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得与亲信大臣们商议,决定从宗室的旁支中挑选出一名男婴立为太子,取名“平茯”,号“无忧”。
对外则宣称,王后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这下儿女双全,皇位与医术都有人继承,又可以享受齐人之福,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且,惟灵小公主端庄美丽,无忧小太子活泼聪明,兄妹二人自幼相亲相爱,感情深厚。
国主与王后看在眼中,十分欣慰。
随着时间推移,两兄妹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然而,让国主没想到的是,这位惟灵公主与药仙国里的其它小女孩不大一样,人家都是喜欢琴棋书画跳舞女红,她偏偏一心钻研医术,而且在这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国主知道,只要假以时日,惟灵公主的医术一定会超过他,她才是最有资格配得上“药仙”二字的人。
但凡是有才之人,没有不惜才爱才的。更何况身为父母,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优秀,国主心中的骄傲可想而知。
但碍于祖训,他又不得不忍痛拒绝了公主学医的请求。直到某天,他在学堂中发现了女扮男装偷偷学医的公主。
原来,惟灵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无法学医而郁郁寡欢,这事儿被太子无忧看见,他心疼妹妹,于是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妹妹穿,并掩护她女扮男装进学堂,与男孩子们一起学习。
这正好给了国主一个台阶下。见两个孩子之间如此有爱,而且都极有天赋,国主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拆穿惟灵的女儿身。
日子一点点过去,公主与太子由懵懂的孩童长大成青葱的少年,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在医术上的造诣也都赶超了昔日的国主。
彼时,国主已经垂垂老矣,开始着手退位的事。
这本该是个美好结局,太子登基,公主在哥哥的保护下安心成长为三界中最优秀的医者。
然而,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了。
太子无忧无意中听到传言,说他并非国主亲生,而是抱养的野孩子。
这流言十分恶毒,说他身上流的皇室血统不纯粹,而且资质又比不上妹妹惟灵,所以没资格继承皇位。还说,国主早就有心废除“皇位与医术只传男不传女”的旧制,打算立公主惟灵为药仙国的女王。
无忧听到这个消息,懵住了。他失魂落魄地离开,躲在角落里开始回忆自小到大的很多事。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突然发现国主和王后对妹妹惟灵很偏心。
好吃的、好玩的、漂亮衣服、精致头饰…什么金贵就给妹妹什么,把妹妹养成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而对他呢?
他记得有一次,国主让他独自一人去深山老林中寻找一种十分稀罕的灵药,美其名曰“历练”,却差点儿害他被狼群撕碎。幸好他够聪明,认出身边的一丛小草有剧毒,设法毒死了那群狼,才侥幸活命。
再有,每次妹妹取得了进步,国主从来不吝啬夸奖她。但每次自己钻研数日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儿突破,国主的反应却都是冷冷淡淡的,只简单说句“嗯,做得不错”。
自然,国主并没有丝毫偏心,他只是在“富养女儿穷养儿”而已。更何况,太子殿下可是以后的王位继承人,不得严厉一些嘛。
但太子无忧却越想越觉得父母偏心,竟因此心生怨恨起来。
他性情大变,对妹妹的态度急转直下,不是恶语讥讽,就是拳脚相加。惟灵虽然聪慧,但性格温吞善良,即使被哥哥打骂了,也从来都是默默承受,不加反抗。
但她的隐忍换来的却是无忧的变本加厉。他处处跟妹妹作对,嫉妒她,憎恨她,觉得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惟灵制药,他就炼毒。此事被国主发现,恨铁不成钢,气得将他倒吊在房梁上整整打了三日。
这一打,算是彻底将无忧心底的最后一根弦给打断了。他开始抓活人来试毒,想要炼出三界中最毒的毒药来证明自己比妹妹更强。
而在某次试毒过程中,毒人产生变异,竟变成了一具具会咬人的行尸走肉。但凡被咬过的人,都会变得四肢僵硬,言行迟缓,长出锋利的獠牙。毒素很快如瘟疫般在药仙国蔓延开。
