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霜落看见侯安的时候,他是虚幻着的身体。
“他的身体是虚幻的,双腿被红色的雾气包裹着,当他站定之时,红色雾气会逐渐加深凝固成实体,所以当他走过的地方,就会出现大滩的血迹,那股子血腥味就算着隔着数十米都能闻的清清楚楚的。”
霜落眨了眨眼睛,她能够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了,更多的就没有了。
在宿臻与贺知舟因为她的话而沉思之际,她的动作忽然变得有些拘谨,似是还有未尽之言。
宿臻无意见瞥见她不断变换着的脸色,出口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霜落稍微迟疑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还有件事,是邢克说给我听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
如果是真的,那说也就说了。
可如果那只是邢克说着玩的,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一回事的话,就不好了。
宿臻听到这话,眼里有片刻的茫然,很快就又调整了过来,他瞥了一眼贺知舟,然后对霜落说:“没关系,你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真假暂且放在一边不用去管。”
既然宿臻已经发话,霜落就不再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了。
她挠了挠下巴:“邢克说他曾经在山谷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洞中摆放了很多奇怪的雕像,石头的、木头的、玉石的,各种各样材质的都能在那个山洞里面看见。而且那些雕像全都是一个人的模样。”
雕像?
这不免让宿臻想到了鬼域之中充当阵眼的东西来,那些阵眼似乎也是某个人的雕像来着。
只是不知道霜落所说的雕像,与他们见到的是不是同一类。
“而且在山洞最里面摆着一个祭台,祭台的中心也有一个雕像,在那个雕像的周围还有十二生肖的雕像,其中老鼠、兔子、蛇,羊、鸡、猪、狗的雕像发着红光,猴子的雕像之上也有一层浅浅的光,其他的雕像上则是没有光。”
果然是和十二生肖有关么!
宿臻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转头看向了贺知舟,霜落说的消息太过模糊,仅凭着只言片语,他们对那个山洞里的情况仍然是难以估量,但给出几个合乎常理的推测出来,也还是可以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了。
反正就算他们在这里如何猜测,真正的事实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猜测而发生任何变化。
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面对那些未知,能够有更加齐全的准备罢了。
贺知舟长于符篆一道,对阵法一流也有所涉猎,毕竟符篆在最初之际,就是为了将那些天然的阵法拓印下来,从而得以借助天地之力,故而符篆与阵法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着共通之处的。
就是不知道贺知舟能否根据霜落那几句不清不楚的话,想出什么东西来了。
“我在师门藏书之中曾经看过几个与十二生肖有关的阵法,其中有两个让我印象最为深刻,且那两个阵法的布置与霜落所说的有几分相似。”贺知舟正色道,“虽然它们都与十二生肖有关,但其最后产生的效果却是截然相反的。”
第一种阵法是用在祈福上面,将枉死者的尸骨置于阵法中央,十二生肖环绕四周,为守护者,以人世间对十二生肖的信仰祈求十二生肖的神力护送枉死者前往轮回。
神界早已没落,诸天神佛也俱都不知所踪,然信仰坚定者,仍然可以通过信仰得到神佛的一丝微不足道的神力。
微不足道是针对全盛时期的神佛而言的。
就那么一丁点儿的力量就远胜过世间被称作天才的人。
这种法阵无论是从布置的手段,还是阵法成功之后的后果都是正面意义上的东西。
第二种阵法勉强也能算得上祈福,基本的步骤也是与前一种相似,就好像是同一棵树上开出的双生花,根源上是一致的,只不过在生长的过程中,因为遭遇的事情有所不同,而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虽然反向推理之下,它们也能说是殊途同归,但最终呈现出的结果是绝对不可能相同的。
前面的那种阵法是期望枉死者能够得以进入轮回,祈求来生一世安康。
而后者则不同。
后面的那一个阵法祈求的并不是来世,而是今生。
它是通过献祭十二生肖的方式,来将那个已经进入亡者世界的枉死者重新拖回到世间来。
倘若用通俗一些的语言来说明的话,后面那个阵法一旦成功,所得到的便是一个人的起死回生。
天道的规则被更改,起死回生之后的人便再也不会有来生。
一旦再次死亡,那么他将会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冬日宴(三十九)
无论是那种阵法,镇守在法阵之中的十二生肖都是要见血的。
区别只在于前者身上的血,是布阵之人自愿献出的,而且不怎么多,只浅浅的浮于表面之上,后者就大不一样了。贺知舟看到的记载之中有些许的残缺,并不是完整版的,因而记录下来的不同只在血液之上,后者上面沾染到的血液是污血,非自愿奉献而出的那种。
