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顾扶着逢诵到天罚宫的软榻上躺着,“殿下先休息会吧,身体重要。”
明明已经累的无丝毫精力睁眼,偏还要在芳顾给他留空间休息时叫住芳顾,“天罚宫的事务你熟悉的如何了?”
芳顾无奈的走回来答道:“回殿下,有太子宫的两位仙官帮忙,芳顾已经熟悉了两三分。”多的芳顾也没说。
“好,辛苦你了,今日不必在天罚宫待着了,去太子宫找长息他们吧。”
逢诵这算是给他放了假,芳顾犹豫了片刻,选择了遵从命令,“是,殿下先休息吧。”
喉结微动,逢诵简单的说了个“嗯。”
芳顾离开天罚宫前叮嘱了守门的天兵,“殿下劳累,如今正在里面休息,不是什么大事便不要去打扰,有什么事报到太子宫去就行了。”
天兵们连连答应,看守天罚宫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芳顾到太子宫内院时,长息和言和正在拌嘴。
“言和,没想到你看着弱不禁风,战斗力还不赖啊。”长息歪着身体压在离言和衣物接触的两寸出,语调有些揶揄和调笑。
言和耳根子一红,抬手把人挥开,好像有些恼怒,“你的羞耻之心呢?”
太子宫内院是没有天兵看守的,长息和言和两人独处,前者越发肆无忌惮,也不在意自己刚刚被人嫌弃了,换一边又贴了上去,“喂?是你压着我的好吗?还问我羞耻之心!”
一句话让言和闭口不言,长息还不肯罢休,冷不丁的抱怨了一句,“虽然你的战斗力是没的说,可你的技术也是烂的没的说!”
“...”像是被打击到身为一的自尊心,言和一把将人拉过来抵在桌子上,唇畔贴着长息的脖颈低声道:“烂?那你怎么叫的那么蚀骨,真该让你看看,那时的你是个什么样子。”
咳咳,长息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言和的眼前,偏着头推人,“干嘛干嘛,你这是干嘛,翻前天的旧账吗?起来起来,这桌子硌的我腰难受。”那模样不可谓不可怜,仿佛这桌子给了他天大的折磨一般。
言和轻哼一声,施施然起身,转过头才看到院子门口站了芳顾。
“芳顾?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叫我们?”
听了这么一段对话的芳顾愣了好几愣,曲折百转的心思才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原来,他们两个是这样的吗?
“你们...?”芳顾组织了半晌的语言,最后还是化作了缄默。
长息立马从桌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借着庭院的风吹散自己因被撞破禁忌恋情而来的那点尴尬。言和恢复的快些,正色问芳顾:“今天天罚宫得空了?”
这话问出口,在场三人都有种诡异的心情,怎么说出来觉着像是芳顾你不应该来啊。长息在心底轻笑,这人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真实的东西,都在心里憋着,可一说话,就暴露了他现在还紧张的心情。
“殿下方才回来了,像是多日未曾合眼,如今正在天罚宫休息。”芳顾道。
“...”长息和言和相视一眼,心里突突的。按理来说,逢诵殿下回来,应该到水天一色休息,怎么会跑去天罚宫那个又远又冷冰冰的地方,难不成,殿下早就知道他们...
“逢诵殿下他...”言和与长息异口同声,同样的话,同样收住了音。哎,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
“芳顾,所以,是逢诵殿下让你来太子宫的?”言和问。
“是。”
三人早先处出了惺惺相惜来,如今相处更是相得益彰,太子宫每日里都有一摞子事务,长息和言和处理的不错,现下芳顾来了,三人便一起整理,总归都是逢诵殿下手里的人,熟悉两宫事务无可厚非,也能让芳顾更早适应天宫的日子。
而对于芳顾来说,早适应还不如不适应。早先没有发现时还好,言和与长息那些互动和默契都是相交多年的见证,如今知道他二人的关系,看到什么芳顾都有些如坐针毡,心中透出怪异感,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更甚的是,芳顾回到天罚宫时,无意中看到了逢诵殿下脖子上的红痕。芳顾不禁大胆猜测,逢诵殿下不回水天一色休息的原因,兴许里头就有这一项,毕竟,长息的前主子就是逢诵殿下一心为的那个人。
但这些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遐想罢了,芳顾的心思不在这些上面,在其位谋其职,天罚宫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
坐在桌前埋在那堆法度天条里,芳顾已经看不到逢诵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独自一人看了大半日的法度天条,天罚宫外已经黑的彻底,芳顾渐渐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眼前是一片以白交相的云海,芳顾踏在云海上,觉得有些缥缈。
这里是哪里?