无忧心知闯了大祸,逃出皇宫,了无音讯。同时也带走了毒药的配方。没了配方就没办法对症配制解药,一时间,药仙国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中毒的百姓们纷纷围堵在皇宫门前,请国主交出罪魁祸首,并逼迫国主交出解药。
国主自知养儿无方,识人不明,于是自剜双目,以谢己罪。没过半月,便一命呜呼。王后哀伤过度,一病不起,最终三尺白绫悬于梁上,追随着国主踏上了黄泉路。
是以,一国的重担全都落在了惟灵身上。她既要忍受丧父丧母之痛,还要替哥哥承担罪责,更是被百姓们用最怨毒的语言诅咒。
人们将她关进地牢,与那些毒人关在一起。自小金娇玉贵的公主殿下,皮肤被毒人撕裂,咽喉被毒人咬碎,直到血液因为毒素蔓延而一点点凝固,四肢僵硬到不能动弹。
惟灵也变成了毒人。偏偏这样,她一时半刻却还死不了。
为了不咬伤其他人,她拔掉了自己的獠牙。通过体味自身中毒后的一系列症状,结合毕生所学,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研制出了解毒的药方。
但还差一味药引。
而这药引,必须是炼毒人的骨灰。
“无忧——太子的——骨灰?”胡说听得入神,更听得心惊肉跳,他没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惟灵,竟有这样一段过往。
直到惟灵哽咽着有点儿说不下去时,他才插嘴:“但他——不是下落——不明了吗?而且——就算他出——现,我觉得——你也肯——定舍不得——杀了他,取——他的骨灰——来炼药——”
惟灵摇摇头,眼中闪着泪光:“我的确——下不了手——杀他——可是——”
可是,正在惟灵以为炼制解药无望,要眼睁睁看着药仙国数十万百姓全部慢慢因血液凝固而死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灰蒙蒙的雪。六月份,雪透过上方的天窗,落入地牢。
“那不是——雪花,而是——纷纷洒洒——的骨灰——”惟灵说,眼眶中凝着一滴泪,但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我愿意——相信,他永远——都是那个——最疼爱我的——哥哥——”
惟灵用无忧的骨灰炼出了解药,救了地牢中的那些毒人。人们感激她,要奉她为药仙国的女王,但她拒绝了。
因为还有很多毒人流落在药仙国之外,她想去救更多的人。
由于骨灰的剂量有限,炼制出的解药统共就那么几颗,极为珍贵。她没舍得自己服用,而是带着余下为数不多的解药离开了药仙国,四处寻找其它的中毒人。
惟灵把最后一颗解药喂给了一名才刚出生就父母双亡的小婴儿。那孩子的父母都因中毒而死,而在喂他服下解药后,惟灵也终于毒发。
但她没死,而是飞升了。她的悲天悯人,她的勤勉善良,让她成为了真正的“药仙”。
“想不到惟灵君你,你竟是因为这个才飞升的。”蓝灿动容地说,看向惟灵的眼神充满了敬佩,“果然医者仁心,而能做到像你这么无私的医者,三界中又能有几个?”
“她医者仁心个屁!她无私个屁!你们少他妈听她往自己的狗脸上贴金!”
蓝灿话音还没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刻薄的咒骂,声音就跟破锣一样粗哑难听。
几人回头,见是君玄和云察回来了,还拖着个被打到半残、口眼歪斜的青衫人。正是之前从惟灵手底下逃跑的那个。
君玄把那人破布袋一样往地上一丢,又踹了一脚,拍拍手,笑道:“回来的路上逮的鬼,不知道对寻找解药有没有用。”
青衫鬼被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还在对惟灵破口大骂:“臭娘们儿,你只到处宣扬你治病救人的事儿,怎么不敢把你曾经用药杀人的事儿也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惟灵沉默:“……”
青衫鬼似笑似哭的鬼嚎:“为什么不说话!哈哈因为你不敢说!就像你不敢告诉他们你有一个做恶鬼的哥哥一样!你也不敢承认你杀过人!否则你的药仙之位就不保了!哈哈哈!”
君玄眉头一跳:“惟灵君,他这话什么意思,你真的杀过人?”
惟灵几乎咬破了嘴唇,许久才脸色惨白的抬起头,对青衫鬼狠狠吼道:“是!是我杀了你爹!可那又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惟灵君的过去,本来只想略写一下。但因为她和无忧的“兄妹情”会助攻到云察和君玄这一对,所以,稍微一详写就写多了,占了整整一章,抱歉抱歉。
2、人间的部分快结束了,目测下章回天庭。而本卷也快结束了,即将开启狐狸和帝君(陆离)的前世之旅。嗯,其实陆离对狐狸也很宠的,一点点都不渣:)
☆、三六 真相大白
空气一静,片刻,“哈哈哈认了认了她认了哈哈哈!”
