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哼,八抬大轿,别废话了,明天我去找你,在家等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唐衍还真不是没打过陈明的主意,他成名多年,见多识广,他们开培训班除了教捉鬼,另一个目的也是要考虑学员未来的就业,毕竟有钱人和公司花钱做祈福仪式也是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
陈明这方面经验丰富,说起来连赵大师都比不过,他要愿意来帮忙就太好了,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他对唐衍鼻子不是鼻子的,虽然后来误会都化解了,但每次唐衍在微信群里说话,他都不参与,唐衍还以为他心里挺看不上自己,也就没问他,哪想到他自己找上门了,真是傲娇啊。
隔壁小院前两进已经修缮好了,一共有五间能当做教室,其他稍小一些的可以用作办公活储藏,后两进院暂时没动,倒不是唐衍不想全都修好,实在是经费有限,苏嘉华软磨硬泡终于扣走了一笔买推送的钱,背后给唐衍起了个外号——QQ糖,谐音抠抠糖。
唐衍听了没发表任何感想,他忙着插花呢。
白昱那个破小孩儿说要追他之后,每天的电话和鲜花倒是殷勤。
“呵,送几只破玫瑰,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实在是太天真了。”唐衍面无表情地往瓶子里插。
魏三笑坐在唐衍的摇椅上,端着茶壶,朝小雨和花花姐妹说道:“你们唐衍哥哥就叫口嫌体正直,昨天我说反正你也不喜欢,干脆让我泡澡得了,他那大白眼翻的啊,跟白内障似的……”
魏花花捂着嘴笑,在ipad上写到:我昨天想要几朵给小雨梳头发,他都没给,说开败了在给我
“啧啧,有些人呐……”魏三笑朝唐衍比了个中指,“别理他,三笑哥给你俩买。”
唐衍哼着歌儿调整鲜花的造型,小白狗鼻子凑上来,热情洋溢的红色上面多了一颗白毛脑袋。
“我的乖乖,别咬,扎嘴。”虽然玫瑰是被修剪过的,难免会有几个漏网之鱼,唐衍扒开小白的嘴检查了一下,确定没被扎才放心。
小白舔了舔他的手指,欢快地跑出去了。
到后院老地方刨出手机。
【大兄弟,花已送到,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已收到,老规矩。】
【好嘞。】
白昱舔舔嘴,又给唐衍发了微信。
【花送到了么?你喜欢么?】
嗡嗡,手机震了震,唐衍勾起唇角,随手拍了张花瓶的照片。
【还行吧。】
白昱:【周末有没有空?有个新电影上映。】
唐衍:【周末不行,我有事。】
白昱:【大哭脸.jpg,真有事?其实你不用敷衍我……我就随便在地上躺着哭一会儿】
唐衍:这是什么破小孩!【没有,真有事,要去开会,一共三天。】
白昱:【我等你回来】
唐衍逗他:【躺在地上等吗?】
白昱:【床上行吗?】
唐衍:【美得你,狗窝空着呢】
白昱:【委委屈屈】
又过了几天,唐衍和魏三笑带着一大摞的招生简章出发了,这是苏嘉华数次改版后的成果,分简易版和详细版,简易版简明扼要介绍了开设课程时间报名方式,详细版则详细介绍了授课内容和课时安排。
出门前小白惯例挡住了唐衍的去路。
“在家乖乖等,哥哥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唐衍轻声细语和这只小粘糕商量。
白昱:大骗子,三天呢,足足三天呢,怎么就一会儿了。
小白从肚皮底下扒拉出来一只狗咬胶,朝着唐衍呜咽了两声。
“想大壮了?”
小白:“……汪。”认了。
“我问问萧会长大壮去不去吧。”唐衍给萧卿发了微信,很快对方便有回复,大壮也去。
“那咱们得说好了,到那不许闹,要听话,哥哥忙的时候不许乱跑。”
于是二人带着小白驱车前往静安寺。
这次研讨会人来的很多,山门前的停车场都快满了,唐衍找好车位,跟着人流往庙里走。
一进庙就有小沙弥迎上来。
唐衍和魏三笑一起还礼。
“可是玉清派的唐衍大师?”小沙弥上下打量他,心道,真年轻,长得也好,就是这头发怎么……少白头么?
