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它一定会结束的,那又何必多问这一句呢?”鹤闻没有正面回答霜落的问题,他看着那片被宿臻他们收拾出来的空地,杉木已经被挖出了大半,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仍然需要再度修整。
看着看着,鹤闻就自然而然的说起了下一个话题。
“宿臻与贺知舟去找老村长学木工去了,你要去看看他们吗?或者你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他们可能还要再回来一趟。”
他问着小姑娘,仅凭语态,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是希望霜落与宿臻他们再叙叙旧,还是不希望他们再打交道。
谁也不知道。
霜落是背对着宿臻他们的。
尽管在那一刻,宿臻并没有看到她的面目表情,却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脊背在那一瞬间挺的笔直笔直的,整个鬼就跟绷紧了的弓弦一样,可太过紧绷的弦,是很容易因为用力过度而直接绷断的。
“我暂时还是不要再与他们见面了。”霜落停顿了一会儿,如是说道。
她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等到冬日宴举办的时候,我们自然可以见面,而现在我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做,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那么一瞬间,霜落抬头看了一眼鹤闻,朝他点点头,身形往右飘了两三步的样子,直接消失在了宿臻他们的面前。
鹤闻挑眉,对霜落的做法是见怪不怪。
他在原地又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某个角落说:“你们两个过来也就过来了,怎么还躲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这是生气了。
鹤闻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藏头露尾的小人,更讨厌被人暗中窥探,宿臻与贺知舟的行为虽然还算不上窥探,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东西的行径,也怨不得他会生气了。
然而鹤闻很少会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表露在外。
也就是说,不管是宿臻,还是贺知舟,都没有看出鹤闻在生气。
宿臻满脑子都是霜落离开前说的那几句话,他觉得那些必然都是话中有话,只可惜他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楚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知舟与宿臻向来是行动一致的。
见宿臻没话说,贺知舟也是没话说的。
鹤闻的眼睛闭上了一小会儿,再睁开眼睛时,嘴角又挂上了面瘫式的微笑。
“你们现在不是应该跟在村长身边学木工么,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常,仿佛刚才生气的人不是他似的。
宿臻回过神来,可算是想起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了。
“村长已经答应要教我们做桌椅板凳了。”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他那里只有一套用来做木工的工具,我和贺知舟要用的工具得让我们自己准备,我们在暂住的那座房子里只找到了一套工具,不够我们两个人用,所以就想着来找你问一下,是否能借到一套工具。”
借工具是一方面,宿臻其实还想要问一下霜落的事情。
如果是放在宿臻他们偷听之前,鹤闻说不定还会对他们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具体能从其中领会到多少,他是不会管的。
而现在么!
他连那些个似是而非的话都不想说。
只凭空摸出了个木头箱子,丢放在了地上。
木箱已经有些年头了。
那还是他当年学习木雕的时候,用来装东西的箱子。
这会儿是用不到了,就直接送给了宿臻。
“拿了东西就快些去找村长啊!要知道做好的桌椅板凳还需要刷上一层桐油,桐油晾干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们可要抓紧些呀!”
鹤闻不露声色的催促着宿臻他们离开,而宿臻也确实如他所愿了。
去村长家的路上。
贺知舟问:“我以为你会再问他一些什么?”
宿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在生我们的气。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我们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所以还不如把时间空出来做其他的事情,也免得浪费了时间。”
一来一回所浪费的时间还是有一些多的。
等宿臻他们走到村长家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接近了傍晚。
离入夜也只有不到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总之村长也没有想着马上就教她们做木工。
凡事都要讲究一下策略。
磨刀不误砍柴工。
倘若不把事先的准备工作给完成的仔仔细细的,又怎么能保证后来的工作都能顺顺利利的呢!
“他连这个都给你们了!”
宿臻抱着木头箱子进门时,就听见村长忽如其来的一句感叹。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村长依旧坐在小板凳,位置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两次是一模一样的。
很奇怪,不是吗?
