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着我做什么啊!”
时瑄看宿臻吃的很香,他也从布包里拿了个塞到嘴里吃了起来,寡淡无味,他刚尝到味道,就想吐出来。
但是贺知舟和宿臻都盯着他。
很显然,如果他敢吐出来,他们是会教训他的。
苦着脸将剩下的半个土豆给吃了下去,他说:“这个好难吃啊!”
宿臻先前说的那句娇生惯养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想时瑄这样的小少爷,在家中可不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
“你只说它难吃,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连这个都吃不上,结果活活……”饿死。
宿臻掩去后面两个字,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心中有气,对上贺知舟,尚且因为那浅浅的好感还能压上几分,可面对时瑄时,他就总是想要怼人。
绝对不是因为他还惦记着刚才被人砸脸的事情。
贺知舟就静静地看着他们闹腾,跟个大家长似的。
只要孩子们在大方向上不会出问题,他就能秉承放任自流的态度。
现下宿臻是偃旗息鼓了。
他也不在只作壁上观。
贺知舟:“那位大娘应该是希望我们能早些离开,而且是不想我们到村子里去的。”
“为什么这么说?”宿臻疑惑的问道。
他吃完了土豆,想要洗个手,可惜堂屋里没有给他洗手的地方,除非他愿意到屋檐下,就着天上落下来的无根水,勉强洗上一遍。听到贺知舟的话,他立刻就顺着贺知舟话中的意思想了起来,轻而易举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时瑄也没反应过来。
跟宿臻一样,他也满是疑惑的看向贺知舟。
“你们不觉得她想的太过周到了么?”贺知舟指着堂屋中多出来的油灯和食物,“空房子里本来是没有这些东西,可我们如果要在这里暂住上几天,必然是少不了照明的用具以及食物。”
“但我们还没有去找她,她就已经主动上门,把我们缺了的东西都送了过来,而且听她的意思,以后的事物她也会送过来,那言下之意不就是让我们没事不要往外面跑么?”宿臻接上了贺知舟的话。
让他们这么一总结,似乎还真的是那么个道理。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外面?”时瑄追问道。
宿臻:“当然是因为她们心里有鬼,而且不是你最先说这个村子很奇怪,想要留下来探查的吗?”
时瑄摸摸脑袋,傻乎乎的笑:“有吗?我记不清了啊!”
探查村子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的。
不过外面的雨一直在下着,冒雨出门,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宿臻把油灯递给了时瑄,拉着贺知舟回房。
“我们回去修炼了,你也回房去修炼吧,等雨势变小,再去村子里逛逛。”
咦~
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
修炼这种事情,不是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够了吗?
时瑄看过,他和宿臻他们住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大小,里面坐三个人也是可以的。
然而他们不想带上他。
目送两人手牵手一起离开,时瑄忽然灵光一闪。
他想到还在家中的时候,他爹娘也总是说要一起修炼,然而不许别人靠近他们的房间来着。
看来道侣之间的修炼,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得出结论之后,时瑄捧着灯和土豆,看着豆大的烛火摇摇欲坠,默默的激发了一张照明符,光芒大盛之中,他也回了房间。
这一修炼就是五天后,除了每到饭点就有老妇人过来送土豆以外,其余的时间他们都是分别待在两个房间里的。
虽然说白水煮土豆的味道一言难尽,但是在没有其他食物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把土豆都吃了下去的。
雨下了十来天,也没有会停下来的迹象。
这天夜里,时瑄照旧激发了一张照明符,在满室白光中,将被褥盖过肩膀,准备安然入睡。
谁知他刚闭上眼睛,就被一声及其刺耳的尖叫给吓着了。
那声音一点也不好听,像是鬼哭狼嚎。
无端的刺耳。
时瑄手里攥着符,灵力在指尖流转,就等着周围出现什么东西,他好把符篆甩出去。
上次光丢了符,没有激发,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这次他已经吸取了教训,符篆在手,灵力也在时刻保持着流转,就等激发的那一瞬间。
可他等了半天,眼皮都又耷拉下去,也没有再听到奇怪的声音。
仿佛刚才的‘鬼哭狼嚎’只是他的错觉。
时瑄又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其他声音,便把符收了,眼睛一闭,再次酝酿着睡意。
睡意一时半会儿还酝酿不出来,刚才久等不至的‘鬼哭狼嚎’却是再次想了起来。
他一睁开眼睛,那声音就又不见了。
反反复复的重复了好几遍。
当声音再想起来时,时瑄把被子拉过头顶,不肯再去理会没有实质话语的‘鬼哭狼嚎’。
反正也只是没有意义的单纯嚎叫,他一睁开眼睛就会消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在乎,要是他手上有个隔音的符篆,他一早就用上了。
可惜他没有。
然而时瑄的推测错了。
原本没有实质意义的嚎叫突然变了。
还是那个凄惨又沙哑的声音。
这次他却在喊着……救我。
