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梓念便被钉在了这墙上,他被死死地困在了这里,他面色苍白,身子亦是痛得轻颤着,但他抿着唇,模样似是有些倔强,但眼神分明透露着恐惧与祈求。
但白鸿卿看着他,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动,带了些许说不明的怜意。
他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而后附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江梓念的唇有些苍白,白鸿卿一点点舔吮着他的唇,似是想要它重新染上血色。
江梓念没有挣扎,但是白鸿卿能察觉到他颤抖着。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白鸿卿眸色渐深。
他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他就似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可怜虫,只能在他掌下蜷缩着轻颤着。
触碰到他柔软的唇瓣,唇齿相交的时候,白鸿卿心底忽而升起了一股满足而充实的感觉。
那种感觉,令那心底一直深深折磨着他的那头黑暗的巨兽彻底平静了。
就好似...他真的彻底拥有了他...
那吻开始并不带什么情|欲,不过像是一个宣布主权的印章,但而后便渐渐深入。
白鸿卿也不由得眸色幽暗起来,不知不觉带了些欲念。
江梓念察觉到这人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继而又渐渐往下。
他气息间带了些浓烈的欲念。
江梓念骤然清醒了起来,于是他猛地一咬牙,两人唇间都带了些鲜血的气味。
白鸿卿抬眸看着他,他指尖沾上了些许血,他毫不在意地擦去了唇边的血。
而后,他看了江梓念一会儿,竟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那般轻笑着的模样,使他眉目间都带了几分温情与柔软。
那样子和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少年竟渐渐重合了。
他面上的笑,就好似是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糖果一般,眉梢都带着淡淡的满足。
明明,他对他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但他此刻这个笑,却纯粹地叫人生不出什么愤恨的心思。
“小梓...”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许多年前,在那秘境之中,白鸿卿也曾这般问他。
他那时答应了他,但后来...
他没有做到。
而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江梓念来回答了。
白鸿卿自然会帮他回答。
白鸿卿抚了抚他的黑发,面色带了几分温柔。
他找了他的小梓数百年...
那么多人都说他死了...
白鸿卿却偏不信。
午夜梦间,他总告诉自己,他会找到他,而后,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不会有背叛,不会有伤害...
亦不会有谁先离开谁...
有他在,小梓不会死,若是他寿数尽了,他便会将小梓杀了,如此两人也不会分开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这句话听着似是世间最浓情蜜意的话语,却又似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摆脱的诅咒....
.......
被囚禁的这些日子,江梓念竟无一丝反抗,他好似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白鸿卿以为,自此之后,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
但在第十日的时候,他从元明宗处理完事务回去,却只在屋内见到了散落一地的镣铐和琵琶钩。
那琵琶钩上有的还串着几块带血的皮肉,原本铐住手脚的锁链,如今正连着四截残肢断臂。
大大小小骨头混杂着砍落的碎肉掉落在地上,显示着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人,竟将自己的一整块琵琶骨生生从体内剔了出来,而后又砍断了自己的四肢。
那镣铐就算是上古魔尊、千年大妖亦可压制,他究竟是如何抵制了这神级镣铐的压制.....
而他戴上这具镣铐后,本该气若游丝,哪怕他只是动一动手指他都会受到这镣铐千万倍的制压和痛苦,那疼痛足以让人痛得昏厥,而他若越是挣扎反抗,便越是疼痛...
是要怎样的毅力才忍受住如此痛苦,剔除了自己的琵琶骨,还能砍下自己的四肢...
他竟...如此不愿待在他身边....
纵使...江梓念狠心如此对自己,但...他又如何能逃出他外头布置的这天罗地网....
这一切....都是白鸿卿从未想到的。
看着那一地散落的骨头和血肉。
白鸿卿愣了许久。
他几百年来从未有过波澜的内心,此时却觉出了一丝痛意。
那痛开始极浅,就好似在他心上轻轻扎了一下,而后却渐渐扩散开来。
而后,渐渐汹涌。
白鸿卿笑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人就算死...
竟也不愿待在他身边...