魏三笑小声嘲笑唐衍:“可以啊,现在都是大师了。”
“少废话。”唐衍踩了他一脚,“是我,有劳小师傅了。”
小沙弥引着二人往后面厢房走,边走边聊:“我慧明师叔听说您这次要过来,一早就在等,您先稍坐,我去喊他。”
不多时慧明带着几个小和尚来到了厢房,离着好远慧明就和唐衍打招呼。
“阿弥陀佛,小唐师父好久不见啊。”
互相见礼,又给身边人做了介绍,慧明拉着唐衍的手腕往外走:“赶紧跟我走,里面好几位大师听说你的名字,就想见见本尊,刚还跟我念叨呢。”
唐衍一路跟着慧明禅师往里走,进了后院一间会客厅,屋里这会儿已经有挺多的人了。
“他就是唐衍,我跟你们说过帮了我送神童子的那位。”
唐衍挨个见礼,这里的人全都比他年纪大,而且一个都不认识。
“诸位大师好。”
为首的一个大师招呼唐衍坐到他身边去:“你师父孙大师和我们都认识,几年不见,徒弟也这么出息了。”
“祖师爷关照。”
众人又客气了几句,又细细问了问唐衍注册考试的事,听说他会说鬼语,又打算开一个培训班,纷纷点头:“你有这个心,很不错,但有一个问题,各门派都有些自己的独门绝技,轻易不外传。”
唐衍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是这么打算的,既然是培训班么,就有初级中级和高级,家学渊源的,就直接来上高级班,我们针对各门派情况进行小班辅导,帮助学生把原来学的本事活学活用,省得大家空守着祖宗的宝贝不知道怎么用……对于那些零基础的,自然有我玉清派传下来的典籍,抓鬼驱邪,还是祈福法会就看他们自己想走什么路了。”
☆、河里叟
这话唐衍说的不谦虚,当然他也没必要谦虚,他师父留下一院子的法术宝典,再加上他自己是整个天师届唯一一个会说鬼语的人,到时候为了配合阴间那边捉鬼,天师协会分配下来任务,各家完不成自然得求他,到时候可不是想把独门绝活藏起来就能办的到的。
“当然了,我们捉鬼培训班也是正规办学,经过物价局批准的课时费,营业执照我都有。”唐衍把课程宣传资料发给众位大师看,几个半大老头掏出花镜仔细研读,唯独坐在门口的一位姓徐的大师迟疑了一下,朝唐衍招招手。
“小唐师父,借一步说话。”
唐衍跟着徐大师去了门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我和你师父是老相识,年轻的时候我们结伴在湘西一带游走过一段时间,我们家传比较特殊,你可听说过活人修鬼道?”
这活人修鬼道和小雨花花那种鬼修是两个概念,人活着的时候修炼一种特殊功法,等死后可以化作鬼仙保佑子孙后代,后世子孙有事可请祖先相助,明清时代在湘西广为流传,但现在已经不多了,只有少数几个家族还在延续。
唐衍点点头:“我师父有一本手抄本,我倒是看过。”魏花花他们使用的聚灵阵就是从那本书上看来的。
徐大师道:“那就是他从我那抄走的,他救了我的命,当时的族长还是我父亲,就同意让你师父在我们家族藏书地住三天。但是你师父说他不白抄,走时给我一张纸条……”
唐衍心中有个不详的预感,果然徐大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毛边纸,顶头就是孙无涯写的两个大字“欠条”
“我当时还笑他,像枝无根草一样东奔西走了大半辈子,连徒弟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好意思用孩子的名号写欠条……”
唐衍摸摸脸,他师父一天到晚就不干正经事,他真想挨家问问谁手里还有,让他心里有个谱:“您别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们门派比较特殊,本事大小全看能请来哪位祖宗,但从一个月前,我们请来的祖宗就不太对劲,之前有个人家里娶了儿媳妇,多年没孩子,就想让我们给看看,请了祖宗话也不说,就钻人裙子底下去了……”徐大师为人正派,说到这里脸色微红,“人家本家当面没说什么,可连带着我们徐家的名声啊……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们能和祖宗直接交流问清楚了情况该有多好。”
“你们平时怎么和祖先交流?”
