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一怔,身子有点儿僵硬。可能是浑浊的江水遮蔽了视线的缘故,一切轻微的反应都变得格外敏感。
他能感受到白执肌肉的微颤,感受到白执有力的心跳。唇上的温度炙热,让他很容易就失去控制,不自觉地闭上双眼,笨拙又青涩地回应着。
似乎没料到他会有所回应,白执迟滞了下,随后压着他的腰使两人贴得更紧几分。
彼此交换着最后一点儿空气,直到将其耗尽,两人的喘息都逐渐变得粗重起来,才不得不重回岸上。
“嗯——”胡说双腿发软,险些瘫坐在地上,被白执一拉就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嘴边还带着一丝暧|昧的银线。
白执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他有意克制,所以面上看起来并没什么。将胡说的下巴抬起一点儿,指腹轻轻在他嘴角一抹,将自己意图不轨的罪证消除,声线微哑说:“我们得找家客栈,换身衣裳。”
此时两人浑身湿透不说,还浑身泥浆,可谓是十分狼狈,是得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
胡说的脸有点儿红,嘴唇更红,他有点不大好意思对上白执的视线,只垂着眼“嗯”了声。
白执终于调匀了呼吸,见胡说好像还没完全回神,于是没再问他的意见,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胡说更不好意思了,在不好意思之余,心里还有点儿五味杂陈。
他以为方才在水下时,白执也动了情,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冷静,动情的只有他自己,是他在一厢情愿。
他突然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明明喜欢却不敢表达,只试探来试探去的,心累不说,最关键的是,实在尴尬。
“喜欢”与“不喜欢”,多的那个无非也就三个字而已,问一下又不费事。更何况,三百年前他又不是没主动对别人说过“喜欢”二字。可换到如今,却怎么都无法开这个口。
陆离啊,可真是害他不浅。
越想越难过,胡说抱着白执的脖子,趴在他肩上默默的不再说话,只把脸埋在他肩窝亲昵地蹭了蹭。
殊不知,白执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忍着没在江边把他给“就地正法”。他不想逼着胡说忘记过去,他愿意等,等胡说重新接受他,以白执的身份。
身后,墨炀也抱着蓝灿浮出水面。蓝灿本就体弱,呛了几口水之后竟直接晕了,把他紧张得要命。
见白执他们正走在前方,忙快走几步跟上来,看样子是想结伴去找客栈。
“啊——!”
四人刚回到城中,前方的人群中突然传出痛苦的尖叫,人们“轰”得退开几步,留出一块空地。只见中间有名戴帽子的青年正捂着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淋漓的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人会告白,本来应该这章的,但是字数爆了-_-||
☆、三二 正经恋爱6
“啊——!”
人群中传出痛苦的尖叫,人们“轰”得退开几步,留出一块空地,只见中间有名戴帽子的青年正捂着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淋漓的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
“谁,刚才是谁咬我!”
青年失声大喊,痛得变了腔调。众人面面相觑,摇摇头,说不清谁才是凶手,又觉得可能只是有人在恶作剧,不必大题小做。
不关胡说他们的事,四人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看到一家客栈,店面还算干净,正要进去,这时街上再次响起几声痛苦的哀嚎声,分散在不同的角落。
“有怪物!有怪物咬人!”
接连有人被咬,胆子小的已经不能再继续强装淡定,变了脸色。
今日端午,有不少戏班出来搭台表演。平时百姓们想看一场杂技都要花钱买票进园子去看,今天赶着过节,难得能免费看、放心看、肆意看,大家欢天喜地,可谓是万人空巷,放眼过去尽是攒动的人头。
如果真的有“怪物”混在人群中,可真是难办。
恰在这时,有人惊惧参半地指着第一个被咬的人说:“天哪——你们快看他!”
只见青年的血流着流着突然一瞬间自己就凝固住了,他本人也很诧异,移开手奇怪地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掌心,觉得伤口也不疼了,于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想要回家。
就是在他转身的这一刻,异样露出来。所有人都傻眼地看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变的僵硬、迟钝、木讷、机械,再接着,一对尖利的黑色獠牙从他嘴角露出锋芒。
而他本人的感觉还要更直观一些。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失去知觉,僵硬的像块木头,好像除了灵魂之外,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归自己所有。更恐怖的,他想咬人。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救我——救救我——”
青年的脸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眼神却无助得快要哭出来,他一开口,声音又沙又哑,语速慢得几乎是正常人的十倍。闻着四溢的肉香,脑中突然冲上一个念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周围人靠近。
“啊啊啊!!!”