他轻轻捂着心口。
原先江梓念刺中他心口的那一处,如今伤口崩裂开来。
他看着心口的血,分不出,究竟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在痛。
*
在江梓念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终于听到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机械音。
“‘求助条件’已被触发.....”
“求助机会只有三次,请问您是否使用?”
毫无犹豫地,江梓念点下了“确认”。
在完成“快穿”任务之后,系统给他的奖励不仅有“重生”,另外还附赠给了他三次求助的机会。
但这机会只有在江梓念濒死之际才能使用。
系统曾提醒过他,求助机会的使用,是以削弱损耗神魂为代价的,要他谨慎使用。
人的神魂若是被削弱干净了,那也就魂飞魄散了...
但此刻,江梓念面对白鸿卿的囚禁,他已然陷入了死局,只能出此下策。
他无法想象白鸿卿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地牢时的神色。
当初,他背叛了白鸿卿,令他被抓回白家,亦曾深受地牢之苦,如今他还了他一命,如此,是不是也算两清了....
“请等候...系统正在启动....”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江梓念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奶狗。
他收到了系统的反馈声:因您如今神魂削弱,系统无法为您凝结成人身,已为您随机选择可塑身躯,感谢您的使用。
而系统虽根据他请求,给他重塑了身躯,又帮他逃离了白鸿卿的控制,将他传送至其他的地方,但他在原身上受得伤,却还是有些转移到了这具身躯。
由是,江梓念刚想站起来,便觉四肢一痛,他不由得跌倒在地,嘴里发出呜地一声。
邶清如刚闭关出洞,便看见一只幼犬浑身是伤地倒在了他的门口。
那只幼犬通体雪白,但身上的绒毛被鲜血染红,看上去分外可怜。
他往前几步,那幼犬却忽而咬住了他的衣摆。
它的眼眸湿漉漉的,它看着他,明明它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它眼眸中,邶清如却看出了几分祈求。
邶清如闭关的这处山林里妖兽众多,且皆是高阶妖兽,这幼犬这般弱小,若将它丢下不管,它大概熬不过一夜...
邶清如垂眸看着它,林间的微光洒在他身上,只见他容色如雪,眉间一道佛印为他平添了几分慈悲之意。
但他看着江梓念的眼眸,却那般漠然。
他站在哪里,浅色的唇轻抿成一条线,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一丝的波澜。
他整个人都宛如冰雪雕成的一般,稍稍靠近便会觉得冰冷难忍。
江梓念并不知这人究竟会不会救他....
他一向信奉的乃是生死有道,万物皆有因果.....
生与死对于他而言,无需刻意追寻或挽回...
他修得乃是天道,而天道...最是无情,万物皆为刍狗。
江梓念强撑着最后一起气力对他发出一声祈求的哀鸣。
在他昏迷之前,他终于见那白衣仙人轻轻弯下了腰。
他眉宇间的肃然与冰冷恰如他记忆中的那般。
.....师父....
第18章
混元派共有三十六座主峰,又兼有二十四座次峰,每个峰头都有一位大修,邶清如住在最高的天一峰上,天一峰高耸入云,峰顶上常年冰雪不化,他喜静,整个天一峰亦只有他一个人。
江梓念醒来的时候,便见邶清如正在一旁的桌子上翻着一卷古籍。
那书卷的纸张略微有些泛黄,他的手拿着那古籍,十指莹白剔透,骨节分明,指尖都好似凝了淡淡的霜雪气息。
他一袭白衣若雪,整个人坐在那里更好似冰雪雕成的,晶莹剔透,无一丝瑕疵,叫人不由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姿容绝世,如此惊世风华。
但他虽容色无双,却叫人生不出一丝绮丽的心思。
他周身冷冽孤傲,面上无一丝表情。
微光照在他身上,他就恍若神明一般。
直叫人想要顶礼膜拜,完全不敢亵渎分毫。
这位混元派的上虚剑尊,辈分甚高,如今无论是谁见了他,都需行礼叩拜,据说他一剑可断山河,他曾在几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之中一人之力扫平了数万魔兵,守护了整个修仙界。
他就好似是整个修仙界的一根定海神针,有他在,魔族便不敢肆虐。
似是见它醒了,邶清如微微朝它瞥眼看来。
他眉目冷冽,薄唇轻抿着。
许是比旁人参透了更多,他双眸间总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漠然。
他面色总是淡淡的,从不见一丝其他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这一切都与江梓年记忆中,一般无二。
自江梓念任务以来,他竟好似从未见这人笑过。
邶清如修的道法,便是要他无情无欲,终生克己禁欲,由是,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好似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如雪。
而与江梓念记忆中不同的是,此番,他眉间多了一道佛印。
那道金色的“卍”字印记让他看上去越发神圣而肃然,竟叫人有些不敢多看,生怕亵渎了他一分一毫。
江梓念竟不知,这人何时修起了闭口禅。
所谓闭口禅,便是通过禁语来减少口业,借此来修行证道。
但此等修禅之法乃是处于佛教五禅之外,素来最难修行。
若非五蕴皆空,定力坚韧之辈,必定不能修成....