时瑄从床上爬了起来,求救的声音还在继续,可住在他隔壁的那对道侣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也不知是睡熟了,还是不想在意。
他举着那张激发了的照明符,推开了门,临走前,他还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
第八十六章 回环镇(二十六)
时瑄刻意把脚步声放的重重的。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就有人出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然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黑漆漆的屋子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远处传来的求救声越发的微弱。
求救的那个人似乎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时瑄不再迟疑,手里捏着符篆,心中胆气一上来,朝着门外跑去,也顾不上外面是不是还下着雨,直直的奔向了声音传出的地方。
房间中。
宿臻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贺知舟的怀里,在没有安放隔音法阵的情况下,第一次完全不受外界声音的影响。
贺知舟倒是皱了皱眉,却也没有醒过来。
大约是正好处在了梅雨季节,从开始的瓢泼大雨,到后来的绵绵细雨,总之就是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过多的雨水让乡间的小路尤为的难走。
坑坑洼洼,尽是些避也避不开的水坑。
时瑄那件竹青长衫早就换了下来,今天身上的那套恰好是白色的,走的急了,脚底带起的泥点点全都糊到衣服上,好端端的一件白衣服,还没走到村里,就已经不能看了。
从入睡到出门,时瑄折腾了许久。
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村子里的人家中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哪户人家还亮着灯。
留在村子里的十多天里,时瑄跟着宿臻他们也没有出门逛过,他对村子还停留在出山那天的一瞥,能记得的东西不多。只依稀记得村子里的人家似乎都是不养牲畜的,也没有人家养狗。
所以他放心大胆的在村子里走,也不担心会被狗咬。
越是偏僻的乡村,占地面积越大,虽然没有几户人家,但每家每户都隔着数米远的距离,也是很奇特的一件事了。
始终在时瑄耳边不散的求救声,就是从这些零零散散的某一户人家中传出来的。
他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屋子和其他用黄泥砖砌成的屋子不一样,从外面看,它是用上好的木料搭建而成的,门口一左一右都是祥云样式的石墩,铁木做的大门上有两个大大的黄铜门环,只怕轻轻动一下都会发出很大响声。
能把人关起来,还让对方发出那么凄惨的求救声,而村庄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救,如果村里人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就一定是和坏人同流合污。
不管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情况,时瑄都觉得自己是不能惊动旁人的。
他把照明符重新塞到怀里,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找了空处从外面跳了进去。
修士不一定能穿墙,但跳个三四米高,还是能做到的。
屋子里同样是没有点灯的,时瑄穿过了前面的小小院子,进了内屋。
在照明符的作用下,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屋子里摆放的诸多牌位,从最上面的三个到下面排排列列的诸多样式,这里应当是村子里的祠堂,所以才会摆放这么多的牌位。
但一般来说,祠堂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基本上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进去的。
时瑄双手合十,对着牌位鞠躬道歉,神鬼之说对凡人来说只是聊以慰藉,但对修士来说却是真实存在的,为了以防万一,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要做上一遍的。
他弯下腰再抬起头时,却看到了牌位下方的木笼。
笼子里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求救声就是从少年口中发出来的。
时瑄走上前去,本想要将笼子里的少年放出来,谁知竟撞上了个看不见的屏障,被反弹的坐到了地上。
刹那间,悠长而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村子里的人都被惊醒了。
远在村头空屋子里睡觉的宿臻和贺知舟也被这声音给吵醒了。
宿臻一睁眼,入目的便是雪白色的里衣,再一抬头便是贺知舟的下巴。
他坐起身,揉着头,有些为难。
明明他和贺知舟都还没有在一起,可现在却越来越像是老夫老妻,等出了幻境,没了幻境的影响,他们再想起如今的事情,可要怎么办是好。
看着贺知舟丝毫没被影响的样子,宿臻掀开被子,冷静的说:“外面出事了。”
别看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里已经在给贺知舟扎小人了。
哼,渣渣!
