就是来发个图_(·ω·」∠)_
第76章 风波不绝(四)
“那些饶舌之人嚼些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 和我们光明正大地承认我们的断袖之癖毕竟还是有区别的,我也是为了你和上清宫的名誉着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我们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好吧。”慕流云虽然觉得名誉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不过他相信张驰总是为他好的。
慕流云还没有起身, 张驰就搂着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脖子旁边, 陶醉地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气味。
感到痒痒的慕流云笑了出来:“你怎么跟一只小狗似的。”
“你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让我闻闻怎么了。”张驰亲了亲慕流云的颈侧,满腔爱意地说。
“我身上有味道?”慕流云惊讶地举起袖子闻了闻自己。
张驰赶紧解释道:“不是那种很久不洗澡的人散发出的臭味,我是说你自身的气味,你自己可能习惯了闻不出来, 对我来说却是很明显的。”
“是什么样的气味?”慕流云有些好奇。
“很难形容,总之很好闻就是了。”张驰现在才没心思跟他聊天, 用一种仿佛怕碰坏了一般的谨慎姿态轻轻地捧着他的脸颊亲吻他, 又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见慕流云没有流露出不允的意思, 就大着胆子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
多数时候,张驰是以铁枪作为武器的, 铁枪不像木枪一样会弯曲, 所有的冲击力都集中在持枪的手上,所以张驰手上有着坚硬的厚茧,摩擦过皮肤时带着砂纸一般的粗糙触感。
慕流云手上还拿着书本,却早已无心去看, 就随手丢到了一边,他抓起张驰的手腕把人拉起来,走开两步直接推到了床上。
张驰心情雀跃又愉快地躺了下来,眼看着慕流云将床帐放下,遮掩了一室的旖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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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梵天在中了张驰的暴雨梨花针之后,依然凭着深厚的内力强撑着逃离了听泉山庄,张驰等人无力追击,除了慕流云以外唯一武功比较好的叶海又恰好不在城墙上,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遁入外面的山林之中。
这种张驰也不知道叫什么的、据说是专门用来对付武功高手的迷药,功力越强的人药效就发作得越快,卫梵天逃出去没有多远就晕倒在地,被红莲教的下属们抢救了出来。
那天之后陆知乾和叶海也有派出斥候打探红莲教--尤其是卫梵天的动向,如果能在卫梵天中毒期间找到他,一举除去这个魔头,将为整个中原免去不知多少腥风血雨。
可是卫梵天现在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也不会有人认出来的,他的样貌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整个脸都胖了一圈,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丑了七八分。如此精妙的易容术,就算张驰都不一定能够分辨得出来。
易了容的卫梵天有气无力地靠在躺椅上,等着红莲教的鬼谷医仙谷三思为他诊脉。
谷三思摸了半天,脸上一直阴晴不定,不时地喃喃着:“奇怪……怎么会……”
卫梵天不悦道:“别吞吞吐吐的,我究竟中了什么毒?”
“这……错不了的,这是毒手神医秦无伤的独门秘方天香软筋散!”谷三思道,“大多数的毒,以少教主的功力都能自行逼出,这天香软筋散却是秦无伤专门研制出来克制内力高强之人的,内力越强就发作得越快。”
“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治不治得好?”
“当然治得好!”谷三思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声音又弱了下去,“只是少教主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功力才能完全恢复。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秦无伤已经退隐江湖十几年了,天香软筋散又存放不了那么久,少教主究竟是怎么中的毒?难道说,秦无伤又重出江湖了?”
“你确定是他?”卫梵天一时也想不通张驰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跟几十年前成名江湖的毒手神医秦无伤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谷三思十分确定地说:“这药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做得出来,我也一直是想要秘方而不可得。”
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谷三思的门徒药童们毕恭毕敬地道:“参见教主!”