远远的天际弥漫着青烟,随着威风轻轻飘着,芳顾慢慢走上前,像是与那些青烟彼此靠近,迷蒙的青烟中驶出一驾轻舟,隔着薄薄的纱帐,依稀可见是一抹青影。芳顾还没开口,就听到里面的人一问:“芳顾,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你是谁?”
一声轻笑传进耳朵里,飘渺的让芳顾分不清那声笑是来自他前方的轻舟里,还是本应该在他耳边。
“芳顾啊...”又是一声无奈似欣喜的叹息,轻舟忽然调转了头,往前划去。
芳顾慌忙的追上去,“你是谁!”
他的名字,那声轻笑,离他越来越远,眼前的情景一点点破碎,快的让芳顾抓不住一丝接触真相的浮木,就已经在这片云海里沉沦。芳顾惊醒时,书案上的法度天条散落了一地,门外夜空依稀,薄汗在芳顾额上冒出了头,心跳的速度,彷如当年在凡间第一次杀人那般,是胆战心惊啊。
他又梦到了那个影子,可是,想不起来啊。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那个影子。
芳顾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起身去捡掉落的宗卷,天色已晚,这些应该明日再看了。芳顾一本一本的归整好,放到卷宗阁空置的架子上,放手时无意碰落了旁边的卷宗,芳顾弯腰拾起,看了一眼封面。
是卷宗里的神罚篇。芳顾没有多想,伸手将卷宗放了回去。
多年以后,芳顾回忆起在天罚宫任职这些日子时,就在想,如果今日他没有收这些天条到卷宗阁,如果他没有碰落神罚篇,他在天宫的日子是不是会不同?
亦或者,他不是把捡起的神罚篇随手放到架子上,而是当时就打开来一页页翻阅,是不是就能早点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就能少受点苦,早些回来。
他甚至怀疑过的。天界为六界景仰的一界,为六界之主,神罚篇作为天界神仙受罚的记录,怎么会摆在那个随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若是被不是天界的人物看到,难道不是一件泄露天界秘辛十分不堪的事情吗?
可惜这一切没有如果,芳顾放下了神罚篇的卷宗,走出了天罚宫的大殿,回了偏殿沐浴更衣,平和的躺在床上睡去。就连方才在伏在书案上做的那个梦,都被芳顾习以为常的忽略。
也许曾经他不明白,同样一个虚无模糊的身影为何会纠缠他数百年,可数百年的不得其解后,他已经把它看成了命运的羁绊。
既然有人指引他来到天宫,也许在某一日,这个模糊的身影就能渐渐成型,面貌轮廓逐渐立体,眉目也能清晰到,双眼一望就能认出,那是曾经某个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神罚篇是逢诵放出来的,这一点在太子篇里面提过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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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时值三月,大地回春,远山近地到处一片新绿,河畔的垂柳也有了一争为快的心思,尽心苏醒,等着拔出它的芽尖儿;三两孩童围在一起,在青绿的草地上摸爬滚打,好不热闹。
等到闹得够了,拿起放在一旁的风筝,你追我赶,将画着自己喜欢的动物的风筝放飞上天,孩童玩闹,两少年绊到一起摔了个滚,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不哭也不讨理,手里抓着的东西在空中打了结,缠起来的风筝没了控制挣断了线,风一吹,风筝就循着往一旁的河岸飞去。
风起而落,再眨眼一看,两只牵绊在一起的风筝已经落在水面上,随着江流漂远。漂啊漂啊,随着江河穿过两座城,到搭着石头的岸边被人捡起,扔到河岸上,大骂一声:“上头是哪些小崽子在汉江河边放风筝,不要命了吗!别被老娘知道了,不然老娘抓一个抽一顿。”
身旁有人拍拍这位盛怒的大娘,安慰她别气了,不值当。
“咚。”城门口忽然传来铜锣声。
循着声音走过去,城门口的告示栏边已经围满了人,偶有几个个子小巧的孩童钻进去,只看到好几个官兵站在告示栏外三尺处,腰上配着长刀,两手正按在上面,显示随时准备抽出长刀来。
百姓们望而却步,虽然心中对告示栏今日贴出来的东西十分期待,也不敢冒犯官爷下狱受难。“咚”,一身红衣扎着红绸的青年汉子手拿铜锣和棒槌,站在告示栏前连敲三下,随后放下铜锣,虔诚恭敬的接过旁边官兵递过来的红绸,搭在告示栏上挂好。
一左一右,两个青年男子一同落下线,红绸喷薄似火,黑字笔走龙蛇,看着在场的人呼吸一滞,两人在一旁同时高声喊道:“金科放榜!金科放榜!金科放榜!”
