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客栈[玄幻科幻]——BY: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9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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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起茶盏,轻嗅茶香,颜珋微微颔首,以指尖轻击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之后,桌面浮现一个老人的身影,同颜珋拱手见礼,很快又笑呵呵地融入石中。
  “树妖本不归地府管辖,然其害死百条人命,阎罗自是要追问。楚江王派遣座下判官前往捉拿,意外发现树妖在祸起当日便已陨落。”
  “陨落?”
  “对。”颜珋颔首,继续道,“灵智消失无踪,本体仍存于世,委实古怪。”
  “后经仔细探查,才知树中有一鬼魂,被村人沉塘而亡,死后化作厉鬼。未知因何缘故,竟同树妖合二为一,更吞噬妖灵,变得妖不妖,鬼不鬼,三魂七魄尽被血气浸染,其凶更甚忘川恶鬼。”
  如果单是这样,地府并未束手无策,派出一支阴兵,配合判官鬼差,照样能将其锁拿。问题在于女鬼身上不只有血气,还有来历不明的功德金光。
  这层金光使得树身不灭,护得女鬼藏匿其中,始终未被地府拿下。
  女子生前冤死,死后含有惊人怨气,与数千年的妖木意外融合,而妖木根系竟连地下水脉,若是强行将其分开锁拿,实非妥善之法。
  思来想去,阎罗自是想到颜珋。
  此女周身血气缠绕,本当陷入癫狂。
  但她数十年没有离开树妖本体,除害死她的村人,未再害过他人性命。滞留人间迟迟不去,必是存有执念。如能助其达成所愿,或许能引其归入地府,解决几十年未能解决的麻烦。
  “身负功德金光?”庚辰放下茶盏,蹙眉道,“确实?”
  “楚江王亲口证实。”颜珋道。
  他之前遇到过类似情况,只是这次相对复杂,牵涉到几千年的树妖,处理起来怕是不那么容易。
  “要完成楚江王所托,我必亲往树妖所在。然大战在即,怕是会来不及。”颜珋为难道。
  “无妨,待出兵之日,我会与你传讯。观阿父之意,此一战,巫、妖、地府必当精锐尽出,天庭诸仙,新帝拥趸亦会竭尽全力,我族实不必尽显锋芒。”庚辰轻笑一声,手指擦过杯沿,道出祖龙日前所言。
  “若非知晓内情,楚江王也不会在此时请你相助。”
  经过庚辰一番解释,颜珋恍然大悟。
  难怪!
  仔细想一想,此战的起因在于西方教所行,进一步扩展,则关乎西方教同天庭万年对立,甚至是分庭抗礼。
  这种情况下,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多方协调,并非是调兵打仗那么简单,也不是打赢就万事大吉。
  如此一来,颜珋参战可,不参战亦可,全由他自行决断。
  考虑半晌,颜珋决定先解决楚江王所托。
  如今孔宣就在天庭,一时半刻不会离开。天庭要出兵,也不会赶在这两日。他尽量动作快一些,未必真会耽搁。
  心中打定主意,颜珋将红蛟托付给庚辰,简单叮嘱几句,便动身离开天庭。
  由于时间不多,他没有返回黄粱客栈,而是依照楚江王所言,往树妖和女鬼所在的江市径直飞去。


第118章 旧事
  江市三面环山,林木环绕, 中部土地肥沃, 水源充足, 粮产丰富,古时曾为藩王封地, 还曾有割据势力在此定都。
  颜珋抵达市郊,取出一枚银铃,伴着铃音锁定妖木所在, 迅速飞身前往。
  妖木长于山脚, 树大根深, 枝叶繁茂。
  树干需五人合抱,树冠遮天蔽日, 枝叶交错, 不透半缕阳光。树根冲开土层, 在地面长成拱形, 恰好横过一条清澈小溪,形成天然的木桥。
  溪水源于山中, 无论春夏秋冬皆冰冷彻骨。
  水中不生鱼类, 仅有透明的小虾和青色的小螃蟹成群结队。
  颜珋落到溪边, 掬一捧溪水囿于掌心, 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妖气, 却无半分鬼魂该有的阴气和死气。
  “倒是有趣。”
  颜珋松开手指,任由溪水沿着指缝滑落,视线落到树身, 打量片刻,忽然又移开,迈步走向早已经荒废的村落。