人们尖叫着跑开。几乎只隔了两息时间,在他之后被咬的人也变得像他一样——无助,却忍不住想要咬人饮血的冲动——而一旦被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亦会变得如青年一样。
由一传百,十分可怖。
胡说闻声看去,皱皱眉,说:“你觉不觉得,他们的举止和言行很像一个人?”
“的确与惟灵有几分相像。”白执淡淡道,他站在两层台阶上,一脚踢翻一个正在靠近的…嗯,姑且称之为“木头人”,继续抱着胡说迈台阶,“不过,无论像与不像都是人间事,我们不便插手。”
“借过!借过!”
正说着,半只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客栈,小二慌里慌张地从他们后边跑过来,擦着白执的肩膀跌跌撞撞进了门,回头就“砰”得声把门给关上了。
白执:“……”
小二后面还跟着一群逃命的路人,争先恐后挤破头地往里冲:“啊啊啊!行行好,让我们进去躲一躲吧,我家离得太远来不及回家啦!”
挤得白执从第三个台阶退到第二个台阶,又从第二个台阶掉到第三个台阶。最后,硬是被逼得站在了路中央。
胡说:“……”
小二又“砰”得把门拉开,正在大家以为他大发善心的时候,他探探头,从身后取出个刻着“打烊”二字的小木牌挂在门上,讪笑中带着几分慌张:“对不住了各位街坊,咱家店小,容不下这许多人,您还是去别处避吧。”
说着再次合上了门。笑话,那怪物闻着生人的味儿就咬,放这么多活人进店,岂不是成了活靶子,静等着被拆店吗?
众人又试着去敲别家的店门,可这个时候各家躲还来不及,谁敢来开门?
与周围逃窜的人群相比,白执站在中央一动不动淡定得出奇,本就神姿卓越,现在更像是鹤立鸡群。
“放我下来吧……”胡说轻声道,被抱了一路,他的状态已经调整过来,心里那点儿小别扭也消去大半。
白执将他搁下,但还是拉着他的手腕。被咬的人越来越多,数以百计的“木头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此时就算他们像置身事外也有些困难。
“看起来与瘟疫很像,被咬伤或抓伤都会被传染,你跟紧我,保护好自己别被抓伤。”白执温声道,将胡说挡在身后,又是几脚过去踹倒一片。
但那些人似乎真的变成了木头,完全感受不到痛,刚倒下去就又爬起来。乌泱泱地重新围上来。
旁边不远处以墨炀为中心也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他抱着尚在昏迷的蓝灿,单手执着一把曲折的银剑,随意挽了个叫人眼花缭乱的剑花扫出道剑气,忽又止住,喊道:“胡悦,别伤他们,他们还活着!”
胡说就近往一个“木头人”鼻下一探,呼吸是热的,手腕一翻,指尖搭其颈动脉,脉搏犹在——还都是活生生的人——妖不能随意伤人,神仙也同样不能。
只能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刹那间与白执交换个眼神,立刻心有灵犀,相互会意。转身背靠着背,去他的不用法力之约定,双双念起法决,各显神通。
“biu~biu~biu~”几下,就叫这些假“木头人”彻底变成了真木头,一个个全都定格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这些木头人不知道疼,打又打不退,杀又不能杀,与之纠缠下去简直没完没了,直到力竭而亡。
或者不等力竭,就先被咬上一口。
咱们蛇王殿下乃蛇蝎美人,更有一副蛇蝎心肠,自然比胡说更精通此道,早在胡说他们收拾完这边的木头人之前就先一步将他那边的木头人全都定住,抱着蓝灿跳到了胡说所在的包围圈。
“你们怎么样?”胡说问,墨炀怀里抱着个人,行动间多少有些不方便。虽然蓝灿骨瘦如柴,但奈不住人昏迷后都会变得死沉死沉。
“问题不大。”墨炀说,看了眼白执,“现在怎么办?”
