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荫,宋荫!”异喊了两声,然而宋荫完全听不见,他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现在完全在凭本能求生。
“咳咳……咳、咳咳……”
听见宋荫咳嗽的声音越来越无力,节奏也越来越快,异不再多想,一手直接劈开了手铐。金属手铐立刻应声而断,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异让宋荫平躺在床上,朝他耳朵里大喊,“想活下来就跟着我的节奏来!先吸气——”
他一边说话一边按住宋荫不断乱动的手脚:“呼气——”
宋荫晕头转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很熟悉,他想也没想就按着对方说的做了。
“吸气——呼气——”
几个轮回下来,宋荫挣扎的幅度终于逐渐小了下来,只是身体还在无意识的轻微颤抖,异摸到他的额头一片冰冷的汗水。
异从宋荫身上下来,刚准备离开,却感觉自己的右手一下被人拉住,他回头看,这里没有别人。
异心里泛上一点异样的感觉,他忽略了过去,然后把宋荫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的手上掰离。
他能察觉到宋荫的手不肯松开,但是他还是抽出了手,任由宋荫的手没有着落的垂了下去。
但已经回过头的异,却露出了一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走到门边,按下门边的开关,房间里灯光骤然亮起。灯不算亮,但却足以看清男人的面容。
墨蓝色的深邃眼睛,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脸庞,一身黑色军装制服——路为珀。
但他此时却与一贯的形象不符,他双手染血,眼睛里不是平日随和惬意的目光,而是充满了见不得人的邪性和杀意。
那种眼神和他在战场上肃杀的眼神不一样,而是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玩弄眼神。这种眼神比冷血,更让人胆寒。
打开了昏暗的灯,路为珀重新回到了床边。
宋荫的手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蜷成很小一块,只在床上占了一角。嘴唇青白,睫毛轻颤,眉间深深的皱着。他的脖子处有一圈很明显的红色掐痕,现在已经泛紫,衣服也被扯开一半,露出胸膛。
床上更加凌乱,到处是深一块浅一块的血迹,床单皱成一团早就不在原本的位置上,更有的地方被利器划开撕扯开,血迹便从床单直接渗进了床里。早已摔成两半的手铐也孤零零的掉在地上。
路为珀从床头抽出一条黑色的布绑住宋荫的眼睛,然后又用黑色绝缘胶带把他的手重新捆了起来。在这期间,宋荫安静的睡着,没有任何反抗。
他把床单从宋荫身下抽出,攥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一条床单和一条被子出来,铺在床上。
路为珀把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扔进了垃圾处理口,看着上面过了一段时间发出“清除完成”的红色字样才离开。
门关上的一刻,房间里的灯也骤然暗了,房间重归于平静。
路为珀走出家里,把门反锁,然后直接去七区的空间传送梯处。
路面上十分空旷,头顶偶有飞行器穿梭而过。残阳如血,晚霞四散,这是布里托诺的黄昏时刻。虽然天空上的一切景象都是由智能AI计算模型后投射出来的,但却足够以假乱真,看起来赏心悦目。
路为珀却没有心思看风景,他直接下到了五区。然后不多时,他站在了自己五区的房门前。
他没有进门,而是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是在回忆路的轨迹一般,踏着脚步朝某一个方向走去。
面前是一个狭小的地下室,而地下室的上面是一个废弃的诊所,规模不大,只有一层。这件诊所的地址在郊外,门口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而此时诊所为数不多的一间手术室的手术台上,正躺着一个男人,正是这个半月以来囚禁宋荫的人。
他一条胳膊和右腿都安装着金属假肢,上面本来覆盖着的衣物都被去除,凭空的暴露在外面。他的身材并不不瘦,肚子微凸,把衣服撑起一个弧度,和他狼狈的模样不太相称。
他听见自动门发出响声,便转头去看,但是他全身都被金属夹控制着动弹不得,所以只能把头转一个小小的幅度,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他看清进来的人是那个把他困在这里的男人。
他立刻挣扎起来:“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路为珀走上手术台,打开手术灯,啪的一声,强光照的男人眼睛都睁都睁不开。
路为珀开门见山:“这半个月,是你抓了宋荫?”
