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雪童子本身就偏瘦，瘦瘦弱弱的个子背着大大的书包， 像是要把肩膀都压垮了一样，可把雪女心疼的不行，但雪童子自己似乎乐在其中，十分享受学校的氛围， 毕竟他从小生活在雪山， 何时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
　　尤其零班的学生对他相当友好，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小零食，甚至隔壁班也有女生送他巧克力，他从没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虽然送巧克力的女生都被郭超凶跑了，但依旧不妨碍他乐不思蜀。
　　但他才刚刚跟班上的同学熟悉起来， 课程好不容易跟上了一点进度， 就在这个时候，雪女要带他回国了。
　　陆清算一算日子，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日本跟天朝不同， 没有过阴历的习俗，元旦的意义就跟天朝的春节差不多，每到这个时候，不管是妖还是人，都是要回家的。
　　尤其是雪女这种有了供奉的妖怪，这种时候不在可不行。
　　雪童子明显不乐意了，磨蹭着不愿意回去，嘴巴也撅的老高，他想在这里过春节。
　　中国地大物博，这一个月，他甚至还没吃遍s市的美食，又听郭超说新年格外热闹，还能放烟花，自是不乐意。
　　但雪女也很无奈，春节是相当特殊的，有着辞旧迎新的意义，每当这时候，一些大妖怪就会摆上宴席，邀请各方妖怪庆祝。
　　而同为镇守一方的妖怪，雪女是必定要到场的，尤其现在雪童子已经步入成长期，以后肯定要接替雪女的位置，这个时期人脉就格外重要，错过一年没关系，万一要是得罪了那几个大妖，接下来几年肯定格外艰难。
　　胡致宁听完之后忍不住啧啧称奇，人类有利用春节时期走亲访友的习俗，没想到妖怪也有，甚至比人类还要注重这方面的礼节。
　　雪女好言相劝，雪童子虽然依旧哭丧着脸，但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孩子，最后还是瘪着嘴答应了。
　　把自家儿子交给郭犇一家，雪女这才吐露实情，新年要回去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雪童子要步入成年期了。
　　这种时候他必须回出生地，尤其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几乎是各种妖怪齐聚，雪童子若是有他们帮助，进入成年期基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种机会，雪女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只是两个孩子再见面的日子，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陆清思索了几秒钟就做了决定，瞒着两个孩子。
　　但………
　　看着蹲在他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郭超，陆清不自觉的远离了一些，并小声道：“至于吗？”
　　“你不懂……”以后就没人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也没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了，雪童子又乖又可爱又软，简直符合郭超对美好生物的所有定义，还满足了他的少女心。
　　郭超难受的眼睛跟兔子一样，一把一把的往雪童子的行李箱里塞漫画书和他喜欢的玩具——
　　“你要是无聊了就玩我的游戏机，还有这些漫画书，都是我特地挑的……”
　　见自家儿子这么没出息，旁边的郭犇也只得尴尬的朝着雪女笑笑，打圆场道：“这小子估计是真的很喜欢你们家的孩子，这些游戏机啊书啊，连我都不能碰呢，都是他最宝贵的。”
　　雪女也矜持的抿嘴笑笑：“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两个大人相互客套中，胡致宁来了，提了一个笼子，放到了雪童子的怀里：“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雪童子小心翼翼的掀开笼子上罩着的布，里面传来几声细细的猫叫声，顿时惊喜的叫出声：“猫咪！”
　　顿时朝陆清投去了感动的目光，这几天他玩得太开心都忘了，没想到陆清竟然还记得。
　　“这是我特地给你选的。”
　　郭超把猫从笼子里取出来，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怀里，他给雪童子选了两只，都是长的圆滚滚又虎头虎脑的，跟郭超的给人感觉有些神似，雪童子明显很喜欢，抱着就不愿意撒手了。
　　“谢谢超哥！”雪童子响亮的喊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偷偷在郭超侧脸上亲了一下，小脸红扑扑的，但神色却意外的坦荡，显然不含其他的意思。
　　“小孩子…小孩子……”郭犇看雪女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忙打圆场，又埋怨的看了陆清跟胡致宁两人一眼，这两人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秀恩爱秀的极为频繁，生怕众人不知道他俩关系似的。