四人的衣服都还湿着,其他三人还好,蓝灿的身子却很难承受,小小的伤寒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白执看着客栈的招牌没说话,意思很明显,还是要设法进店。墨炀点头,抱着蓝灿率先跨出一步,过去扣门。
隔了很久,小二大抵是听着外头没动静了,才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瞅了眼。见街上所有的木头人都被定住,避难的人也跑得差不多了,才将门拉开。
墨炀进门,胡说二人紧随其后。
这时,不知从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冒出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抱住白执的腿张口就咬。胡说看见,心里一急,想也没想伸手抓着小孩的脖颈子就把人给拎到了一边。
谁知,小兔崽子萝卜头一样肉呼呼的小爪子竟尖得很,还没等胡说把他扔开,他扑腾了两下就在胡说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看到这一幕,小二知道胡说怕也要被感染,立刻咣当关上了门,再不肯放他二人进去。
“嗯!”胡说疼得抽了口冷气。白执瞳孔微缩,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揪着那小孩头上绑的两个冲天鬏,把他给扔到了路边。
“别!白执!”胡说按着白执的小臂,对他摇了摇头。第一次见白执的脸色如此阴沉,真怕他一脚过去把那小孩给踩死。
可白执看也不看那小孩,只拉过他的手,微凉的唇贴上伤口,去吮吸感染的污血。温热濡湿的感觉让胡说手缩了缩,他急道:“你干什么,快住口,当心被我感染!”
白执没说话,但也没放手,吐出了一口吸出的污血。
逃过死劫,小孩竟得了便宜还卖乖,龇着小奶牙还想继续扑过来咬人,唔咦咦唔慢悠悠地哭着:“娘——亲——我——饿想——吃——肉肉——”
“滚!”白执恶狠狠地瞪过去,眼睛都有些发红,银眸几乎变成赤金,飞起一脚将那小孩给踢飞了,落到一坨棉花垛上。
再回头时,他捧着胡说的手隐隐发颤,因为他看到,胡说伤口处的血与之前那几名被咬伤的青年一样,竟慢慢自己凝固了。
这说明,等下胡说也会变成木头人。
“我,我没事。”胡说冲他笑笑,慌忙把手抽回去藏在身后,低头嗫嗫地说:“不是有惟灵吗,既然感染之后的症状与她的情况类似,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以白执的敏锐,即使刚才胡说不出手,那小孩很可能也咬不到他。
可他不允许有一点点意外存在,当时他连脑子都没过,本能地就伸手去阻止了。但这本能只针对白执,要是换个人,他才不管对方的死活。
“她要是能有办法,早把自己给治好了,不会几千年来还一直处于‘木僵’的状态。”白执说,表情阴冷黑云压顶,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胡说觉得白执在生气,而且这种压抑之后的愠怒比那种能爆发出来的怒火更可怕。
“啊?”胡说一愣,可想想就知道白执说的不错,于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惟灵不行就再试试别的人,实在没人,大不了我以后和她一样——都慢——慢说——话——慢慢——走路——”
顿了顿,他惊奇地说:“咦?发病——这么快——的吗——”
这下,换白执要哭了。虽然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抄起胡说的腿弯,打横将他轻轻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时,从长街一头走来一行人。看样子是从城的另一头来的,还不知道这边刚才发生过什么。
是个“抬阁”戏班,此时正上演着一出“少君伏魔”的大戏。据说讲的是三百年前,神界的一名年轻神官来到此地降妖伏魔的神话故事。
由几十人抬着个两丈见方的三层高台,台上一人穿着华丽紫衣,戴着半张紫金面具挡住左半张脸,手执折扇,手腕翻动间扇出数道剑风,看样子是扮的天神。另一人穿着银线滚边黑袍,戴着半张银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手上戴着一副黑色铁爪,寒光毕现,应该是扮演妖魔。
两人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忽然黑衣人被打得退到台边要,紫衣人伸手一拽,两人顺势抱个满怀。还未站稳,黑衣人一肘捣去,紫衣人又退了几步掉到台边。总之,与其说是在打架,更不如说是在打情骂俏。
难为胡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戏,他瞅了一会儿,轻轻拉了下白执的袖子,“你瞧——台上——那两人——眼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