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立刻各自领了任务,思君上房梁去找,星渊和陆小鸡陆小菇去门外的小院找,陆湘和薄阳炎继续在小阁里找。
又一会儿,不知何处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破晓时分已越来越近。
要快一点找到,若是再生变故就更加糟糕了……陆湘咬着牙想,正当此时,他终于是发现了在一根房柱下的地砖有问题,一碰果然又是有结界。
陆湘连忙喊了声“思君”,对方很快便从房梁落下,一脚下去那块地砖和结界都一同碎裂,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机关。
陆湘用力搬动机关,一大块地砖便开始缓缓移位,露出了藏在地下的密室。
思君打了个响指让飞火率先飞下了密室,瞬间便将那里照得透亮,与此同时,陆湘也一眼看到了这间不大的密室里放着的所有东西。
正中是一张床,床的四周有许多陈列架,一面墙上都挂着各种形状的皮鞭和镣铐,以及许多奇形怪状的物品。
看到的第一眼,陆湘以为是刑具,但转念一想,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东西不是刑具,这是……
陆湘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确实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是这些东西,思君也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是这些东西,也没想到要捂陆湘的眼睛,这时候思君立即灭了飞火也已经来不及,陆湘都将这里面的东西看完了。
可思君还是迅速灭了飞火,他们的眼前都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陆湘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但从那狰狞的模样来看,倒是很容易就猜到了是什么。他慌乱了须臾,心里又庆幸方才没有让陆小菇和陆小鸡留在这里,只是……薄阳炎看见了。
陆湘顾不得自己心里的惶恐,只怕薄阳炎接受不了,连忙转头去看他。
只见薄阳炎微微张着唇,震惊到完全傻了。
思君一言不发,抬手将陆湘二人往后推。
陆湘最开始的直觉又准了,秦修诚与秦夫人,还真不是表面上的伉俪情深,他不纳妾不是因为他爱秦夫人,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是龙阳。
这父子二人,各自毁了一个女人的人生。
陆湘嘴唇抖了抖,这才缓缓对薄阳炎说:“薄兄,这应该不是全部,还有别的东西能查出来,你若是受不了,可以先回避。”
薄阳炎摇头,坚定地说:“我要知道……段容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的和姑父有关。”
其实在看到密室里的东西之时,关于段容的死,陆湘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正当此时,屋外的小院传来了星渊的声音。
“陆湘!快过来!我有发现!”
陆湘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立刻就跑了出去。
这小阁修得是不大,但门口花园倒是十分气派,一大片梅树都长得极好,陆小鸡就在花园的一角站着,星渊和陆小菇都在他的脑袋上。
一见陆湘,星渊便立即道:“你瞧见了吗?我们站的地方的土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陆湘走过仔细地瞧,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
星渊摇摇头,道:“若是用眼看,你们是看不出来的,但刚才我的花根一触就感觉到了,在这里这一块的土壤,比别的地方肥得多。”
陆湘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安,只感觉自己脚下这片土地像是长出了刺。
他定了定神,说:“小花,那你能不能大概圈出一个范围?”
