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奥迪斯托塔莎听妹妹说了那个名字后,比较她来矜持了许多,她像是怕受到伤害似的,站在太阳门的徽记旁,用查探的目光想看高进又不太敢看:“妹妹,我们不应该耽误大人的时间……”
奥迪斯托塔拉遗憾地撇嘴道:“姐姐,高进大人干掉了拉比威廉姆斯,您怎么能对他如此冷淡?”她说话一点都不顾及是否会有不想重现这悲剧的人听到。
她古灵精怪地转了转苍绿色的瞳仁,扭动藤条时浑身发出汁液哗哗流淌的声音,且皮肤表面有水光萦绕。
她硬是将瞻前顾后的姐姐拖到高进面前,使得奥迪斯托塔莎被迫仰脸看着骷髅兵。
她眼神里充满了小猫一般的柔弱,虽然她和她妹妹都是纯藤精体态,没有任何女性的私密特征值得用衣物遮蔽,但她还是将膝盖附近一大撮参茸状的藤裹紧,像女人夹紧裙摆。
“我该怎么说,很萌对吗?比人类女性拥有一种更娇弱更温柔的美态……”
高进想要大声感激那位将他送来此地的司机,要不是有他,高进永远都没办法知道藤精是一种多么可爱的生物。
她们拥有植物一般的单纯,眼神里裹挟着天真和崇拜,勾起人的保护欲。
他所不知道的是,奥迪斯托塔莎拥有比她妹妹更细腻的心思。
她不擅言辞却拥有比谁都强烈的宿命感。
自从她得到爱冲锋的拉比被金属爆炸粉碎的消息后,无时无刻不在调查是哪位侠义之士干了这么一件好事。
直到与眼前的骷髅军官对号入座,她瞬间昏了头。
她想该用那一种方法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又忍不住打消有可能侵犯到骷髅军官的念头,好比将它拥进藤中亲吻?
或者是学习人类女子那样给他来一场极致的按摩,毕竟藤精身上的每根枝条都很灵活,一定能帮每根骨头打磨到发亮……
这些幻想太刺激了。
以至于两团春水从藤精的眼底溢出,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变得大胆起来,不该每次都轮到妹妹奥迪斯托塔拉出风头。
于是她激动万分地从腰间掏出一只双耳瓶,里面晃荡着惹人遐想联翩的清澈液体。
她颇为含羞地垂着头,就好像把这液体拿出耗尽了她的勇气。
“高进,大人,这里是一瓶藤精分泌的[生命萃取精华],是,很干净的,您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发现高进无动于衷地瞅着瓶子出神,奥迪斯托塔莎变得更为娇羞,持瓶子的藤条微微摇摆,似乎随时会偕同它的主人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妹妹则两眼放光地注视着藤精献上精华的这一幕,用藤状的触手捂住嘴巴,表情里蕴含着“原来如此”的那种味道。
“吼,想不到姐姐,你还蛮大胆的。”“别这么说,妹妹,生命萃取精华是我们浑身最宝贵的东西了,除了它,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嘉奖一位绅士为受难的姐妹,尽到的杰出责任?”奥迪斯托塔莎该有多么担心?担心高进不收下这瓶水?
更让人心焦的是,她居然说不出所谓的[生命萃取精华],也就是藤精分泌出的□□,究竟有什么用?