青衫鬼疯狂捶地,大笑不止:“你们快去仙尊那里举报她!扒了她伪善的丑恶嘴脸将她拉下神坛呀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动弹,四五双眼睛一齐看向惟灵。任谁都无法相信,平日里悬壶济世慈悲善良的惟灵君会杀人。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胡说觉得,惟灵说的一定是都气话。这姑娘嘴笨,不善争辩,于是想请白执替她争辩。回头却见白执神色淡淡,好像对这件事的真相并不关心,看戏一般,只把自己当成个局外人。
他本来就是个局外人。而在场几人,除了惟灵与青衫鬼之外,谁又不是局外人呢?
但总有些局外人,不知是心思太通透,还是实在闲不住,非得趟这趟浑水把大家都搅和成“局内人”。
只见君玄冷冷瞥了眼青衫鬼,屈指轻一下重一下地扣着桌面,道:“好好说说吧惟灵君,在场的几个都不算是外人,若你不曾杀人,谁也不会任这厮冤枉了你。”
“谢殿下——好意——”惟灵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神情变得冷漠:“但——我不冤——因为,人——的确是——我杀的——”
原来,当年惟灵离开药仙国之后,曾救过一对毒人父子,大人三十岁左右,小孩才四五岁。
后来在经过一座荒山时,不料遭遇强盗打劫。劫匪喽啰见她是个弱女子,又衣着华丽,于是将她绑回山寨做人质。
谁知到了寨子后,发现那伙强盗的头目竟是她救过的那名父亲。而此人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在她被绑回去的那天,刚刚洗劫了山下的一个村子,妇女老幼无一放过。
匪首认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为她松了绑,奉为座上贵宾,以礼相待。可每次看到匪首带着从山下抢回来的财物,听他们一边喝酒庆功一边谈论如何杀人如何玷污良家妇女,她心中都倍感煎熬。
“我是医——者,我救了人——可我救的——那个人,转回身——却要杀更多的人——”惟灵漠然道,仿佛已经没什么能再撼动她分毫,“我不曾——杀人,可那些——丧身在强盗——之手的无辜——百姓,又哪个——不是因我而死——”
“你竟然还好意思腆着脸在这儿说!”青衫鬼大怒,疯了般扑上来,像要把惟灵给撕碎:“我爹对你不好吗?他记着你的救命之恩,一直都好酒好菜的招待你啊啊啊!”
惟灵没动,任青衫鬼在她脸上抓出一道血痕。
“滚蛋!”君玄一脚将其踢开,递了张手帕给惟灵擦脸颊上的血,头疼地按按眉心,说:“所以,你在救了那强盗之后,又杀了他?”
惟灵点点头,接过帕子道了声谢。
青衫鬼像条大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嘴里哇哇哇叫个不停,“谁他妈一生下来就是强盗的!要是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做强盗!你是公主!你金枝玉叶!你高高在上!你怎么知道我们下等人的疾苦啊!”
说着,青衫鬼张开口,让人看他的嘴。
“这……”众人一怔,才发现他的嘴就像老太太的嘴一样瘪瘪的,里面竟然没有牙。
难怪他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据他所说,他母亲在生产他的时候不幸落下了弱症,常年卧床不起,必须服用几种极珍贵的药材才能根治。
在他四岁那年,务农的父亲终于攒够了买一剂药的钱,却在买药的途中遇到强盗,将攒了四年的救命钱给夺走了。他记得那天,顶天立地从未落泪的父亲嚎啕大哭着回家,抱着他娘的病体一直说着对不起。
而没过几日,他娘就病死了。
即便如此,他父亲也只是一蹶不振,终日借酒消愁浑浑度日而已,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直到有一天,有几名毒人闯入他们的村子,咬伤了他们父子。
“你知道吗,我爹为了不让我伤害其他村民,竟狠心敲碎了我的牙!”青衫鬼哭着说,委屈的像个四岁小孩,“我娘死后只剩下我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我是他儿子,你说他能不心疼吗?可他虽然心疼,还是敲了啊哈哈哈!
“但你们呢?你们这些自诩高尚的医者呢?”青衫鬼指着惟灵,恶狠狠地说:“当我爹抱着我去医馆求药,跪下来苦苦哀求你们时,你们这些‘菩萨心肠’的大夫,要么嫌弃我们没钱,要么害怕自己也被感染,全部将我们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