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大师才着急上火把唐衍叫来,到底是他儿子学艺不精,还是有心人陷害,等唐衍用那鬼语问问就都清楚了。
唐衍问:“徐鑫请神出事之后,你们其他人有再做过法么?”
“有,四房五房,还有二叔自己,都请过神,再没出现问题,只有小弟。”徐满江说,”而且请神只有成功和不成功的,哪有请出流氓来的。”
徐大师:“满江,不许亵渎祖先。”
徐满江:“是。”
天黑之前终于到了徐家老宅,地处半山腰,邻近溪水是一片竹楼,再往里面平坦空地上也有不少砖瓦建筑,徐家人多穿交领短衫、束腿麻裤,颜色以藏蓝和豆青色为主,领口袖口处绣有花纹,也有像徐满江和徐大师一样穿着时下流行的衣服样式。
这会儿天近傍晚,到了徐大师家,徐满江带着唐衍去客房休息,徐大师也回了屋。
徐夫人接过自己丈夫的行李,又给他倒了杯温水:“这趟还顺利么?”
徐大师把水喝光,点了点头,示意再来一杯。
“那就好,不过你心里有个数,老四老五这次来者不善。”徐夫人给自己老伴揉着肩膀,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身体不好,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但伉俪情深,徐大师顶住了长辈的压力,没有为了传宗接代离婚再娶,族里有人嫉妒她,也有人眼热族长的位置……
“别担心了,我这次请来一个非常厉害的帮手,孙无涯的徒弟,我跟你说……”徐大师和夫人耳语几句。
“真的?还有这样的?”徐夫人大吃一惊。
“可不是,要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见,我也不信,当初孙无涯说他以后要找个半仙做徒弟,我还当他吹牛呢。”
徐家晚饭通常安排在八点,这会儿时间还早,徐满江帮助唐衍安顿好就去忙自己的了,唐衍牵着小白在院子里随意转转,小白晕机已经好多了,走路不再晃的。
“可怜的,我跟满江大哥说过了,如果厨房里有羊肉让他给你多煮一点,好好补一补……”
白昱:“……”呕!!
作者有话要说: 羊肉!!
肥羊肉!!
小白!!
小白:呕!!
☆、徐鑫
一人一狗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小白撒欢往前跑,撞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腿上。
“哎呦!”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年轻人揉揉膝盖,摇摇头,小声说:“没关系。”
他穿着豆青色的短衫,娃娃脸,浓眉大眼,就是有些害羞。
“你是……徐鑫?”唐衍看他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试探问道。
徐鑫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您是来找我父亲的么,他的书房在那边……”
“我叫唐衍,我师父和你父亲是朋友,听说你比我还大一个月,别您啊您啊的这么客气,叫我小唐就行,啊,小鑫哥。”唐衍自来熟,见了生人三句过去就恨不得叫哥,搞的徐鑫这种内向小朋友很不好意思。
“不,不用叫我哥……叫名字就行,我听满江大哥说了您是为了我的事专程从帝都过来的,辛苦您了。”
唐衍摆摆手,指了指屋子:“要不咱俩去里面说?”
“哎。”
徐鑫推开房门,屋子似乎被当做了杂物间,一侧堆着几口大箱子,另一侧还有一些不用的旧家具,当中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只尺高的小木人。
“这是你的槐木童?”唐衍说,“可以摸吗?”
徐鑫正在给槐木童上供,听唐衍问,点了点头。
唐衍把槐木童拿起来仔细观察,和徐大师那只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木茬新一点,五官的颜色鲜艳一些。
“我有个问题,你们家这种请神的方式,槐木童是一一对应还是随机的。”
徐鑫:“你是指请来的神是固定的还是随机的?是随机的,但我们每个人的槐木童是属于自己的,徐家子弟入门之后都会由师父带着做一个槐木童,平日里供在祠堂,需要用的时候再去取,但每次请来的祖先并不是固定的。”
唐衍:“供在祠堂?那也就是说谁都可以动手脚了?”
徐鑫想了想:“是这样,如果真要动手脚,每个人都有机会,但没人会去做就是了。”
唐衍问:“为什么?”
徐鑫羞涩一笑:“这……就是柳木做的,坏了还可以做新的,槐木童只是个载体,就是随便找一段柳木都可以的,没什么特殊的。”
“哦,那你这个怎么没放祠堂?”
徐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下头:“出事之后大家说我的槐木童有问题,沾染了邪气,不让放在祠堂,免得传染给其他的……”
“你信么?”