“可以。”星渊一边说,一边便指挥着陆小鸡往前走,清晰地给陆湘划了个范围出来——约是个成人三十步能走完的圈。
范围出来,陆湘便把陆小鸡给拎起来,将那三只往乾坤袋里塞。陆小鸡和陆小菇倒是听话地回去了,星渊还趴在乾坤袋的边缘看。
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也没多说什么,从薄阳炎的乾坤袋里找了几个工具,就在星渊画出的范围里沉默地开挖。
一捧捧黄土被挖开,也就挖了不到一丈的距离,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苍白的皮肤,深黄的泥土,这黎明前最黑的夜,全然搅在了一起,狠狠地冲击了所有人的眼。
尽管已经做了准备,但真的看到这一幕时,星渊陆湘薄阳炎三人还是同时惊叫了起来,连连后退。
陆湘一阵阵心惊肉跳,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忍不住地往思君的背后躲,思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湘眼眶泛红,转头去看薄阳炎,对方丢下了手里的铲子,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只手,陆湘怕他受不住,正要喊他,他却猛然跪了下来,疯狂地用双手去刨那些黄土。
他激动得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也感觉不到双手被摩擦的疼痛,直到那黄土之下出现了一张人脸,他才终于停下。
“段……段容……”
薄阳炎颤抖着开口,僵硬地看着那少年的脸。
北方的冬日苦寒,两个多月过去,少年的尸身并未有任何腐坏,他秀气俊美的脸仍然是原来的模样,安静地仿佛只是在沉睡。
可谁都知道,他不是沉睡,他死了。
薄阳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啜泣,而后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不敢哭出声,只怕自己的哭声打扰了这孩子往生的路。他悲切万分,却仍旧小心翼翼地清除埋在少年身上的黄土。
陆湘和思君都没有出声,安静地蹲下来帮他,就连星渊也变出了花根来帮忙。
没多久,段容的尸体彻底挖了出来。他单薄的衣衫早已经破破烂烂,身上有许多擦伤,胸口有一条很长而且不规则的伤口,那伤口是致命伤,能看出的确是从高处坠落被乱石划伤的。
但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死因。
从他破烂的衣衫缝隙之中可以看到,他的脖子和手腕都遭受过捆绑,他的身体有多处的鞭痕,那些藏在密室里的可怕用具,或许都在他的身上用过。
这些东西,才是真正杀死他的凶器,秦修诚,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段容的脸,是男孩子中少见的秀美和温柔,若是活着,还不知有多好看灵动。
或许就是这样的好看让他遭了罪。
可好看又脆弱,是他的过错吗?他为什么要被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变态给毁掉?甚至在他去世以后,仍然得不到一个公正,变态怕自己所作所为暴露,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以一个不能吃苦的纨绔子弟冤枉地死去,他在最好的年纪里,被一捧黄土草草掩埋。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薄阳炎脱下自己的大氅,小心地裹住段容的尸体,最终忍不住失声痛哭,悲切地道:“他曾向我求救!他也曾努力过想逃走……可我……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是我……”
“薄兄……”陆湘想安慰他,可一开口却发现了连自己声音都哽咽了。
“你们都站起来。”思君冷冷地出声,他一开口,便有不容置疑的强硬力量,“这怪不到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站起来,如今要做的是将真相公之于众。”
他们都猜到了,星渊既然划出了这么大的一个范围,那遇害的便一定不止是段容一个人。
因而他们不敢再难受,硬撑着让自己站起来。
陆湘深吸一口气,道:“可以让其他人都过来了。”
第72章 岳镇渊渟17
很快, 陆湘便将还待在八方楼的所有人都给带了过来, 包括被思君捆得严严实实的秦修诚,还有昏迷的秦温玉。
众人还站在小阁的花园之外, 陆湘便站住脚步, 看着众人, 沉重地说:“今日之事, 请诸位做个见证。”
有人惶惶不安地道:“你到底想让我们看什么?秦掌门究竟做了什么?”
陆湘不言, 沉默地将人给往花园之中引, 没走几步,便有人看到了段容的尸体, 秦氏的人都认识他,有几位姑娘惊诧地呼喊道:“段容!是段容!”
秦修诚猛烈地挣扎起来, 但无奈怎么都挣不脱思君设下的结界, 陆湘厌恶地看了秦修诚一眼,而后说:“段容是秦修诚害死的, 小阁里还有一密室, 诸位也应当去看看。看完之后,还请诸位找些工具来帮忙挖一下, 这一部分,应当还有其他的尸体。”
四下哗然!
有人跑进了小阁内看那密室,也有人立即从乾坤袋里找了工具开挖, 陆湘和思君一直沉默, 再次拿起了手中的铁锹。
原本星渊还在乾坤袋的边缘看, 可后来越来越看不下去, 他都躲了起来。
没多久,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颗启明星,众人也都停了手,放下手里的铁锹,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
除去段容,他们一共挖出了二十三具完整的尸骸,有些已全部化为白骨,有些则还在腐烂之中,变得面目全非,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些死者都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女眷们纷纷往后躲,捂着脸小声地哭,其余人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要么互相看着,要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秦修诚。
秦修诚发丝散乱,双目圆睁,疯狂地挣扎着,额头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他已方寸大乱,呜呜地乱叫着,奋力盯着陆湘和思君发出含糊的叫嚣。
思君抬手挥了挥,秦修诚的嘴终于是能发出声音了,但他仍然不肯认,穷途末路地大喊道:“有人陷害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陆湘忍无可忍,一步上前怒喝道:“你住口!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承认!这么多孩子的尸骨,他们都在看着你!”