卫梵天颇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以黑纱罩帽遮着脸的人稳步走进这个院子,他只好起身招呼道:“父亲。”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红莲教的教主卫无极,他语气威严地说:“天儿,身体如何了?”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内力一时还不能恢复。”卫梵天故意将情况往轻了说,“父亲怎么来了?”
“哼,幸亏那暗器上涂的不是什么要命的剧毒,不然本座就只能来为你收尸了。”卫无极道,“本座数次传令让你回谷,你却置若罔闻,还一次次擅自行动,若非本座亲自出马,只怕还请不动你这尊大神吧。”
卫梵天争辩道:“我并没有要对父亲的命令置若罔闻的意思,只是碰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可以一举除去朝廷此次领兵征讨盘龙谷的大将,瓦解此番盘龙谷之危。”
“可是结果呢?”卫无极冷哼一声,“平白死了这么多的教众,黑衣圣使、红衣圣使和他们的小队全军覆没,长老阴阳旗也身受重伤,原本藏在听泉山庄的暗探也被发现,如今下落不明,连你都差一点就折在这里了,而陆知乾还好端端地在听泉山庄里坐着。”
“可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带兵力几乎拼杀殆尽,庄内唯一的高手--上清宫的慕流云为了给陆知乾疗伤也已经元气大伤,估计功力才恢复了不到五成,现在可以说山庄里已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卫梵天殷切地看着卫无极,“若父亲能亲自出手,带领精锐教众强攻大门放下吊桥,必能一举攻下听泉山庄,除去红莲教的心腹大患,在朝廷的援军到来之前,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你道本座是来支援你的?”卫无极冷冷道,“你还没有从你的莽撞当中得到教训么?本座此来,只是为了带你回盘龙谷。”
“回盘龙谷?”卫梵天吃惊道,“中原武林正在合谋对付我们,若此时退回盘龙谷,等到他们准备充分了,我们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盘龙谷易守难攻,有千踪林、百花峡、迷魂阵和固若金汤的城寨,如此的地利优势你不好好利用,却将教中精锐悉数带出,四处与他们硬碰硬地拼杀,你是打算让红莲教的精锐都在中原耗尽吗?”
“想不到父亲竟然如此看待我的用心,红莲教若是毁于此役,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卫梵天愤愤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东奔西走四处活动,让崆峒派和八卦门之间大打出手,又毒杀了铁剑门的掌门,令铁剑门陷入夺位的内乱,武林同盟会领头的九大门派里一下少了三个。我还刺杀了数十个加入武林同盟会的人,吓住了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若非如此,武林同盟会的人数只怕得有现在的两倍不止。我所做的一切,难道父亲都看不到吗?”
“本座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本座只关心结果。”卫无极道,“你确实做了不少有用的事,但损耗太大,得不偿失。”
“做事总是有风险的,只是有的行动成功了,有的行动没有成功而已。”卫梵天耐着性子说,“盘龙谷的防御是有地利优势不假,但是此番朝廷调动了数万大军来围剿我们,势在必得,我们光是缩在那个乌龟壳里不出来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卫无极拂袖不想再听:“无需多言,本座已下令所有教众退回盘龙谷,收缩阵线,不得擅自行动,你也一样。”
卫无极态度如此坚决,卫梵天无言以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是。”
***
“气死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固执己见、愚蠢短视之人!”卫梵天气急败坏地一掌拍在茶几上,却因为内力尽失,茶几分毫未损,他怒火更炽,一把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谷三思见状劝道:“少教主,稍安勿躁,你这样大动肝火,恐怕不利于功力恢复啊。”
“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卫梵天气道,“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眼看着就要全部功亏一篑了,难道他认为躲进那个乌龟壳里不出来,靠拖就能活活拖死那些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吗?”
“我觉得教主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虽然少教主确实取得了不少成就,但红莲教的兵力受损也着实惨重了些。”谷三思试图劝慰他,“教主也是担心,要是人手都耗在这些地方,即使我们有地利优势,到头来也会守不住的,倘若损伤得没这么厉害,想必教主也会认可少教主的做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