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旭说话撩骚起来格外有效，除了脸，跟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也脱不开关系，而这样的声音一旦沉淀柔和下来，就会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句话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种奇特的魔力，胜者会得到肯定败者会得到鼓励，它会让你觉得，付出并非一无所获。
　　程凛捏着鼠标的手松了松，深呼吸，行，那就赌。
　　解说员A：“NOW的队长Time马上就要清到Lin的位置了！只要再一点就要被发现了！啊我天！”
　　不仅是解说员叫了起来，现场也是一片呼声，眼看Time马上就要踩到程凛的位置，他居然！转身走开了！
　　“没发现！这都没发现！电子竞技不需要视力！”解说员B也激动了，“CAL还有机会！”
　　“我的妈……”池双还是忍不住出声了，他往座位底下滑了滑，“我腿都软了，感觉比自己打还紧张。”
　　谁说不是呢，池一都第几回把自己眼镜摘下来擦了又戴了，紧张得不行。
　　比赛越接近尾声，解说员嗓子越激动：“现在场上只剩四人了！1打1打2！从人数上看NOW还剩两人，比两个独狼有优势，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混战起来谁都有可能活到最后！”
　　程凛贴在安全区边缘，身后就是电网，四个人被固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内，无论此刻谁动，都会起到导火·线作用，点燃最后的混战。
　　胜负会在几秒钟内决出，快的你来不及看清画面。
　　三个队伍四个人，屏息、等待，既是技术战争也是心理战……耳边传来枪响，动了！
　　程凛抬着枪跳了起来。
　　短短的几秒钟内发生了什么观众未必看得清，可能要等录播后0.5倍速观看加上不断暂停，但并不妨碍系统尽职尽责将最后的战斗情况记录下来。
　　【Hurricane-Xiaofeng使用SKS击杀了NOW-Clock】
　　【NOW-Time使用AKM击杀了Hurricane-Xiaofeng】
　　而胜利前刷出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CAL-Lin使用M416击杀了NOW-Time。
　　“吃鸡！CAL成功吃鸡！恭喜他们！”
　　池双握着水瓶的手一松，拿出十根手指头要算，话都说不弄利索了：“我我我，我们现在积分多少，够了吗？”
　　池一猛地按住他的手，激动无比：“不用算了！够的！”
　　“啊啊啊啊！”
　　池双鬼叫着跟老哥抱在了一块。
　　程凛盯着屏幕有半秒的时间毫无动作，等他慢慢摘下耳机，才听到了来自全场欢呼沸腾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比赛结束了，双手反而颤抖了起来。
　　就在他愣神期间，旁边的人把他大力拥抱住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队长，言旭。
　　别看言旭一直以来反应是最平静的、脑子是最冷静的，但要论对胜利的渴望，他不输给任何人，可作为队长，他要成为大家的支柱，不仅是实力、还有心理，他得有一个或轻松或安心的形象。
　　这一刻，他只想顺从自己畅快的内心，好好的抱抱自己战友。
　　言旭本来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旖旎心思，打算友好的抱抱就收回手，但程凛还在出神半天没反应，言旭顿了顿，感情从队友情上直接转弯，趁机赖着不松手了。
　　到手的福利啊，哪有推出去的道理。言旭坦然抱着人，很不要脸的想。
　　程凛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抱住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场馆内主持的声音通过立体音效加成传进他耳朵里——
　　“让我们恭喜SG，恭喜CAL！他们将代表我国，出战全球邀请赛总决赛，让我们期待他们的精彩表现，祝福他们荣耀而归！”
　　国内预选赛总积分第一名SG，第二名，CAL。
　　程凛心口一松，慢慢伸出手去——
　　由于程凛回神时动了动，所以言旭自然是察觉了，他猜下一秒程凛大概就得推开，不免觉得有些遗憾，正当他准备主动收回手的时候，程凛却伸手回抱住了他。
