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自然察觉到了赫德雅的变化,随便找个借口让他出去历练便把他打发得远远的。赫德雅自然明白艾德里安的用心,便也漫无目的的四处流浪,没有起点,更没有目的地,如漂泊的孤舟,在这尘世中游荡沉浮。
见识了种种,也碰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总有好奇的孩子会问赫德雅,你要去哪里?毕竟第一次碰到一个魔法师在独自流浪。其实赫德雅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想逃离,逃到没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重新开始,独自一人或者重新交到新的朋友一起生活、战斗。
赫德雅来到暗夜小镇也是在一次偶然中发现的,初来乍到,便喜欢上这个小镇的氛围,各种赏金猎人遍布在小镇的各个角落,每天争斗不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按赫德雅的话来说这是一个让所有男人都能热血沸腾的地方。
“这里同样能让再矜持的姑娘变得放荡的地方。”薇薇安说道。
薇薇安,歌舞店的年轻老板娘,是赫德雅来到暗夜小镇结识的第一个朋友,至少赫德雅一直把薇薇安当做朋友,可薇薇安缺似乎不乐意。“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我薇薇安阅男无数,又有多少男的愿意拜倒在老娘脚下,然而老娘都没正眼瞧过他们,没想到会居然会栽倒在你小子身上。”
面对薇薇安直白的表白赫德雅很无奈,而她也明白赫德雅对她无意,便也不像其他女人般一直纠缠于此。“别说拒绝,这样让我很没面子。”所以薇薇安一直对外宣称赫德雅是他喜欢的人,看在她的面上不可欺负这个新来的,惹得一群老板娘的爱慕者对赫德雅虎视眈眈。
“这样一来我更在这个镇子上待不下去了。”赫德雅苦笑道。但他们心知肚明,这辈子永远只是朋友,也仅同薇薇安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赫德雅才能抛开所有烦恼。
“谢谢你,薇薇安。”每次遇到不顺,或者又想到那些痛苦的过去,赫德雅就跑到薇薇安这把自己灌醉,当然醉死过去前都不忘感谢她一句。
“知道我为什么会钟情于你嘛?你太像他了。”看着像滩烂泥一样没形象的倒再一旁的赫德雅,薇薇安自言自语道,给自己又倒满酒,一饮而尽。
“你也有初恋啊……”赫德雅闭着眼却懒懒地说着。
“是啊,现在想来如此可笑。不对,你怎么还醒着?”薇薇安吓了一跳,“其实你不也是一样嘛,一脸感情受挫然后逃到这里。”
“才不是。”赫德雅辩解道。
“小子,你还嫩点,骗不过姐姐我的。”似乎发现了赫德雅的小秘密,薇薇安来了兴致,今晚非得把这小子的过去套出来。“或者说你在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而困惑,对不?”
看着赫德雅那原本抱睡不醒的眼睛突然睁大,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都几岁的人啦,还学小年轻玩纯洁?是不是无时无刻想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赫德雅快快速都点点头。“那就对了,你就是喜欢上她了。”
“但是我们只认识半年,我也仅仅是当做朋友对待。”情商感人的赫德雅一脸迷茫。
“半年还不够?我还不是见到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
“切,刚你还说是因为我像你初恋。”赫德雅小声嘀咕着。
“谁TM说他是我初恋了!”薇薇安把酒杯重重地砸到桌子上。“别岔开话,告诉姐姐是哪家妹子让我们的赫德雅如此念念不忘?真不行我帮你去说。”然而赫德雅突然露出神伤的表情,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晚的对话最后还是这样无疾而终,但两个人都明白,感情这玩意太累,不是因为曾经受过伤,毕竟如果有也已成过去,而是怕以后会受伤,不是不敢爱而是害怕爱,怕那未知的受伤。既然怕了,就不会再去踏入这个禁区,能遇到个知己可以相互倾诉一切这就够了,何必贪心。
现在想来在暗夜小镇待的这些年是赫德雅活的最轻松自由的一段日子,似乎对沃特那段未知的感情也不再来打扰他,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持续下去,然而这份平静在此刻被无情终止。
思绪被强行拉回,黑暗锁链将赫德雅牢牢固定在石壁上无法动弹,他抬起头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沃特,总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似乎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种情况,他被杰拉德狠揍后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而沃特就这么从天而降地突然出现,救了如此狼狈的自己。不同的是现在是反被沃特揍得如此狼狈,过了这么几百年,算是还了所欠他的那次救命之恩吧,想到着赫德雅轻笑了一声。