　　只是可怜了雪女，原本一直住在雪山不问世事，从不知道两个男人也可以有如此操作的她，在一次半夜起来喝水撞见两人亲吻之后，屹立了几万年的三观一下子碎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被逼着重塑三观，连郭犇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可怜。
　　所以他十分能理解。
　　“好了，起飞时间要到了。”
　　郭犇赶紧转移雪女注意力，又把毫无眼力见的自家儿子拉到身边，没看到雪女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吗 ？
　　临到离别，一直都挂着笑容的雪童子终究还是红了眼眶，他不舍的朝众人挥了挥手，又举起一只猫的爪子朝郭超挥了挥：“再见啦！”
　　“嗯！”郭超抹了一把脸，在机长一再的催促下，目送着雪童子登上了飞机，回到了黄线外面。
　　雪童子跟雪女两人这次回国，是郭犇各方活动关系才借到的私人飞机，毕竟两人身份在国内可以说已经暴露了，虽说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但是显然不适合乘坐航空公司的飞机了，在这出售隐私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社会，让人着实不放心。
　　纯白色的飞机缓缓驶离跑道，郭超仰着脖子，直到白色的飞机变成一个小点了以后才问陆清，情绪格外低落：“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陆清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讶，没想到郭超竟格外的敏感，几个大人编造的谎言都没有瞒过他。
　　“因为雪女阿姨没跟我约定下次见面的日期啊……”
　　郭超虽然憨厚，但是不傻，对方眼里偶尔流露出的歉意，都让他隐隐有些预感。
　　陆清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想了想，还是半蹲下身子，告诉了他实话：“雪童子还没有成年，待在这里对他来说是个负担。”
　　“这样啊……”郭超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嫌弃他就好。
　　“那，他还会回来吗？”
　　陆清想了想：“成年了应该会，只要步入了成长期，离成年就不远了。”
　　这话倒是实话，只是陆清没有告诉他，即使跟极为漫长的童年期相比，成长期到成年期的距离只像一条浅浅的沟渠，对人类来说，也足以横跨他们整个人生。
　　陆清揉了揉郭超硬茬茬的有些扎手的头发，还是在他心里留了一个小小的希望，如果雪童子极为努力，万一有生之年，他们还能再见一次呢？
　　至少，不会像他的父亲跟山姥那样。
　　陆清小小的叹了口气，目送郭犇接走了郭超以后，跟胡致宁一起出了站。
　　s市已经彻底进入了严寒，行人已经穿上了厚实的羽绒服，当一片冰凉落到陆清鼻尖的时候，陆清才仰头，天空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雪花。
　　陆清恍然想起来，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天气，那时候对方还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青涩的要命，牵个手都要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
　　胡致宁搓了搓手，十分自然的把陆清的手揣到了自己兜里，嘟囔了一句：“那帮小崽子现在正布置教室呢，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嗯……”陆清十分享受这种老夫老妻的氛围，没有热恋期的滚烫，但暖意却一点一滴的流入心脏，细水长流一般漫上心头，整颗心像是无时无刻被浸在温水里面，美好的像是冬日的暖阳。
　　胡致宁最近特别喜欢把“我们”这个词挂在嘴边，恨不得像全世界宣誓自己的主权，见陆清答应了，他心里一喜，正要顺杆子往上爬，却听对方突然来了一句——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你先回学校吧。”
　　说罢陆清突然挣开了他的手，朝不远处跑去了，手中的热度突然空了，胡致宁茫然了一瞬，等他抬起头来时，哪里有陆清的影子？
　　……
　　陆清摆脱了胡致宁，来到一辆停在路边的宾利面前，敲了敲车窗。
　　这时候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疑似管家的人物，朝他恭敬的弯腰，态度疏离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陆先生，我们老爷子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终于放上更新了……


第四十五章
　　再次进入老宅， 看到周围熟悉的风景， 陆清心里也有些感叹， 还不到一个月，他竟然又回来了。
　　只是跟上回来的不同，这回陆清相当从容， 还有心思打量周边的景色。