胖男人没想到路为珀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他迅速的反应过来,朝路为珀狠狠啐了一口:“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你他妈管什么闲事!”
路为珀没有说话,他啪一下又按下手术台上的一个按钮,胖男人两只胳膊金属夹立刻被打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抬起手臂,下一秒,路为珀手起刀落,手术刀直直的从男人的手臂假肢与肩膀连接处插了进去,连声音都没有,刀便从皮肤另一端露出一个头部。
胖男人一时震惊了,他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能睁着眼睛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
路为珀把手术刀转了一个方向,在胖男人肩膀有血有肉的地方转出了一个血窟窿,然后便把刀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只听地上传来清脆的刀具落地的声音,路为珀同一时刻左手按着胖男人的肩膀,右手抓着他的假肢,朝两边轻轻一拉扯,金属假肢就像脱落的墙纸一样轻易的离开了男人。
男人痛苦的喊声瞬间在手术室里响了起来。
“我没什么耐心,最后再问你一遍,”路为珀缓缓道,声音像来自地狱最无情的恶魔:“这半个月,是不是你抓了宋荫?”
胖男人把牙都咬碎了,额头青筋凸起,仍然不轻易承认:“是我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那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他是一个人渣!社会败类!活该早死!”
路为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着胖男人喋喋不休的样子,只想让他永远的闭嘴。
他没想到,即使知道了宋荫不是逃跑,他仍然很生气。
一旦他想起对宋荫失去控制的那半个月,他就非常不舒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心脏上爬,甚至在啃啮,那种挥之不去的在意令他十分恼怒。
路为珀突然冷笑一声,把固定男人腿部的金属夹也打开,男人因为疼痛而挣扎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便滚下了手术台。
路为珀踩在他锁骨凹下去的一边上,冷漠道:“但你也活的够久了吧?”
“你什么意思……”
“那我说的更明白一点——编号6762。”
路为珀话音刚落,男人的神情变了。
第二十六章
“二十年前,你因涉嫌入室抢劫加故意伤害罪,被逮捕进入三区监狱,编号6762。按照刑期来,五个月之前你就该被执行死刑——连骨灰都不知道会飘在太空的哪个角落里。”路为珀说。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胖男人怒目圆睁,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路为珀这次没有再理睬他,脚下微微用力,胖男人的肩胛骨处顿时传来阵阵碎裂的声音。
“啊——”
男人痛苦的嚎叫,然而却没办法制止这场一边倒的折磨。他一条胳膊被残忍的拆下,血迹从手术台上流到地上,另一边的肩骨尽碎,再牵动锁骨的旧伤,整个人都在承受撕裂般的痛苦。
“你、你和宋荫……”这种熟悉的疼痛感令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路为珀很满意对方把他和宋荫的名字放在一起,展开了他今天到诊所来的第一个微笑:“是。”
笑容和他平日温和的样子居然还有点像。
然而男人的脸上却逐渐露出了最绝望的表情,他难以置信:“你们这两个疯子……!”
胖男人用他两条还能动的腿拼命推着身体往后一寸寸挪动:“你别过来!别靠近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我虽然干过杀人放火的事,但也绝比不上你们心狠手辣,你们不得好死!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胖男人的生命终止在这一秒。他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然而眼睛却在临死之前都没能闭上,瞪得很大,里面写满恐惧。
路为珀脸上没什么表情,胖男人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类似的话他甚至听得很多。
他审犯人的时候,一些人为了在他面前表现,常常对犯人威逼利诱,那些人在威胁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些话。
而当他露出自己本来面目的时候,对他恶语相向,说出原封不动的话来的,还是那些人当初想讨好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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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路为珀踏入行政中心,然后上了顶层。今天是任务结束回来的第三天,大家的工作基本都恢复如初。
路为珀一进入偌大的工作区,汉瑟便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端了一杯咖啡递给他:“路队,你昨天一天去哪儿了?”