而沃特走到赫德雅面前便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并未再说什么,但那愈加深邃的双眼中透出令众生畏惧与臣服王者之气让赫德雅感到无比陌生。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个会温柔地揉着他脑袋,耐心教他魔法,又时而以捉弄他为乐的沃特从此不见了。眼前站着的是披着魔族外表的沃特,可笑得是他试图从这个魔族身上找回沃特的影子,找到了又如何,魔族,一个同他永远站立在对立面的敌人,以后每次相见就如同这次一般,而身上被那黑暗锁链勒紧的痛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此刻的现实。
这一眼便是万年。
洞里出奇得安静,落针可闻,谁都不敢打破这安静,不管是不知黑暗中此刻情况的维恩他们还是生怕殿下怪罪的伊瑞那三人,或者是赫德雅,当然,还是有一个却脱离了这份不敢。
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在洞里回荡,那只几乎被遗忘的落落兽幼崽,倾尽自己幼小身体内的所有力量,高声尖叫起来,它在呼唤它的母亲。沃特第一个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让伊瑞他们抱起幼崽回到地面上去,但不想那头成年落落兽到来的如此迅速,大概幼崽感知到母亲就在附近才发出求救般的尖叫。
一瞬间洞中石头碎裂,震荡着不断滚落,赫德雅心里明白这次真的逃不了了,却为自己最终葬身于此而感到些许遗憾,头顶的巨石摇动着即将砸落,赫德雅最后看了眼沃特那一脸震惊的脸,缓缓得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想死?没这么容易,你要死也是得死在我的手里!”沃特看着赫德雅最后居然认命地闭上眼便突然来了一肚子气,“我走了这么久,一路从极北赶来逮你,没想到你居然急得想去地狱报道?哼,你想得美!”
耳边传来沃特低沉控诉声,赫德雅立马睁开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沃特脸庞,嘴角那抹熟悉的笑,让他又想起那个美好午后坐在窗台上被阳光融化了的少年,不知不觉将手抚摸上那脸庞,那点点温度沿着手传到心中:“沃特,真的是你吗?”泪水早已迷湿,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层模糊。
之后的事赫德雅记不清了,唯有记得沃特用他那熟悉的语气温柔的说:“是的,赫德雅,我回来找你了。”
赫德雅记得很久以前神父曾对他说过,如果一个人的心无爱,哪怕身处酷暑中也会感到刺骨寒冷,相反如果一个人心中有爱,哪怕身处冰天雪地之中也会感到如沐春风,这就是爱,而赫德雅在这极寒的雪域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幸福的温暖,原本静寂地心再一次被触动,如决堤溃败,一发而不可收拾。
第十二章 何以再见
熟悉的乐曲在耳边回荡,四周是人们欢庆的欢声笑语,赫德雅回过神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地方,回到了让他人生出现岔路的那个晚上。杰拉德被麦克拉肯罚去关了禁闭,沃特不管麦克拉肯一脸的不思议,强行将他带离了那里,没了那时的不解与不安,徒有被握的手中传来暖暖的感觉。
“沃特……”赫德雅抬头看着留给自己背影的沃特,带着他穿过层层人群。
听到背后赫德雅叫他,沃特停了下来,回头不惑地看着他。
“沃特,答应我别走好吗?”千言万语仅剩下这么一句话。而沃特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缓缓举起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沃特的头发:“恩,我不走,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期待了无数日夜的回答,终于在此刻得到,然而已是迟到了两百年,但这终究还是一场梦。
赫德雅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昨晚过夜的山洞中,沃特坐在不远处,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下午的事后来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他知道此刻自己幸福到爆炸。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同沃特重逢的情景但都想不到会是如此,此时此刻赫德雅也不敢相信沃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有着魔族的所有特征,但从沃特身上赫德雅感觉不到遇见其他魔族的一点恐惧。
“看够了吗?”被沃特的突然出声下了一跳,赫德雅本能地站了起来迅速得往后退了几步,如同犯事的小孩被家长抓了个现行。不过赫德雅没注意脚后的火堆,一脚踩到了木棒,愣愣得倒向火堆。
“我说这么多年你有在好好学习嘛?怎么感觉还不如以前,连反应也迟钝了。”沃特眼疾手快抓住了赫德雅的手并顺势一拉将他捞进自己的怀里。