　　还在他背上拍了拍。
　　言旭瞬间受宠若惊。
　　言神动机不纯，全然忘了这个拥抱的发起点只是胜利后的庆贺，人家凛神只是回应队友情好吧？大家赢了激动的抱在一块儿多正常。
　　程凛抱了抱言旭，松开手退出他怀抱，刚起身，又被蹦起来的池双扑了个满怀。
　　池双嗷嗷嚎叫：“啊啊凛神我爱死你了！”
　　言旭还在品味怀里的余温，池双转头又往他身上扑：“啊啊啊队长我也爱你！”
　　这孩子高兴疯了，逮谁扑谁，行吧，看在今天心情实在好的份上，前面那句对程凛表白就不记仇了。
　　伍子还有严教练也从后台出来到了选手席上，大家抱作一团，欢呼着此刻的胜利。
　　飓风队的小风拍着自家一个小队员的肩：“诶别哭了，多大点事。”
　　小队员抽抽噎噎抬起头来：“可、可是队长，你眼圈也红了啊。”
　　小风：“……我这是热的！”
　　是你风神属火的还是我场馆空调吃素的？
　　小风朝SG和CAL的选手席看了一眼：“来年再战！不怕，之后还有各种邀请赛，亚洲邀请赛冠军肯定是我们的！”
　　小队员边哭边答应，他们队长就这点好，屡败屡战，挺不服输的。
　　空海遥遥的看着CAL众人欢呼的样子，曾几何时，他穿着CAL队服，获得过最大的喜悦，那份喜悦是怎样的呢，如今已经模糊不清了？
　　从CAL离开后，他再也没有参加过全球赛的决赛，他只是想在退役前再一次踏上梦中的战场……可惜，只能是梦了。
　　言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身来。
　　空海动了动唇，曾经那个并肩作战的身影，原来已经这么远了，一块吃泡面分火腿的日子，被他自己丢了。
　　场馆内大屏幕的镜头给到了CAL，言旭抓起程凛的手，举了起来。
　　粉丝们齐声欢呼：“CAL！CAL！”
　　程凛这才顺着视线注意到空海，空海愣愣的看着程凛朝他说了个词。
　　隔得太远，欢呼声太大，空海肯定是听不清的，但他却“听”懂了，程凛在说——
　　“C-A-L”


第二十四章
　　国内预选赛落下帷幕,最终出线的战队确认为SG和CAL。战队出钱请大家吃一顿，庆祝阶段性的胜利。
　　禁酒令依然有效,一星期后他们就要出发去德国,赛前还是得禁酒。
　　严峰和黄姐不在禁酒令管束内,两人喝得很是开心,队员们以茶代酒,虽然没有酒水助兴,热闹的气氛也不差。
　　言旭看着教练和经理海喝，黄姐巾帼不让须眉,酒量没准是他们战队第一，言旭还没看程凛喝过酒,挺好奇：“程凛，你酒量怎样？”
　　“还行,比不过黄姐。”程凛中肯的回答。他刚已经看到黄姐面不改色白酒当水吨吨下肚,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但是我酒品不错。”
　　程凛知道自己酒后状态有个变化过程,从兴奋到后来越来越沉默,至于喝断片儿是个什么样子,据家人朋友说,不省事的自己属于戳一下动一下，特别安静的类型。
　　言旭：“话大家都会说,还是得亲眼见了才知道。”
　　池双吃的满嘴油：“那等打完决赛拿了冠军，咱们开酒喝个痛快！看看谁最厉害！”
　　言旭笑了笑：“行。”
　　程凛奇了：“你不是一杯倒,还想拼酒？”一杯倒是他哥哥卖出来的。
　　池一嚷嚷：“那我只要坚持一杯不倒,就是极大的成功！”
　　黄姐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小屁孩儿喝那么多酒干嘛,还想不想长高了！”
　　酒桌上黄姐最大，池一指了指自己的碗，埋头乖巧吃饭。
　　程凛：“对了，队长，明天我请半天假，回趟学校拿毕业证。”
　　言旭：“可以，不急，你晚点回来也行。”虽然言旭没上过大学，但任何阶段的毕业都是个人生的仪式，程凛应该也免不了跟朋友们叙叙旧，发发感慨。
　　“我下午就回来。”
　　朋友间的毕业聚会早结束了，就是考虑到大四后期基本大家就各奔东西，聚少离多，已经提前聚会，为大学生活干杯。拿个证书，再简单吃个饭，耽误不了多久。
　　第二天一大早，队员们所在楼层还静悄悄时程凛就收拾好出了门，原本想打车的他在走了两步，呼吸了新鲜空气后，果断选择多走点路去坐地铁。真的是宅久了，走几分钟路差点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今天学校里格外热闹，许多毕业生成群结队拍照留念，程凛领了证书拍了照，跟阿甲阿乙约了午饭。
　　他们三都没有接着继续深造的，除程凛进军电竞界以外，剩下两人都要回自家公司帮忙，为将来做准备，两人忍不住吐槽，还是程家开明，小日子舒坦。
　　阿甲：“还是你好啊，我要是有这游戏水平，也去打电竞！”
　　程凛：“你真打电竞，你爷爷就能打断你的腿。”