三言两语,贺知舟就为宿臻解释完了两种与十二生肖有关的阵法,流传下来的记载并不完整,所谓的并不完整不仅仅是折法的布置过程,还包括了阵法的名字以及来历。贺知舟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是因为他小时候的功课就是抄写门派之中的藏书,从最开始的抄写到后面的默写,虽然他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书中的东西默写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牢记于心,哪怕是时隔多年再度提起,他的心中也还是有着完整的脉络可以直接叙述出来。
贺知舟不得不承认,他以前也埋怨过抄书默书太小儿科,不过现在回过头来看,那种方法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是为了勤能补拙。
本来就没有人家过目不忘的本领,还不自己私下里努力一些,又怎么能期望最后能与那些个天才站在同一高度呢!
贺知舟停顿了一段时间,让宿臻能够将他刚才说的话都消化一番,等宿臻从低头沉思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他这才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他问霜落:“你还记得初次见到侯安之时,他身上的气息是会让你感觉到害怕,还只是很平常?”
“挺害怕的。”霜落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如果她现在还是个人的话,恐怕胳膊上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
“是怎么样的害怕?”贺知舟继续往下问。
霜落皱了下眉头,眼珠子转了两三圈,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开口道:“就感觉他很危险,有一种如果惹到他不高兴,就会被杀掉的感觉。”
然后贺知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回头看向宿臻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山洞,而山洞之中又布下了阵法的话,我更倾向于鹤闻布下的是后面那一个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阵法,毕竟他那么做的原因也很明显。”
为了已经魂飞魄散的爱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师门记载下来的那个阵法,倘若真的布置完成,并且运转使用了,又是否能救下那个魂飞魄散的人。
那个阵法是不是真的存在,尚且存疑。
而且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起死回生呢!
至少在贺知舟他们师门流传下来的记载之中,是一个也没有的。
宿臻对此不置可否,到底情况如何,他们现在依旧是不得而知,能做的也只是胡乱猜测一番。不过他也知道贺知舟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前因后果也清清楚楚的,他只是在仔细考虑之后,又提出了另外的疑问而已。
“你还记得在和泉市的时候,邢克说的话吗?”
宿臻突然提起了另一个人,这让贺知舟很是奇怪。
至于邢克,他当然是记得的。
邢克在和泉市的鬼域之中,之所以会对普通人类伸出援助之手,就是因为他对鹤闻设想中的未来感觉到了迟疑,迟疑变得越发明显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相信鹤闻了,故而为了让未来不那么可怕,他才会站在了他们的这一边。
而鹤闻的设想?
据邢克所说,鹤闻是想要将时间与空间同时逆转,让世间的一切都能重新来过,而在逆转时空之前,他需要有人能够帮助他,清除人世间那些不应该活着的恶人。
逆转时空是他给予无罪者的优待。
既然是优待,就必然不可能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
“如果鹤闻打定主意要逆转时空,那他在山洞布下法阵,试图让某个人能够起死回生,后一个行为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吗?”宿臻如是说。
时空既然都已经逆转了,那么从前的过去就会变成尚未发生的未来。
如此一来,起死回生自然就成了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
他与贺知舟仍然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之中,浑然忽略了他们现在还有其他的要紧事要做,他们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悠闲。
霜落左看右看,目光从宿臻身上跳跃到贺知舟的身上,又从贺知舟的身上滑落到宿臻的身上,她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然后凑到了宿臻的面前,同他打着商量。
侯安临走之前还在提醒他们时间所剩无几,再不抓紧时间,等到冬日宴召开之际,他们恐怕还在天南海北的找着食材单子上的各种食材呢!