  残垣断壁间尽是高草虫豸,偶尔还会惊动藏在草下的鼠兔,嗖一下飞蹿而出,眨眼跑得无影无踪。
  拨开一丛高草,能看到碎裂的木匾,历经风水日晒,被雨水浸透,木匾变得腐朽不堪,漆面斑驳,上面的字迹更是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越过木匾,颜珋继续向前,来到一座疑似祠堂的建筑前。
  墙面多已倒塌,被高草淹没。越过断裂的木门,脚下是大块的石转,整齐排列,仅有零星杂草自砖缝间探出,同墙外截然不同。
  北面墙壁上残留火焚的痕迹,焦黑顺着墙面延伸,意外在中途截断,应是遇水泼洒,中途得以熄灭。
  毁坏的木椅倒在地上,同样残留火焚迹象。年深日久,稍微一碰就当场散架,断口处洒落大量木屑,被风一吹迅速飞散。
  颜珋站在房间正中,摇动手中银铃。
  铃声时缓时急,时而如春风拂面,时而如骤雨惊雷。
  随着铃音变化,有冷风平地而起,刹那形成风旋,卷起破碎的木头和石砖,呼啸盘旋,声音尖锐刺耳。碎石摩擦犹如鬼哭,令闻者毛骨悚然。
  颜珋立定在风眼,手中动作不停,铃音连续不断,风越来越急。
  片刻的时间,地面石砖被大片掀起,接连飞向墙角,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声钝响,掀起大片尘土。
  “果然。”
  颜珋停下铃音,蹲身细察。
  石砖下并非泥土,亦非砂石,而是交织缠绕,每条都有手臂粗的树根。
  树根长在地下,盘根错节,扭曲成网,形成天然牢笼。缝隙间充斥妖气,凡被困在其中,必是极难挣脱。
  颜珋双手结印,聚成一团灵气,打入树根边缘。
  灵气化为利剑,整张树网开始颤动,墨绿近黑的妖气丝丝缕缕升起,每道皆有拇指粗,缠绕在一起,不断涌向高处。
  妖气之下,是游魂野鬼在嚎啕大哭。
  他们被困在此地数十年,迟迟无法入地府投胎,又没有亲人供奉,同坐牢没什么区别。如今得以重见天日,都是激动万分,恨不能立刻挣脱所有树枝,离开困住自己的囚室。
  众鬼都在期盼,颜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看清树枝困住的都是些什么鬼,嘴角牵起一抹弧度,眼底闪过冷意。
  在群鬼躁动抱怨时,颜珋捏碎传讯符,联络楚江王,同时结成灵镜,将现场的情况尽数展现在对方面前。
  看清镜中影像,楚江王神情微变,立即命判官翻阅鬼册。
  果不其然,这些都是当年死去的村民,数十年没能归入地府,也无半分踪迹。原以为是被树中厉鬼吞噬,未料想竟在此处。
  “我有话要问他们。”在楚江王派遣鬼差之前,颜珋先一步提出要求,“若要消除树中厉鬼执念,他们必不能少。”
  这些鬼同树中女鬼系有因果,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女鬼怨气所指之人。当年地府未能拘回,是自身工作不到位。如今被颜珋找到,又是有求于人,自该行一个方便。
  对于颜珋的要求,楚江王考虑片刻,便提起笔,将载有这些鬼魂的册页尽数修订。
  待鬼册修订完毕,颜珋收回灵镜,随意打了响指,即有一个身材高大,浑身缠绕黑气的鬼魂被提出地面。
  鬼魂得以脱困,第一反应不是道谢,而是凶相毕露,张牙舞爪向颜珋扑了上来。很显然,他已经丧失神智,彻底陷入癫狂,若不然,必不敢做出这般举动。
  颜珋没有姑息,单手覆下,魂体当场被打散,凄厉的嚎叫声中,被颜珋收入一枚铜铃。
  连续摄服数鬼,颜珋终于找出一只神智尚算清醒,没有陷入疯狂的老鬼。在被颜珋提出地面后,老鬼立即伏在石砖上,连声祈求饶命。
  颜珋以灵力提起老鬼,发现他周身缠绕的黑气相对较淡,神情中充满恐惧,不由得心头微动。口中并未多言,以灵力覆上树根,以防树下群鬼生乱,旋即提着老者走出倒塌的房屋,一路来到妖木跟前。
  距离妖木越近,老者越是恐惧,鬼体瑟瑟发抖,近乎有崩溃之相。
  颜珋没有继续向前,停在距小溪五步远的地方,手指点在老者额心,避免他魂体飞散。
  被放开后,老者瘫软在地上,依旧抖得厉害。
  “不能去,不能去那边。”老者颤抖着声音说道,“真不能去那边,会死,会死啊!”
  “为何?”颜珋俯下身,逼近对方双眼,道,“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一五一十道来,不许隐瞒半分。”
  老者面现犹豫,又被颜珋提着向前。眼见妖木越来越近,终于放弃挣扎,哭叫道:“我说,我说,不能过去,不能过去啊!”