还说喜欢他,想要和他做道侣,顾头不顾尾,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个时候,宿臻基本已经忘了是他说不想在幻境弄假成真的。
贺知舟暂时还不知道他看上的人是个极其喜欢脑补的家伙,他是真的很冷静的起床穿好衣服,然后走到宿臻身边,揉了揉他的发顶,道:“我们还在一起,所有的事情就都还有转机。”
一句算不上情话的话,轻而易举的抚平了宿臻的起床气。
不再纠结那些还没影的事情,宿臻拉下贺知舟的手,装作不在意的道:“嗯嗯,我知道了,快去隔壁喊时瑄起来,一起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说完话,就出门去了隔壁屋子。
屋子里黑黝黝的,空无一人。
“这……”
宿臻转头看向跟上来的贺知舟:“外面的声音不会是时瑄弄出来的吧?”
面面相觑之下,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屋中朝着声音出现的地方掠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祠堂已经被村中的人围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围着祠堂的那些人都是女子,不管是年老年少,没有一个男人。
现在想起来,那天在村头看到的那群玩耍的小孩子们,似乎里面也没有一个男孩子来着。
听到后来人的脚步声,围着祠堂的那些女人齐刷刷的回过头,盯着宿臻和贺知舟不放。
人群中领头的是宿臻他们较为熟悉的那位老妇人。
此时她面色苍白,唯有一双眸子在暗夜中似乎都在发着光。
宿臻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害怕,他攥紧了贺知舟的手,咽了下口水,才试探性的问:“大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孩子呢?”老妇人不复前次那般好说话了,她冷冷地看向宿臻两人。
宿臻想要说自己也不知道的。
可事情大多时候都是非常的寸的。
比如宿臻还没有说什么,蠢兮兮的时瑄就已经从祠堂里面打开了那扇铁木做的大门。
看似笨重的大门在打开之间,却没有发出一丝杂音,如果不是看到门口围着太多的人,时瑄吓得直打嗝,被宿臻他们拉去全部注意力的村中人,都不会发现他。
第八十七章 回环镇(二十七)
老妇人看向从祠堂里出来的时瑄,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她朝周围的女人挥了挥手,让她们先回家去。
而她自己则和时瑄他们进了祠堂里。
时瑄还在给宿臻他们打着眼色,老妇人慢吞吞的从怀里取出个火折子,将祠堂里的七七四十九盏油灯一一点亮。
点一盏灯的时间或许短暂,但数量多了起来,花费的时间还是很可观的。
老妇人点灯的时候,表情虔诚,仿佛她点的不是灯,而是特别了不起的东西。
她也没有限制宿臻等人。
于是时瑄偷瞄了眼她,就又往牌位下跑去,想要再次尝试将笼子里的少年给放出来。
鉴于上次他被反弹了出去,这次他还记得伸手在虚空摸索。
宿臻:“他在做什么,看上去好奇怪?”
贺知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他的样子,他面前似乎有个看不见的屏障,或许是阵法。”
在他们两个的眼中,整个祠堂只有四个人。
他们两个,时瑄,还有一个痴迷点灯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