在她小腹部有一个类似蜥蜴毒腺的囊状器官用以收集这宝贵的东西,大概三周的时间才够累计出这一瓶的,而天底下又有很多怪人会为了得到这,不惜一切。
奥迪斯托塔莎直觉上认为它是一种贵重物品,但对于高进来说是否重要就不确定了。
正在她担心骷髅兵可能根本不认识这东西而满腹沮丧的时候,她脸上晦暗失落的一层阴影随着手指张开,而一瞬间消散无形,让藤精淡青色的脸孔焕发出花开烂漫的光彩。
骷髅兵微张颌骨,从她手中颇为正式地取到那双耳瓶,并朝藤精按下脊骨,诚恳拜谢。
“高贵的女士!孤独的武者亲吻您的手,您赐予在下的这宝贵物质,势必将运用到对李奥瑞克地宫极为有利的地方。”高进得到这东西之后,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所以他献殷勤的语调更是夸张,让奥迪斯姐妹惊异地对视了一眼,唇边溢满了欢笑。
两位藤精女孩儿在朝解放了她们无尽恐惧的勇士,献上礼物之后,即帮他打开了镇守宫殿的大门。
高进没有带走任何一位冷血卫士,而那些他带来的勇士又都留守在艾丝美拉达女士的殿前。
女士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从冷血卫士排布的状况来看,她只要走下宝座,就一定会得到遭软禁的事实。
艾斯美达拉额头泛起丝丝冰凉,她觉得很冷。
那种离温暖、离希望越来越遥远的感觉,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像树液人挥动暗影剪刀,不断地裁剪她企望得到救赎的心愿,把她残破的心变成了一颗狞笑的骷髅头。
“科尔曼就快要来了……若是不能在他来到之前,减少冷血卫士的数量,他怎会了解我急需向圣光表明的真诚?”艾丝美拉达女士握紧拳头,视线从远端奥迪斯姐妹守卫的那道门,收回到距她五十步,整整三个大队的骷髅人身上,唇角赫然抿紧。
“自然古树,赐予我纠缠污秽的能量……”女士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自然之力,不过,她的[纠缠根须]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一定会在两分钟施法时间内起效。
曾经的哨兵领袖,高等精灵的奥术专家,精灵王国斯特拉迪的自然守护者,她拥有强大绝伦的力量。
“缠绕与爆裂,是我所不愿看到的,但污秽的脚已踏入溪流,让难以饮用的水抵达人民生活之地……”一分钟施法已然过去。
她若是完成这段施法,这三个大队的冷血卫士,将在众位精灵石像的见证之下,于脚下伸出拥有酸性腐蚀能量的世界树根须,且不会发出任何争斗的动静,那被支走的拆解者将失去所有部下。
“苏南科尔是个很注重实际的人,这骷髅人刚在地宫前门失去整个第三大队的兵力,这次他一定难逃苏南科尔的惩罚。”
“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艾斯美达拉女士想到了她的拉比。
她念动自然咒语的速度更加快,线条柔和的脸部亦变得阴狠起来。
但咒语的连贯性在她决心与李奥瑞克彻底决裂的那瞬间,突然被一种更为嘈杂的律动给打破了。
对方是一种满头银发的女人鬼魂,盛装加身,脸上挂满了嘲弄人的笑,嘴唇蠕动时,可以发出无言音波。
艾丝美拉达女士是很强大,但再强大的施法者,也怕这冗长的能量集合过程,被人干扰,而女妖,又最擅长精神打击。
“女妖!你必须住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溜进这地宫的?但你若是肯停下,我会以女爵的名义,饶恕你的狂妄之罪?”
女妖抬起她袖边的蕾丝,指尖摩挲着因旋转起舞而肆意飘荡的头发:“高进大人真是的,他本来就有权在我这边予取予求……怎么又跟这种只会打嘴炮的臭精灵女人扯上了关系?”
科琳娜女士充满妒意的眼神,狠狠地往上撩,自从住进仙女座科技为她量身打造的豪华宅邸,她觉得自己痛诉这世界不公的本领更加高强了。现在,她只用一个眼神,就能使意志力不坚的人精神分裂,也能像拉家常似的把满腹牢骚变成伤人的音波打击。
第21章 遥远的同胞。
迎向月光,高进举起剩下一半液体的瓶子观察:“得来全不费工夫,生命萃取精华,是一种精英魔怪小几率掉落的专业材料。”
“也是一些亡灵能成为亡灵最根本的介质,我相信科琳娜女士在得到半瓶精华液之后,会用心地对待艾丝美拉达的。”高进信心满满地往北苑混乱的园圃内望去,由银月之美抚慰着的皇家园林身陷暗黑泥潭,没有一个角落能完整、清晰地呈现在月光之下。
但高进可以毫无困难地看清那其中发生的一切,浓浓的月夜风光给北苑带去了异常萧索的气氛,冷风吹动园圃里叫不上名字的变异植株,让园圃整体抖抖索索起来,散发出一阵又一阵让人闻之色变的气味,使人很容易将培养植株用的肥料和恐怖之物联系上。
树液人数量并不太多,但它们自身颜色和园圃里种的东西又太接近,因此在缓慢蠕动时就会跟园圃融为一体。
对于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地精们来说,他们现在只想逃出这恐怖鬼祟的地方。因为没有人能断言在回字形的园圃里闯荡,会在哪处遇见树液人?它们迟钝、笨拙,高大强壮又无法直接消灭的树精身躯,给地精士兵的精神层面带去了难以言喻的压力。
哨兵队长聂格福将弯弓捋到背后,游走在每处响起惨叫声的坐标,他矫健的身影如同知更鸟,时而落地追踪,时而攀附跳跃。枯败腥臭的异变花丛是他隐藏自己、借机行动的安全通道,长久的哨兵生活让他学会了如何在暗处袭击敌人?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在抵达一条圃道尽头时,他在那儿发现了一名失去行动能力的战友。那人大概是用光了所有的箭,因为聂格福发现他面前站着的树液人,胸口上插满了橡木箭。
树液人没有立刻吞掉他,而是仰头发出“呜呜”怪叫,极像孩童受到委屈后哭闹的声音。
“好机会!它受了重伤!”聂格福弯弓搭箭,三支箭带着哨声从与树液人头颈平齐的位置射出,当三支箭几乎没有时差地击中树液人后,它体表覆盖的粘液与树壳便一并溶解剥离,最后散乱成腥臭的泥浆平铺地上。
聂格福从圃道上一跃而下:“兄弟!”