要知道鹤闻留给霜落的食材单子上有不下数千种食材呀!
食材单子上面的食材未必全都要准备一份,毕竟真正能用到的食材的多与少,还得看鹤闻举办的冬日宴的规模到底有多大。
规模大,需要准备的食材就多一些。
反之亦然。
写在食材单子最上面的猴儿酒已经被勾画过来,接下来就应该准备下一道食材了。
在宿臻与贺知舟都停止了胡乱猜测,一齐看向了霜落,等待着她说出下一个前往的地点以及需要搜集的食材之际,霜落正看着食材单子上的介绍,两只眼睛里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也许宿臻他们猜测着的十二生肖是真的确有其事。
因为霜落发现他们需要找的第二项食材特别的不一样。
第一项猴儿酒虽然与猴子有关,但那也只是猴子通过自己的劳动得来的,括弧写作劳动,读作运气。
而第二项食材之所以说是不一般,那是因为它是牛肉啊!
或许有人会问牛肉有何不一般,不就是价格贵了一些,味道好吃了一些,可那些能算是不一般吗?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霜落举着食材单子,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那个。”她把食材单子摊放了宿臻与贺知舟的面前,“先生让我们去找一个原型是牛的妖物,得到的牛肉会是冬日宴上面的一道大菜。”
怎么说呢!
找一只活牛来取肉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如果那只活牛已经开启了灵智,那就有大问题了。
吃有灵智的动物,和吃人有什么区别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冬日宴(四十)
西尹是牛妖,他的名字被写在了鹤闻的食材单子上。
作为一只建国前成精的妖怪,他的性格与他的物种一样,勤恳老实,从来不会与人计较太多得失。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妖怪,又有着那样一副老好人的性格,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而不是因为仇恨而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别人的菜单上。
然而世事无常。
站在今天的人只能看到过去和现在,却永远无法估计到将来发生的事情。
西尹和大部分的妖怪都不太一样。
因为知道人类与妖怪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隔阂,单单只是寿命这一条,就已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他总是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尽可能的雨人类隔绝开去。
可只有一只妖的话,他也是会觉得孤单的。
他曾经在草原上定居,圈养了一群牛与羊,每天都将它们驱赶到灵气浓郁的地方,就连喂给它们的食物也都是充满着灵气的,期盼着在他的精心照料之下,牛羊们能够出现一个可以开启灵智的,让他能够有一个同伴,不再那般孤单。
开启灵智对于家畜来说,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难度基本就等同于上青天了。
至于西尹,他只不过是天生的起点就比一般的妖怪要高上许多。
他从前出生的地方就是一座灵山,山上灵气充裕,得以开启灵智的兽类有许多,他就是其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存在。因为天生比不上那些大妖怪,所以西尹从来不会参与到妖怪之间的争斗之中去,他大多时候都是躲在自己的洞穴之中,小心翼翼的在大妖怪的夹缝之中艰难求生。
也正是他的这份小心翼翼,才让他能够顺利的从灵山崩塌之中安全脱身。
灵山为何而崩塌,没有人能说得清。
只知道随着山崩之后,山上的人或是妖,都是百不存一。
家园被毁,且再无重建的可能,从那以后,西尹就过上了四处流浪的生活,并且他还始终牢记着当年山上妖怪们说着的只言片语,一直践行着远离人类的宗旨。
西尹养了很多年的牛与羊,就在他准备放弃培养一个与他类似的同伴,并开始考虑前往中原,捡上几个妖怪幼崽的时候,他的牛群里终于有一只小牛犊子开启了灵智。
刚刚开启灵智的小牛犊子,心智基本等同于三四岁的小孩子,天真不知世事,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半点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