徐鑫沉吟了好一会儿:“说实话,我不信的,你可能不信,每次我请神之后都能感应到祖先的存在,那次也是,我能感觉到,他没恶意的……唐衍,请你帮帮我,我知道自己天资不好,可是,我不想让人冤枉了他,他也是,也是徐家子弟啊……”
徐鑫说完,朝唐衍深深的鞠了一躬。
唐衍赶紧扶住他:“别这样,我尽力,现在能带我去祠堂看看么?”
徐鑫带着唐衍穿过几道月亮门,来到了徐家的祠堂,推门之前,他回头朝唐衍笑了笑:“待会儿可别吓着。”
屋内从地面到穹顶搭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方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有一只槐木童,两侧地上还有三层架子,上面也是,从天上到地下,几百只槐木童齐齐地望着门口。
饶是唐衍见鬼见多了,也是一怔:“好家伙,吓我一跳。”
徐鑫抿嘴笑:“我第一次来也这样,差点吓哭呢。”
唐衍视线往墙上扫过去:“怎么墙上的看着都有些旧了呢?”
徐鑫:“我们徐家人去世之后槐木童会放在墙上的架子供起来,还在使用的会放在两旁的架子上,所以看起来会比较新。”
“哦,难怪。”有些太过久远脸上的表情都没了,这里整个一个槐木童的博物馆。
徐鑫带着唐衍穿过一排排的木架子,进了里面,这里比刚才在外面的博物馆还要震撼,放眼望去,一排排的架子上全是徐家先祖的灵位。
徐鑫和唐衍依次上了一炷香。
“家祖自魏晋开宗立派以来,流传至今,所有已故的徐家后人牌位都在这里。”
唐衍仰着脖子往上瞧,徐家似乎是按照辈分,每一辈的后人都在一起。
“诶,最上面那一个是不是你家老祖宗?”
徐鑫看清楚他指的是哪一个,笑道:“并不是,他是老祖宗的师弟,徐月泱,和家主徐天望情同手足,天资聪颖,可惜英年早逝,传说是和僵尸王同归于尽。”
带狗进祠堂太不恭敬,所以小白就被留在了外面。
这会儿听见小白委屈的呜呜声,唐衍和徐鑫赶紧出来看。
祠堂外面来了几个年轻人,其中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正蹲在地上揪小白耳朵。刚刚唐衍怕小白乱跑,就把狗链拴在了门口的石墩上,这会儿反倒成了制约小白的逃跑的障碍。
“哥哥你快看,这狗真胖啊,好傻,动都不动!”
“我的狗脾气不好,急了会咬人的。”
小白听见唐衍说话,胆子大了点,朝两个熊孩子龇了龇牙。
其中一个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就要打小白。
唐衍面色冷淡地走过去把小白抱起来,看了看身上没受伤,才放心。
跟着的几个年轻人这才把自家熊孩子喊过去,为首的一个朝唐衍点点头:“抱歉,孩子还小。”
唐衍没好气:“不小了,比我狗大多了。”早干什么去了,他出来之前也没见哪个制止熊孩子欺负狗。
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拱了拱手:“敢问你是?”