“你哪里受伤了吗?”不停发抖的地精抬头看看他,一时间他吞吞吐吐说不清话。
聂格福不认识这名地精,但看来他的小队处境不太妙,聂格福打量了他一番没找到什么毛病,于是便起疑道:“兄弟,难道你是摔到了头吗?”年轻点的地精紧张地搓着脸。
由于他手上沾满了污垢,脸部涂得脏兮兮的,让人看了更是揪心。
“没,没,兄弟!你快带我走!这儿有鬼!”地精尖叫道。
“鬼?”聂格福敏捷地按住弓箭,伏身张望了圃道周围,“兄弟,这就是一个鬼才来的地方,到处都有鬼。”
“不,是一种特别的鬼!她太像人了!会突然从这圃道里钻出头来狞笑!”地精说起话来越来越连贯,最后,他几乎是吼叫了起来:“你知道女妖吗?就是那种死前特别不甘的灵魂变成的,她们会使用音波撕碎活人,就像我那些战友!”
他说着猛地指向聂格福背后的一片地方,聂格福只是瞥了一眼就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些撕裂伤,不可能是树液人干的。树液人比起这种恶毒的鬼怪来,的确仁慈了很多。”暗影剪刀再残忍也不过是一刀的功夫,而聂格福所见到的尸身,的确是太惨烈。
所有描写暗黑场景的词汇,都不足以描写那些亡者临死前经历的场景……尤其是“她”还故意剩下一个尿了裤子的人,来朝他的同伴传播恐怖感。“可为什么只留下你一个?”聂格福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但他要先排除这人之所以活着,是否因为别的问题。
“不知道。”年轻地精恐慌地摇着头,但他一直不肯松开抓紧聂格福甲扣的手,“求求你把我带出这北苑,我方向感也不好。可能女妖是觉得,我这么没用杀我脏了她的手,所以才饶了我一命。”他可怜巴巴地流着眼泪,颈后的箭袋里只剩一支质量不好的箭。
“那你自己能走吗?”聂格福当然很想教训一通他这没用的同族,但眼下情况他们都不适合待在一条圃道的尽头,如果有树液人转到这边来,他们绝对逃无可逃。
况且,聂格福拥有一副侠义心肠,哪怕他的同族没开口,都没影响他将对方搀扶起来。
“谢谢你。你可以叫我摩多……”年轻地精微微点头,充满歉意的眼神在黑布隆冬的月色里,尤为闪亮。
聂格福正想让他别客气,反正能不能走出去和把他扶起来是两码事,他用来覆盖摩多背部的右手掌下,突然传来一种滑腻感。
长久的哨兵生活让聂格福瘦长的身影猛地停顿,他若无其事地辨别了摩多的耳垂部分,然后龇牙拍了拍摩多的肩膀:“别客气。”
“兄弟,你曾听说过,这处北苑的掌管者,是我们古老氏族最伟大的领主,哨兵的精神领袖,艾丝美拉达女王吗?”聂格福带领步履艰难的摩多行走在一条充满了未知风险的窄道上,他并没有刻意避开树液人的意思,就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里似的,惬意自在。
摩多不解地翻起眼皮,看着比他高上两头的地精:“艾斯美达拉女王?我有听说过,但我们现在最好别闲聊。”摩多的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和聂格福最初救他起来时绝对不一样,他焦急、烦躁,因此连最基本的礼貌都给忘了。
“我这么说只是想缓和气氛,我看你有点反常。”聂格福心平气和地说,其实他眼神一刻没离开过摩多的耳垂,“摩多,兄弟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是军用水壶丢了?还是佩剑丢了?我看你这腰里什么都没有。”先锋队势必佩戴短剑,而摩多显然没有。
摩多不满的表情这次更明显了,但他还是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火气,哼着鼻音道:“兄弟,人都有忘事的时候,是我的佩剑不见了。其实除了佩剑还有我这个月的饷钱,荷包里有颗挺大的珍珠,是我在这花园里捡到的,如果能找到,我一定把它送给你。”
他低估了聂格福这种自幼训练夜间视力的哨兵,连一个蔑笑或狡黠的眼神都逃不过聂格福的眼睛,而摩多恰恰是在他面前咧开了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