自己的视野突然颠倒,沃特那张可以称得上是神作的完美脸庞近在咫尺,他的脑子就这么瞬间当机。曾经他还嘲笑奎兹每每提及他那个婆娘时的傻样,现在想来自己似乎连他还不如,果然爱慕之情是扼杀一个天才的最好武器,况且他连离天才的距离都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四目相对,却默默无言。此时赫德雅的内心自然无比纠结,他完全不知道沃特对他有着是何种感情,说不定现在身为魔族王子的他更有要杀了自己的想法,他自然不会知晓在他离开的这么几百年自己是如何痛苦地度过的,想到此赫德雅觉得这些年的所谓的痛不欲生完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我本就是个不思进取的人,会了点三脚猫的法术当个赏金猎人能勉强活下去,也就够了,自然不能同你相比了,你可是下任魔王最强的继承者,肩负起振兴魔族打倒人类的重任。”又是如此腔调,听得真让人生气。赫德雅似乎有激怒这位魔族王子的意图,故意说着这些会让沃特生气的话。看吧,那皱起的眉头,赫德雅就知道自己成功得激怒了他,然而此刻心里未有意想中该有的得意,反而有点不敢直视沃特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连赫德雅都感到此时的气氛有点尴尬,只好推开沃特站起退到了火堆后面。
“明天你就回去吧,离开雪域,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好这次碰到的是我。杰拉德他们我已经让我部下把他们送出雪域了。”过了许久,沃特淡淡地说道,“至于你们的任务,我把落落兽之心给了那个牧师了,其他的我要拿走。”
“不行,维恩他们……”
早就知道赫德雅的想法,沃特立马打断了他的问话:“我想你应该清楚,维恩是为了帮杰拉德寻找落落兽股骨做他的魔杖,丢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他们不去找回来还好意思想要用替代品来掩盖,不给他们点教训不知道以后还会闯下多大的祸!你告诉他们如果魔法部有何动作就让他们找诺奇校长,他会帮忙的。”
为了让杰拉德有个教训,沃特并没有告诉赫德雅现在魔杖被诺奇校长保管着,虽然很不愿意帮他们,但考虑到莱克家族目前的实力及地位,说不定以后能有一定制衡作用。
然而赫德雅却一脸狐疑地盯着沃特:“果然是你们魔族偷的吧!”
听到这小子憋了半天说出这种话,沃特内积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伸出手敲了赫德雅的脑袋。“混蛋,你打我干嘛,我有说错嘛!”捂着脑袋一脸委屈样,“现场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黑暗系魔法,你们还想狡辩?”
“蠢货,魔族的人真要偷还用得着用上魔法?随便一个心控就做得可以不留痕迹。”沃特无奈的摇摇头。
“不是你们魔族那会是谁?”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脑海中闪过,“难道是莫卡?就我所知只有他会黑暗系魔法,不过不对啊,诺奇校长说他早就被魔法部的人带走关押了起来不可能逃脱,总不会魔法部里有内鬼把他放了?为什么我们都没收到消息!”突然脑子混乱起来。
“对于莫卡你应该比谁都了解,他的黑魔法自然是有人传授,不过就学了那几个月连皮毛都算不上,但用于嫁祸就以足够。”这话沃特说得有点意味深长。
“难道说还有这么一帮跟莫卡一样的人?”思极至此赫德雅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你一个魔族的比我们都了解清楚。”
“那是因为你笨。”沃特宠溺地笑了笑,而对于他手下来说,他们绝不会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魔族殿下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终于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用同方才一般尴尬,赫德雅也松了一口气,话虽如此赫德雅仍不知开口继续着别的话题。其实之前赫德雅心里有许多话想要问,但真到了这一刻便一句也问不出。
火堆中的树枝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啵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响,两个人盯着火堆,各自思索着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心思,好几次赫德雅想开口要说的什么,结果最后都放弃了。这缺失的两百年足矣让一个人褪去稚嫩变得独立成熟。不知不觉远方的天空开始露白,天亮便代表分别,现实终究不是梦境,昨夜你答应我的永远相伴被现实击的粉碎。
这次不再是不告而别,一句再见也许是永不再见。
火麟龙默默地降落在赫德雅身边,沃特并未多说什么,简单得说了句再见,不再留恋便上了坐骑飞走了。此时赫德雅感到内心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感情,理智告诉他沃特有他的使命,必须要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