　　阿甲撇嘴：“让我幻想一下行不行？”
　　“不过你也不容易啊，天天忍受着跟言旭相处，很辛苦吧？”
　　“就是就是，跟我们说说有多不容易，让我们开心开心。”
　　……辛苦？程凛顿了顿，说起来，最初他的确是抱着一场恶战的准备加入了CAL，但他有多久都没想过这码事了？
　　细细想来，并没有什么忍辱负重的戏码。
　　言旭本人确实是很招嫌，哪怕现在程凛也依然这么认为：毛病一大堆，尤其那张嘴，时不时要来调戏自己两句，非得得了趣才罢休，简直猫嫌狗不待见。但程凛跟他，就在这种调戏与反调戏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相处下去了。正事上更不用说，程凛是认可他这个队长的。
　　好久没思考的问题被朋友的话引了出来，程凛心想，这算不算黑转路成功了？
　　可他有这么一问，就表示他并不确定。
　　程凛唔了一声：“谈不上辛苦。”
　　他们三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对彼此的了解大概就比肚子里蛔虫差了那么点，程凛思索的表情被两人收在眼里，阿甲阿乙对视一眼：哦哟，有情况。
　　“跟言旭朝夕相处不烦的？”
　　“看着他那张脸不觉得欠？”
　　“欠还是欠的，”程凛道，“只是也没那么厌烦。”
　　不得了，这做了队友后果真不一样啊，都没法愉快的在一起抱团黑言旭了。两人明智的打住了这个话题，既然说到了电竞，也不得不恭喜一下CAL闯进全球总决赛。
　　程凛显然没时间来趟毕业旅行了，阿甲阿乙嘿嘿一笑：“我俩毕业旅行第一站倒是相同。”
　　程凛：“哪里？”
　　“柏林啊。”
　　程凛立刻懂了，他俩这是要去总决赛现场啊。以往他们会一起预祝SG获胜，如今力挺的队伍变了，干杯还是要的，只是话得换着说。
　　“来来，”阿甲举杯，“为我们各自的理想干杯！话说程凛你真不来点酒？”
　　程凛举起杯子：“不了，有队规。”
　　玻璃杯清脆的碰到一块儿，交响各自的祝福。
　　饭还没吃完，程凛手机响了，一看还是言旭打来的。
　　“喂，言队？”
　　阿甲阿乙听到称呼，瞬间安静了，纷纷竖起耳朵。
　　言旭：“你什么时候回来？”
　　“三点吧，怎么了？”
　　言旭：“就是和你说一声，粉丝堵门了。”
　　程凛一愣：“堵门？”
　　“对，出征大赛前粉丝来基地前助威，这回还来的挺早。”
　　程凛他们虽然是SG粉丝，但玩的是自己的，还真没参加过这种集体粉丝活动，头一回听说。
　　“有些有组织有些凑热闹，但还有黑粉和想搞事的混在里头，所以严禁选手露面。你回来别走正门。”
　　“他们只在正门？”
　　“嗯，你也知道我们后门看着真不像这栋楼的后门。”
　　确实，绕的很，程凛道：“知道了，谢谢，我绕后门回就行了。”
　　程凛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没想到那头言旭没有挂断的意思，又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
　　今天很多毕业生都选了学校的食堂或者就近饭店，再体验一把校园的味道，程凛不知道言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学校附近。”
　　言旭：“那我开车来接你吧，就不用担心被堵了。”
　　程凛果断拒绝：“我打车是一样的效果，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言旭道，“今天大家休息，我正好兜兜风。”言旭的车在基地里停了一辆，是辆招摇的深蓝色跑车。
　　程凛十动然拒：“真的不用你接。”
　　“凛神，”言旭突然道，“你们学校漂亮吗？”
　　“漂亮。”程凛心头警钟一敲，“队长，你有话直说。”
　　言旭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没念过大学，也没进过大学里，其实一直挺向往的，真的。”
　　程凛的理智告诉他这货有七成装蒜剩下三成故意装可怜，但问题就在，他装得太到位了！语气把特别向往的感情表达的十分真切，而且压低音节，带着点恳求的意味，要多惨有多惨。
　　程凛在理智和良心之间摸了摸，言旭耐心等着，最后终于等到程凛回答，虽然怎么听都很僵硬，没事，内容才是重点。
　　程凛干巴巴道：“……那麻烦你了。”
　　言旭得逞，心情愉悦：“真不麻烦。校门口碰头？”
　　“嗯。”
　　程凛挂断电话，神色复杂，抬头，发现俩哥们儿比自己神色更复杂。
　　阿甲小心翼翼问：“这是……言旭要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