　　那个老爷子眼光很好，老宅看起来虽然旧了点，但依山傍水， 绿化相当不错，邻居与邻居之间隔的相当远，非常安静，适合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
　　而前面疑似管家的人把车开得四平八稳， 双眼目视前方， 一丝一毫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陆清身上，气息平稳绵长，虽然是一副管家打扮，但西装服下隐隐隆起的肌肉，表明出他并不是普通的管家。
　　本质上应该跟之前那些保镖是一类人，陆清心里暗暗的下了结论， 心里提起了一丝兴趣：“怎么称呼？”
　　“方文野。”
　　“老爷子这次找我的原因？”
　　“过会儿您自然就知道了。”
　　方文野不打算多说， 陆清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再去拜访老爷子一次， 现在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他本身就话少， 也没打算继续聊下去，干脆专心的欣赏起这边风景起来，暗暗盘算起自己的存款，若是想要在这里购置一套房产，大概需要多少钱。
　　前方的方文野见陆清不再说话，神情又似乎很凝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态度太冷漠了些，只是他从部队退役前是教官，板着脸都习惯了，根本做不出什么友好的表情。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陆清一眼，面露迟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也不需要害怕，老爷子不是那种……”
　　他斟酌着语言，半晌才找到了合适的比喻：“恶婆婆……”
　　老爷子最多就是爱面子，喜欢凹造型装排场而已，不会像那种恶俗的婆媳家庭伦理剧一样，动不动就甩支票……
　　方文野张了张嘴，后面的话还是没说，算了，反正跟老爷子相处一阵子就知道了。
　　陆清有些惊讶，唇角微勾了勾，表示接收了对方的好意，心里对这个似乎是管家的人印象有所改观。
　　一路无话，方文野先下车替陆清开了车门，又恢复了疏离的态度，微微弯下腰，垂眸道：“老爷在客厅等你。”
　　陆清推开大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他脱了外套交给方文野让他拿去挂上，随即直奔客厅，他之前也是被服侍惯了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方文野依旧是那个躬身动作，但态度明显要谨慎了很多。
　　惹得陆清忍不住在心里不带恶意的嗤笑了一声，果然不愧是老爷子的管家，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胡隼已经在客厅里等他了，他面前有个小茶几，上面摆上了一副棋盘，旁边两杯茶热气缭绕，模糊了对面人的五官，显得格外高深莫测起来——
　　老爷子一身紫色唐装，一条五爪金龙从左胸一直延伸到他衣角，跟金色的祥云盘扣融为一体，他跪坐在一个榻榻米上，不知道等了他多久了。
　　“这是我托文野从海外一个藏友手中收回来的，是北宋的东西，放到如今估计是绝品了。”
　　老爷子把一盒棋子推到陆清面前，然后用手拍了拍放着棋盘的桌子：“这也是一起运回来的，也是上了年头的东西。”
　　陆清挑了挑眉毛，这是向他炫富？还是给他下马威？
　　估计两者都有，想以悬殊的财力逼他知难而退？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下一次放到他面前的，恐怕就是一张支票了。
　　老爷子应该干不出那种智障的事儿吧？
　　陆清不露声色的捻起里面的一颗白子放在手里把玩，棋子入手温润，玲珑剔透，形状极为完美，手感也非常好。
　　复又把它放在阳光下观察，棋子莹白的颜色里竟然透着淡淡的一点绿意，像是有生机一般，如果他没看错，这一副棋应该全部由猫眼石打造而成，不说它的历史价值，光是材料就是天价。
　　老爷子还真是有钱啊……
　　陆清感叹了一下，随即把棋子小心的放了回去：“所以？”
　　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胡隼差点绷不住他的表情，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
　　怎么还装傻呢？
　　胡隼猛灌了口茶压了压，就看对面的陆清也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眼睛微眯似乎在仔细回味：“色翠略黄，香味高雅，滋味甘鲜醇和，汤色碧绿黄莹，这应该是上好的龙井。”
　　“只是不知是狮、龙、云、虎中哪个品类呢？”
　　那是什么东西？
　　胡隼瞬间傻眼了，他是农村出身，早年抗日那会儿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哪喝得到什么好茶，后来即使有条件了，也跟牛嚼牡丹一样，不知滋味儿。
　　只是为了看起来不那么像暴发户，才开始喝茶，但什么龙井铁观音，他喝起来味道其实都差不多，还没三皮罐喝着带劲。
　　似乎看出了老爷子的窘迫，陆清大方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推了推眼镜，他诚恳的看着对方：“这么出色的茶，想必一定产于龙井质量最好的狮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