秦修诚往那堆摆放整齐的尸骨看了一眼,露出了些许惶恐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他迅速低下头,不甘心地继续嚎叫:“有人陷害我!是有人陷害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姑父!”薄阳炎忍着暴怒,一把抓住了秦修诚的衣领道,“你的良心呢!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秦修诚已经全然疯了,只知道不停地辩驳:“我没有,我没有!”
薄阳炎气得快背过去了,陆湘拉住他,道:“薄兄,不用和他多费唇舌,带他来,并不是让他承认,而是通知他,我已经找到这件事情的所有真相。”
接着便有人问:“那……现在我们……应当怎么办?”
陆湘的双眼在人群之中缓缓略过,朗声道:“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知道了你是谁,你还不愿意出来吗?”
众人怔楞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陆湘是在对凶手说话。
所以,凶手就在他们这群人之中!
慌乱的惊叫声四处响起,好不容易从众多尸体的冲击之中冷静下来的众人在这一刻又全暴发了,现场一片混乱,指责叫骂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认凶手的身份。
陆湘就一直从容镇定看着这群人乱叫唤,许久之后,瞎叫唤的众人渐渐又冷静了下来,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一人上前一步,对着陆湘道:“陆公子,你可是真的找到了凶手?或者这只是你的伎俩?”
陆湘从容地答道:“我确实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原本我想等他自己站出来说出一切,可现在看来,他或许是希望由我将所有的真相展示给大家看。”
有人忍不住着急地说:“那你倒是说啊!”
“这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诸位不急,由我慢慢道来。”陆湘慢步走到了秦修诚的身边,紧紧地盯着他,道,“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从这个人开始的。秦修诚,天下人口中的‘秦大善人’,根本就是个变态的恶魔!他不纳妾,并非是因为和秦夫人感情深厚,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龙阳。他迎娶秦夫人,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儿子,秦氏需要一个继承人。这一点,相信不用我过多解释,诸位都已经亲眼看见了。”
陆湘这话刚说完,有一人忍不住冲到了秦修诚的面前,抡圆了胳膊狠狠给了秦修诚一拳,愤怒地大骂道:“你这个禽兽!死不足惜!”
秦修诚被打蒙了,嘴角立刻渗出血来,往日受人尊敬的秦氏家主,现在却像是丧家犬一样狼狈。
陆湘继续说:“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看过一本叫做《竹马成双》的话本,这话本是以秦修诚的亲子秦温玉与养子秦怀秋为主角。书中说,秦温玉与秦怀秋有私情。在我到达秦氏庄园之前,我的朋友们告诉我,秦温玉和秦怀秋不睦,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关系。
“不过……凶手杀了秦怀秋之后,根据我的调查,我开始怀疑这二人的确是有私情。不过肯定这个猜测,还是在凶手将秦温玉打伤,又在秦温玉的胸口上放那种东西。他的确是在明确地告诉我们,这二人有私情。
“之前被思君收起来的木盒里,还有些信笺,当时情况紧急,我们没有看那些信笺。不过现在可以拿出来看,我认为,那些应当是秦温玉和秦怀秋之间来往的情信。”
陆湘刚说完话,思君就将那个收起来的盒子从乾坤袋里丢了出来,有几人犹犹豫豫地上前,打开盒子拿出其中的信笺来看,脸上的神情便由不服气变成了不可思议。
“这……这果然……”一人支支吾吾地说着,看了几眼就像是眼睛被刺瞎了一样,慌忙丢给下一个人。
又有人问:“秦温玉与秦怀秋这样的关系的确可恶,但……这样的惨死也……”
陆湘便又将那巫蛊娃娃翻出来丢给众人看,接着便把大小姐秦姝月被诅咒而惨死的缘由告诉了众人。
陆湘解释完,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谁能想到,以“善”立足天下的秦氏,居然内里是如此龌龊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