“上表祭天,然后恭请祖宗显灵。”徐大师从包里掏出一个男童状的小木偶:“祖宗便会附身在这槐木童上。”
唐衍接过来,细细看了看,就是普通的槐木雕刻而成,再用棉布做了衣服,脸上画上五官相貌,但是看上去有点吓人。
“但是只要祖宗上身,我们就无法再和他交流。”
唐衍把小木童还给徐大师:“这样,等这次活动结束之后我就跟您一起回去,咱们抓紧时间,我那培训班月底就要开课了。”
二人约定好时间,有个天师协会的工作人员牵着大壮过来找唐衍:“唐大师,萧会长正找您呢。”大壮礼貌性的抬起一只狗爪,唐衍小跑两步,和他握握手。
“小白也来了,我带你去找它。”
“汪!”头前带路。
唐衍先把大壮带回他和魏三笑住宿的厢房,魏三笑这会儿已经杀向庞大的目标客户群,没在房间,小白一只狗无聊的趴在地上,看见大壮惊喜地摇摇尾巴。
“乖宝,跟大壮好好玩。”
唐衍关好门,和天师协会的人去找萧卿。
萧卿主要是给他介绍各大门派来的负责人,他一个个报出名号,唐衍就跟在后面发名片和课程宣传单,这些人都如雷贯耳,随便拎出哪个去都是土豪老板的座上宾,大家到是对他的培训班挺感兴趣,问的很详细。
“我们下午要开工作总结会,很无聊,你可以去周边转转。”
静安寺地处帝都近郊的一处小山,风景不错,但就跟每个城市的旅游景点一样,本地人是从来不去的,所以唐衍长到25岁,还从来没来过这里,他溜达着往外走,就碰见了和守静一起过来的澄明。
“唐师叔!”澄明正一个人闲着无聊,听说唐衍要出去转转,就要和他一道。
俩人一路出了山门,往山下的住家走去,今天恰逢十五,正好有个大集,俩人一路走走看看,还顺手买了几串烤鱿鱼,丹阳派是全真教,出家道士不可以开荤,所以澄明就陪着唐衍啃烤玉米。
走到一户小院,门口围了好多人,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
唐衍和澄明对视一眼,过去瞧热闹。
就听里面有人说:“赶快走赶快走,我们家不信这个,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别推我啊,贫道不能见死不救!”
里面吵着热闹,周围邻居也议论纷纷。
“这李家也真够倒霉的,老头刚死,骗子又上门。”
“可不,哪有进门就说人家大祸临头的,多晦气。”
“这你可就不懂了,说的越严重他们越好让你掏钱啊。”
“也是,不过这假道士跑到和尚地头来骗钱,也真是瞎了眼。”
唐衍和几个大妈闲聊:“这家死人了?没看见搭灵棚啊?”
大妈见他长的顺眼,也愿意跟他多说两句:“张大爷这个儿子是大学老师,好像还留过学,不信这个,说什么封建陋习,你没看连孝衣都没穿么,门口这俩花圈还是我们村委会送的。”
“哦,这样啊。”
“所以说这俩骗子不是白来一趟么。”
唐衍和澄明扒开人群往里看,就见院子一侧停放着一口棺材,满堂儿女只穿了素色衣服,胳膊上绑了黑纱,和他们对峙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道士,带道冠,穿法袍,胳膊上还搭了一柄拂尘,他旁边跟着一个年轻人,不到三十岁,刺了两条花臂,穿着T恤和破洞牛仔裤,一边耳朵还带了耳钉,头发染的比唐衍还辣眼,一脑袋的咸菜绿,乍一看还以为海带成精呢,这样两位,难怪被当成骗子。
“噫,这不是龙虎门的小方师兄和钱道长么?”澄明看唐衍不认识,解释道,“方骏师兄是张掌教的关门弟子,但是没出家,他天分非常高,总听罗山他们几个念叨来着。”
这会儿“海带精”正盯着屋檐下面的一处看,唐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抹淡淡幽魂,蹲在廊下,脸上表情焦急万分。
结合他的年纪和门口挽联写的名字,唐衍轻声用鬼语试着喊了名字:“张大福?”
那老头鬼听见有人喊他,抬头四处张望,见唐衍招招手,他便走了过来。
唐衍仔细跟他聊了两句,问清楚情况,这才拨开众人,对张大福的儿子张国海,也就是刚才往外哄人的男人说道:“‘无根柳,河里叟,阎王不接,亡人不走’,这位先生,这两个大师可不是骗子,如果今天太阳落山前他不把你们家老爷子超度了,那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化成厉鬼,到时候何止家宅不宁,我看着周围邻居都要受牵连。”
和两个骗子纠缠半天,这会儿张国海已经一肚子火气,看见不知道打哪又冒出来两个帮腔的,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是吧,今天谁也别想走,我现在就报警,你们给我上派出所抓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