  见他不似作伪,颜珋终于停下,松开手。
  老者立刻爬着退后,直至被灵力挡住,无法再行半分,方才哆嗦着缩成一团,抖着声音道:“不能做亏心事,报应,这都是报应!”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老者将当年旧事如数道出,颜珋方才知晓,树中女鬼名为简萱,是乡绅独女,也是村子里唯一上过学堂的女孩。
  在她十九岁时,由于父亲做主,嫁给了乡绅好友的独子。
  小夫妻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却十分恩爱,琴瑟和鸣。
  后来遇上战争爆发,丈夫隋征投笔从戎,辞去报社里的工作,便随着部队北上,一晃三年没有消息,更无只言片语传回。
  “当时村中和镇上都有传言,说隋家少爷死了。”
  祸不单行,隋征迟迟没有消息,隋老爷和简萱的父亲又先后染病,在同一年撒手人寰。
  因为两家夫人性情柔弱,根本管不了事,隋家和简家的家计全都落到简萱肩上,由她一肩担起。
  别看简萱年纪轻,实则性格坚毅,十分有经营头脑。在她接手之后,短短半年时间内,两家的生意非但没有一落千丈,反而蒸蒸日上,比先前规模更大,利润更高。
  最初,两家宗族怜惜她无依无靠,时常帮扶。随着时间过去,简萱的生意越做越大,亲情逐渐变味,嫉妒和眼红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隋少爷多年没有音讯,两家老爷先后去世,老夫人管不得事,她又没有儿女傍身,族中渐渐有了要收回生意田地,交给堂亲经营的声音。”
  简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出钱修祠堂,建族学,照顾孤寡,资助族内子弟读书,还招收族人到店铺里做事,非但没有得到感激,反而引来贪婪和觊觎。
  随着声音一天天增大,两族族长和族老都开始动心。
  祸根就此生成,贪婪之火开始燃烧,终成燎原之势。


第119章 抗争
  最先动手的是隋氏宗族。
  族长亲自出面,以隋征从军多年, 至今音讯全无, 隋老爷去世, 家中无男丁为由,要求简萱从族内过继嗣子继承香火, 接掌隋家财产。
  “你一个妇道人家,相夫教子方为本分,本就不该抛头露面, 混迹于三教九流。从族内过继男丁, 立刻将生意交出。正好三房长子和次子都在商行, 接手掌柜合情合理。”
  族长的态度十分强硬,根本不给简萱反驳的机会。
  当日召她前去, 将族内的决定说出, 半点不觉得此举是夺人财产丧尽天良, 反而是一派坦然。
  老鬼身为族老, 当时也在场,亲眼见到族长是如何咄咄逼人, 族中无一人为简萱说话。
  隋征的母亲本该站在儿媳一边, 奈何鬼迷心窍, 信了族内长舌妇胡说八道, 认定简萱命格不好, 克夫克亲,不仅支持族内决定,更背着简萱, 连过继的嗣子都已经选好。
  简萱孤立无援,犹如被困荒岛。族人都视她手中的一切为肥肉,都想上来咬上一口。
  情况如此艰难,这个坚毅的女子也没有屈服,更没有落败。
  她非但没有答应族内的要求,更当面指出此乃强夺财产,她手中的商行田地不仅有夫家的,还有娘家的。若是逼迫太甚,打算抢夺,她必不会坐以待毙。
  “我夫离家不过四载,纵无书信传回,也不能断定人已不在。你们这般红口白牙,是盼着他回不来?娘,阿征是您亲生,您也跟着旁人这样咒他?!”
  隋老夫人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本就生性懦弱,这些年能过得好,全靠简萱操持家计。先前被人撺掇,主要是耳根子软。如今被当面指出,也意识到言行不妥。
  然而,或许是柔弱半辈子的缘故,也或许是为了面子,更或许是失去丈夫,儿子又迟迟不归,让她将怨气全部移到儿媳身上,愧疚仅是稍纵即逝,这个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人,竟然当着全族的面哭诉简萱不孝,指责她恶待长辈。
  那一刻,简萱如坠冰窖。
  旁人可以污蔑她,可以黑心肝的骂她,隋夫人怎么能够?
  自隋征离家,隋老爷去世,她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隋家人,更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饶是如此,还是要被逼迫,要被婆母指责?
  有刹那的时间,简萱心灰意冷,甚至想要就此丢开手。
  一声声指责唾骂入耳,隋夫人甚至吵闹着要休了她,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凭什么?
  她凭什么将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拱手相让?
  就因为她是女人?
  她给族中的钱少吗?她对族人的照顾还不够吗?她对隋夫人的孝心都是喂了狗吗?!
  简萱怒气狂涌,扫视周围一张张或贪婪,或狰狞,或假惺惺劝说的面孔,当场冷笑一声,直言让族人死了那份心,无论是生意还是田地,她都不会交出来,更不会过继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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