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空坐着打发时间,听上去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会有人每次坐着的都是同一个地方,连摆出来的姿势也是大同小异的吗?
也只有强迫症,才会做到如此地步了吧!
宿臻忽然想到头次和村长碰面的情形,为了给他们讲解忌讳,他宁可不去睡觉,也要带着他们走在村子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堂前客(十三)
一般人学做木工需要多长的时间,宿臻不知道。
他与贺知舟两个都已经走上修行之路,虽然不一定能做到过目不忘,但举一反三之类的领悟能力总是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的。
如此一来,从开始学到正式出师,中间也没有用上几天。
怪不得当初鹤闻会说他七天就能够出师了。
只不过出师归出师,他们正式上手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比不上那些老手做出来的。
前面鹤闻要求宿臻他们尽快把砍下来的杉木都给弄成桌椅板凳,却也没有说一定是让他们亲自动手。
在跟随老村长身后学木工的过程中,宿臻也同老村长说过一两句。
不多,只是说凭他们做工的速度,如果只等他们去做的话,可能是赶不上冬日宴预定的时间了。
半是暗示,半是明示的话,在有心人的耳中自然就不会是小事一件。
当宿臻与贺知舟在村长的院子里哼哧哼哧的学做桌椅板凳的时候,村子里其他会做木工的人,已经在老村长的示意下,自去了村边的空地上找了杉木做桌椅板凳。
村民们的时间恰好与宿臻他们的时间错开来。
宿臻他们去空地的时候,村民们正好已经把杉木扛回家,而村民们去空地上时,宿臻他们却是在村长家做木工。
加上村民们的帮忙,宿臻他们也是在大半个月之后,才将杉木全都整治成了桌椅板凳。
而先前被挖的坑坑洼洼的空地,也被重新填的平整起来。
可惜桃源村是在深山之中,而宿臻他们一时半会儿又不会从山里出去。
否则从外面买一些水泥回来,还能将空地那里整治得更好一些。
到时候即便是下雨天,也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都不出山么!
所以空地都是土法整治的,地面压得是结结实实的,如果是一般的小雨也是能抗的过去的,只是如果遇上了大雨的话,那可能有些悬。
宿臻在空地刚整治好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后来的天气变化,又刚好帮忙验证了他的想法。
值得庆幸的是,后来的那场大雨是在他们将桌椅板凳都做好,刷好了桐油,并用其他方法加速了桐油晾干的过程之后,才落下来的。
雨水虽然对空地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对已经做好的桌椅板凳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的。
“这雨已经下了快有一天了吧!”宿臻趴在窗沿边,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向他们的院子。
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宿臻就被一阵闷雷给惊醒了。
从那时起,天空中落下的雨水就没有停下来过,充其量也只有大小的分别。
桃源村是深山里的村庄,远离现代都市。
换而言之,桃源村里的生活方式更加接近于古早时期,没有现代都市的电力装备,这里连水泥都没有,人们遵循着如初而坐,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
现在已经是初冬季节,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这种暴雨的。
但是山里面的气候变幻莫测,谁也不能打包票,说它这里的冬天一定不会下暴雨。
虽然宿臻心里确实是猜测这场雨的来路或许不会那么简单,但是那也只是猜测而已。
现实的状况是,他只能待在屋子里,看着被雨水淹的一塌糊涂的院子。
他们暂住的这个屋子和宿臻在西桥村的那个老家一样。
院子中,只在院门通向正屋大门之间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两侧都是寻常的土路。
从前的住户并没有在院子里栽种东西,花草树木,一样都没有。
前两天,在将鹤闻交给他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之后,宿臻就找村长要了一些蔬菜的种子。
他将院子里的那一小块地方扒拉了一下,就同贺知舟一起将菜种子都给种下了地。
在此感谢一下修行界的诸多前辈,创造出了多种多样的术法,福泽绵延后辈,又怎么能不万分感激。
是的。
继屋子里没有蜡烛,宿臻催着贺知舟用照明符当蜡烛之后,他又拉着贺知舟一起,用各种术法来短暂的改造他们院子里的那一块空地,用来种植他从村长那里讨来的菜种子,也好自给自足。
设想总是完美的,现实中的波澜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前面遇到的各种小问题,在这里就不做过多的复述。
问题是他们好不容易把那些小问题给解决了,可现在菜种子还没有种下两天,雨水就将院子给淹了。
难不成是天意如此。
他们注定没办法在这个院子里种菜吗?