路为珀喝了一口咖啡,随口道:“你也想去的话,下次找你一起去。”
“不不不不,你就当我没问!我一点也不想去,肯定又是什么战争思想讲座……一堆空洞无用的东西,听得人就想磨刀霍霍向领导。”
“嗯?”路为珀挑眉。
“……除了我亲爱的队长,”汉瑟毫无节操,“您是我最尊敬的领导。”
路为珀勉强放过了他,他道:“我怎么觉得今天这咖啡味道不太对?是露枝弄的吗?”
汉瑟一听,神色瞬间紧张起来:“头儿,我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路为珀有股不祥的预感。
汉瑟吞吞吐吐的,仿佛没办法开口。
“别浪费我时间。”路为珀语带一点警告。
“好吧,”汉瑟豁出去了,“是白茭大小姐来了,找你。”
“白茭?”路为珀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汉瑟点头:“咖啡也是她煮的,我们拦都拦不住。她要是在我们这儿磕了碰了,把队长你卖了也赔不起。”
“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路为珀又笑。
这个时候,露枝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听见汉瑟的话,她面露不快的说:“白茭?她怎么又来了?真把咱们这儿当她家了?”
路为珀也直接和汉瑟道:“你就和她说我今天不在。”
汉瑟一脸为难:“但是她刚刚已经看见你进门……”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轰的打开,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从门前探出头,笑眯眯的路为珀打招呼,声音是清脆的铃音:“路哥哥!好久不见啦!”
路为珀狠瞪汉瑟一眼,眼神里写着“等会儿再收拾你”。汉瑟只能心里叫苦。
路为珀和白茭点了点头:“好久不见,茭茭。”
白茭羞涩一笑,她朝门口又拍拍手:“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本来都在低头做事的人,突然都默契的抬起了头。
除了路为珀和露枝,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朝白茭的方向看。
只见好几个男人抬着几箱东西进来,箱子都是由绝缘材料密封制成,绝对保密。
白茭神色里不无得意之色,她上前打开箱子介绍道:“这些都是二区的星际研究室里研究出的最新离子武器,我爸爸本来准备先投入给一舰用的。一舰那些废物怎么能跟我们万中选一的二舰比,所以我就抢下来,今天送了过来。怎么样,路哥哥,这个见面礼你满不满意?”
二舰的队员们一听,看着那箱子的眼神都直了,原本只是简单的好奇,现在则是满脸写着“卧槽好想要”。
路为珀深深为自己丢脸的队员感到糟心。
他对白茭无奈道:“你开心就行。但你路哥哥一把年纪,无福消受,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白茭笑容凝固,没想到路为珀会拒绝,嘴瞬间撅了起来:“为什么啊,你难道不喜欢吗?”
白茭:“你之前答应一有空就会来看我,茭茭知道你任务重,所以就一直在家乖乖等你。可是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你也不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你,你却一副把我看成麻烦的眼神……”
“到底要我怎么做,路哥哥你才能看茭茭一眼?”
白茭越说越伤心,眼里也渐渐聚起一小滩泪水,断了线的往下掉,连带着路为珀手下的队员们用“队长禽兽”的眼神无声谴责他。
路为珀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沉吟:“这些东西……”
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路为珀,等待着队长一声令下,他们就生扑上箱子。
“汉瑟。”路为珀喊道。
“到。”汉瑟迅速的回答。
“待会你和猴子两个人,帮白茭小姐把东西全运回去,就不要再劳烦人家女孩子的手下了。东西要是损坏一点,茭茭告诉了我,我回来罚你的工资,听到没?”
汉瑟猛地瞪大眼睛,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躺着也中枪”。队员们也试图用仇恨的眼神杀死他,他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谁让他刚刚嘴贱调戏队长呢。
白茭急了:“路为珀!你!”她没想到路为珀真的会这么利落的拒绝她的好意。
然而她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看见汉瑟已经动作利落的把四个箱子,两个两个的垒起来,然后“呀嗬”一声,两臂肌肉凸起撑起了衣袖,就这样把两箱需要四个壮汉搬运的武器抱了起来。
他身边站着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竟然也轻而易举的把箱子搬了起来。两个人都朝办公室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