金科榜下,多是本次参加科考的学子,你来我往,左探右看,有人欣喜,有人失望。凡参加科考的学子,无一不在乎自己的成绩,早早的派遣书童在此等候的不少,也不乏亲自来此看榜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挤在这里。
“锦榭?此人是谁?”
“没听说过啊。”
“今年的新科状元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人,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榜下的人开始议论。
不错,前三甲就是不需要看榜的存在,无需去看,自有人会围着告示栏将名次说出来。很明显,锦榭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这时有人转头望向后侧方那个茶楼二楼的窗口,就会看到一个俊俏的青衣公子,手拿折扇,散漫的看着告示栏周围的盛景。
雅间的门被敲开,茶楼的小二端了茶点上来,点头哈腰的将东西放在桌上,习惯性的和客人说起话来,“哟,这位公子,瞧您这么年轻,想必也参加了此次科考吧?”
青衣公子懒懒的收回目光,拿起小二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嗯,怎么?”话音一落,茶杯也已经放下。
“别的公子都去看榜了,公子您都不关心自个的成绩吗?”小二问道。
许是觉得这茶不错,青衣公子又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关心啊。”
小二满是狐疑,“那公子怎么不去看榜,反而在茶楼里待着心平气和的喝茶?”
青衣公子看着小二大笑两声,也不卖关子,直道:“因为本公子已经知道了啊。”
小二满是不信,“公子您说笑了,你从之前上了小的这茶楼,一没书童来报,二没亲自去看,如何知道的?莫打趣小的了。”
青衣公子脸上仍是带笑,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展开折扇起身,走之前道:“本公子名为锦榭。”
稳健的脚步声渐远,小二将手里一锭银子捏了捏,一颗心还在嗓子眼里。我的天爷,我竟然有幸见识了今年的新科状元。
出了茶楼的门,锦榭合上折扇,大步往汉江河岸走去。
“才子乘春来骋望,诸公暇日坐销忧。往北一分显荒凉,往南一分显萧瑟,这安阳倒是人杰地灵,难怪锦嫣自小和母亲来过安阳一次,便念了好几年。”
锦榭独自一人欣赏汉江旁的风光,走的累时,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歇息,双目空落落的望着天际。
得承父命,锦榭如言高中状元,爹娘,你们也安心吧,待明日再去觐见圣上领了差事,锦榭便拿着爹娘的遗产,将妹妹接到安阳来,此后,便落身安阳了。
哎,锦榭慢慢收回目光,起身继续走着。今日特意起了大早,甩开自己的书童跑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不被唠叨,如今出来太久,也不太好,不然,再被唠叨一遍岂不是得不偿失?
出来容易回去难,这放榜的日子街上多的不仅是学子,还有许多商贩,锦榭在人流中穿行,一个不注意就被撞落了扇子。
“...”锦榭无奈的弯腰去捡,视线落在地上,平白多出来一只手来,那动作像是要帮锦榭捡扇子,锦榭的手快了一步,那人的手在地面上四寸处愣了一愣,随后直起身来。
四目相对,那人微微一笑,锦榭微微点头,开口说了一句:“借过。”
“...”那人一愣,就那样呆在了原地,似乎一时难以理解这一句借过,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先感谢吗?毕竟得了别人好心。
须臾间,锦榭已经侧着身体越过了这个衣着不凡的黄衣公子。“...”黄衣公子没停多久继续走着,皱着眉问后面跟着的人:“方才那人可是今年新科的状元?”
身后小厮打扮的中年男子上前,嗓音尖锐的说:“回殿下,正是,昨儿个在陛下御书房的屏风后瞧见的那位。”
这位被喊作殿下的黄衣公子,正是本朝的太子殿下,龙悠。本朝国号为易,建国已有三百年历史,龙悠太子是易朝第七代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