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徐鑫慢悠悠地回了句:“这位是玉清派的唐大师,父亲请来的客人……这是我四叔家里的徐辉,后面两位是五叔家的徐海阳、徐海荣。”
徐海阳冷笑一声:“玉清派?呵呵,没听说过啊。”
徐海荣也是阴阳怪气:“说不定是哪个大门派,咱们兄弟孤陋寡闻呢,哈哈哈。”
徐辉不像五叔家的两位弟弟对家主之位有野心,但他自负天才,5岁入门,12岁成功请神,成年之前已经跟在长辈身边在外活动了,这些年走南闯北,解决了不少难事,常以这一代领头人自居,这次回家,被父亲和几位兄弟撺掇的,也真生出了一些竞争的心思,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想要繁盛下去,就应该把族长的位置传给最优秀的人。
徐辉不咸不淡地朝唐衍点点头:“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一行人得意洋洋地背影,唐衍眯了眯眼,揉着狗耳朵,小声安慰:“哥哥一会儿给你报仇。”
徐辉此时还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直到很久之后他发现不会说鬼语的天师没有雇主上门,甚至连天师协会注册考试都多了一项鬼语等级测评,他不得不托朋友打听有哪个地方能学,朋友发给他一个网址链接,炫酷的界面最上方就是那个牵着狗的年轻人……
吃过晚饭,唐衍回了房间,从包里把小白藏的骨头和烤饼倒出来,趁它不注意远远地扔了,又坐回桌子前面,取出黄纸朱砂和香炉。
把香炉摆在地上,周围摆好符纸,唐衍盘腿儿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嘴里默念咒文。
不多时,房间内先是来了几只野狗的鬼魂,四下张望,唐衍把桌子上特意留出来的食物摆到他们面前。
小白盯着那盘烧鸡,委委屈屈。
唐衍拍拍它的狗头:“让他们吃点吧,吃饱了好帮你报仇,忍一忍就过去了啊。”
山野间的动物亡魂越聚越多,小白看着心惊,早早跳到桌子上,到了后来,连虫子都过来了,蚊虫蛇蚁密密麻麻的挤了满地……
唐衍用黄纸折了一只纸鹤,甫一用朱砂点上眼睛,纸鹤便挥着翅膀朝那两个熊孩子卧室飞去,屋内的游魂浩浩荡荡跟在后头……
唐衍揣着手站在门槛上张望了一会儿,笑着关上门,搂着小白睡觉。
相传某位师祖曾用这役灵咒招来数万亡魂抵御外敌,今天唐衍改良了一下,招来数万虫蚁教训熊孩子,欺负他的狗,呵呵,做噩梦去吧。
唐衍躺在床上教育小白:“以后有人欺负你别傻乎乎地躲着,那天保护哥哥的勇气呢,咱不主动欺负别人,可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欺负回去,打不过的就跑,回来哥哥替你收拾他们……”
白昱从小长的就不符合狐族的审美,身边总有人嘲笑他的长相,说他丑的丢狐脸,或是嫉妒他生来就是九尾,嘲笑他五岁还没开灵智,白瞎了这么好的资质......白爸爸白妈妈工作忙,姐姐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他,小的时候不懂是可以告诉家长的,大了又觉得没必要,所以从没有人在他受了欺负的时候会帮他欺负回去,虽然唐衍这会儿宠的是叫小白的萨摩耶,但白昱心里就是觉得暖呼呼的,更是坚定了,无论如何,这么好的媳妇一定要追到手。
唐衍一夜好梦,第二天就听说那两个熊孩子闹了一整夜,什么夜里惊厥,梦见无数蚂蚁蟑螂,顺着嗓子眼往肚子里爬,另一个说有一群野狗咬着他的胳膊腿五马分尸......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节快乐!
☆、徐水泱
徐家的祖祭仪式很有特色,所有拥有能力请神的族人聚在一起,由族长带领集体恭请祖先神降祭拜。
在仪式开始之前,徐大师和四叔五叔在房间内发生激烈的争吵,四叔五叔一系主张不能让唐衍一个外人参加徐家的祖祭活动,更不能对徐家的事指手画脚,而徐大师一派则坚持唐衍拥有沟通阴阳的能力,之前徐鑫到底出了问题他一问便知。
两派人吵的不可开交,最后徐大师一拍桌子,说给唐衍一次机会,如果解决不了问题他们二房愿意把下一任族长的位置交给徐辉。
徐家的人这会儿已经都聚集在了祠堂外面,所有人的槐木童集中放在最前方的空地上,徐鑫的那只在倒二排的最外面。
大家站在空地上窃窃私语,还有几道试探的目光聚集在唐衍和徐鑫的身上,但都被他们无视掉了,过了有一会儿,徐大师和家族的几位长老才姗姗来迟,徐大师脸色凝重,看了眼唐衍,唐衍点点头,徐大师心神稍定。
“开始吧。”
徐家子弟穿着统一的短袍,整齐地站在院子里,跟随徐大师一起进行请神仪式,数百人整齐划一,看着还挺有气势。
唐衍和其余的徐家人站在旁边,在人群和槐木童之间来回打量。
突然,余光一扫,徐鑫的四叔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往前扑,下意识拉了一把站在他身边的徐五叔……原本他们就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面前不远就是香案供桌,他俩这一趴,就把供桌推到了。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不是……”徐四叔从地上爬起来,焦急的为自己辩解,“刚才,有人绊我。”
徐大师:“你低头看看,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明明是你自己心神不宁出了错,惹恼了祖先这下可怎么收场。”
徐家所有术法依靠祖先而生,祖祭是徐家每年最神圣最隆重的活动,干扰祖祭在徐家是一项很重的罪名,徐四叔这会儿冷汗都下来了。
“不是,有人推我,对对……有人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