忽而,邶清如站了起来。
他周身荡漾着些许细微的莹光,他一身白衣潋滟着微光,他朝它这边走了过来。
江梓念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全被这人包扎了起来。
他整个人...不...整只犬都被白色绷带包扎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笨拙。
邶清如到了它身旁,他容色如雪,这一眼垂眸,仿若仙人的凝睇。
雪白的幼犬亦抬起毛茸茸的脸,用黑黝黝的小眼睛看着他。
继而,邶清如弯下了腰,竟将它抱了起来。
江梓念不由得愣了一下,它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那人抱起它地动作十分柔和,既没有弄到它的伤口,也没有让他感觉不适。
而它虽然此刻有着一身厚厚的绒毛,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那一股冷若霜雪的寒意。
因为修行功法的缘故,邶清如的体温常年偏低,夏日里便是通体似玉般温凉,但这天一山上冰雪万里,常年霜雪不化,此番靠近,便只觉得他身上冷冽清寒。
江梓念正纳罕这人要做什么,忽而它便觉得额间被轻轻一点,那人指尖真是冰凉似雪,瞬间,一股灵力顺着指尖的那一抹似雪的凉意传入它全身的经脉中。
此刻,邶清如面色肃然,薄唇浅浅地抿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输入他体内的那股灵力却温和而细弱。
江梓念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动。
他知道,邶清如看着冷傲孤绝,又积威甚重,看着十分难以亲近,但其实,这人确是心思仁德之辈。
只是他修行的天道,信奉因果有道,万物皆应顺应因果,凡事不可强求。
很多事情上,他未免看上去有些太过于无情和漠然。
但他守护的,确是这天地正道。
那灵力十分温和,似是在查探它周身的情况,又似是在滋养着它受损的经脉。
江梓念只觉得周身恍若浸泡在温泉中一般,舒适地让它忍不住呜了一声。
但没过多久,邶清如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将它放下了。
江梓念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都躺在一个小窝里。
那小窝虽朴素,却柔软整洁,上面铺了一层保暖的棉布,大小刚好够让它躺下去。
江梓念躺在窝里,他看了一眼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爪子背面还有几个粉红的软垫,他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它将自己头趴在小窝边缘,耳朵尖也稍稍垂了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尚且有些不能适应变成狗的日子。
没过多久,便见邶清如又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紫玉的小瓶子。
江梓念只见他在它面前从那紫玉瓶子里取出一粒药丸来,继而递到了它的嘴边。
江梓念如今并不能很好地习惯这具身体,于是,它舌尖一舔,在将那药丸卷入口中的同时,它也糊了邶清如一手的口水
.....嗯....
江梓念微微抬眸,那人被他糊了一手的口水,面上却好似并没有太过生气。
邶清如确认它将那药丸吞下去了,而并没有掉出来,这才起身,继而拿出一块巾帕来,将手上的口水擦去了。
他面色不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
见他神色如常又坐下来继续看书时,江梓念这才心下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