宿臻捏紧了拳头,回头看向贺知舟:“要不我们在外面布一个阵法,隔绝一下雨水吧!不然院子里的刚种下的那些菜种子,恐怕是会被雨水给泡烂了的。”
贺知舟此刻正坐在屋子里看书。
尽管阴雨天气,光线暗淡,但自从宿臻将照明符当做蜡烛灯泡来用之后,他就已经习惯这样做了。
有照明符在,屋里的光线反而比一般的白天还要好。
他低头看了一下书中右下角的页码,抬头的时候,顺便将书反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阵法可以用来隔绝攻击和气息,也能够用来隐匿身形,但是隔绝雨水这种不带恶意的东西,是很难的。”
潜台词是他不会布置宿臻想要的那种阵法。
得了一个否定的回答,宿臻继续兴致缺缺的趴回了窗台上,无聊的又看向了院子里。
然而这一次他却看到了另一番与众不同的景象。
连绵不绝的雨水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层雨幕,天与地之间的景物在雨幕的隔绝之下,变得朦胧不清起来。
在这一片朦胧之中,宿臻瞧见一道黑影窜进了他们隔壁的那一户人家之中。
他还记得那家似乎是一个寡居的女人带着她的孩子。
那个女人每天早上都会给她的孩子冲鸡蛋花喝,而她家的小孩喝的太多鸡蛋花以后,已经开始厌恶鸡蛋花这种食物了,他还偷偷跑到宿臻他们的院子来诉苦。
黑影闪过的速度太快,宿臻只注意到了有那么一道黑影,却还没来得及分辨黑影之上是否带有恶意。
不管有还是没有,宿臻觉得他与贺知舟还是有必要去隔壁看看的。
如果没有恶意的话,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有的话,也是一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堂前客(十四)
屋外的雨下的格外大。
在没有排水系统的院子里,雨水已经积满了一层。
倘若有人在此刻前往院子中,雨水大概能淹到他的小腿肚子。
宿臻站在屋檐下,看着被水淹了的院子,浮在水面上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杂草,更远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不小心被谁淹死的小兽,他还看见有几只老鼠在水面之上扑腾。
“我们直接去隔壁看看吗?”
说话时,贺知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又从屋子里翻出了两把油纸伞。
油纸伞用来挡挡小雨,还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是外面正在下着的那场暴雨的话,宿臻觉得它可能是不行的。
就外面雨水倾落的架势,再怎么坚固的雨伞都抵挡不住。
等他们从屋子里出去,撑伞与不撑伞的效果恐怕只是糟糕与糟糕透顶之间的差别。
总之是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宿臻:“还是把油纸伞放回去吧!撑着它出去,一不小心弄坏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赔呢!”
不用油纸伞,并不是说他们就不撑伞了。
宿臻在自己的储物器具中翻找许久,从里面拿出了两把大黑伞,伞柄下方是个弯钩向上的造型,全新没有用过的大黑伞,就连伞骨都全是铁的。
两把大黑伞是宿臻之前在饭店吃饭买单的时候,抽奖抽中的,当时是因为伞太重,而且又不是折叠伞,他就随手放进了储物器具之中,再往后遇到的事情有些多,一来二去,他就忘记收拾储物器具里的东西。大黑伞就被放在里面,一直忘记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