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昀不由感慨，这些新修的学校也真是越来越奢华了，集团化管理加上专业运营，与十多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是第一天训练，社团下午就地解散自由活动。祝昀载着小蜥蜴回家，想到明天开始就要由司机接送了，还有些放不下心。
　　他再度仔仔细细地叮嘱了祝秋，不要变出原型，吃饭不许吐舌头，即使发生肢体冲撞也不许放电，更不许吃掉同学。想了想祝秋今天的表现，他又补充了一条，比赛什么的不要太拼命，尽量保持跟其他人差不多的成绩，有胜有负就最好了。
　　祝秋正舔着一根拐杖糖，闻言扭头：“为什么啊，比赛不就是为了要赢？”
　　祝昀顿了顿，委婉道：“如果你太出挑，他们就会发现你和他们不一样。”
　　祝秋满不在乎：“发现就发现呗，我又不会吃他们。”
　　祝昀十分冷酷：“如果被发现了，奇怪的蜀黍就会把你带走，你再也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哦。”
　　祝秋嘎嘣一声咬碎了拐杖糖，眼泪汪汪猛摇头：“昀哥，我保证会誓死捍卫我的秘密。”
　　祝昀：“……”也不用这么拼啊！
　　快到家时，祝昀敏锐地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公寓底下站着几个身着亮马甲背心和制服的公务人员。
　　关键是，其中几位他还认识。戴着帽子的那位，明显是独角鲸王小明同志，其他几位也在打扫华侨区蛛女战场时出现过。
　　他放慢车速靠近王小明，摇下车窗，皱眉：“这是怎么了？”
　　王小明见是他来了，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祝昀一颗心揪起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小明摇摇头，小声说：“是关于上次的受害者，具体情况……欸，科长在里面等您呢，您进去就知道了。”
　　受害者……祝昀脑子里闪过一颗从天而降的人头，眉心皱得更紧了，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祝昀满腹狐疑地停好车，上到大堂，果然见到林科长正站在厅中等他。
　　与上次相见虽隔不远，林科长依旧一身古板的黑西装，可祝昀只见了他一眼，心里就微微有些发毛——对方的气质，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林科长冲他颔首，面容严肃：“祝先生。”
　　祝昀下意识护住抱着书包的祝秋，把人往电梯里推，小声道：“你们先上楼去。”
　　“这就不必了吧，”林科长微笑着，单手卡住自动门，“正好，我们有事，也需要上楼去。”
　　祝昀被他逼在狭小的角落里，仰头望见他莫测的目光，面色冷了下来：“我们暂时不欢迎客人。”
　　林科长笑容温和：“巧了，我也不算是客人。”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盖章画押的红头文件，“搜查令。组织上怀疑你私自窝藏庇护‘毒牙’成员。”
　　祝昀寸步不让，冷笑道：“窝藏谁？空口白话就想污人清白？”
　　林科长笑意不改，轻声道：“白。”
　　轻言细语恍若惊雷落入耳中，饶是祝昀早有准备，也不由也愣在当场。他茫然道：“你，你说谁？”
　　“当然，不是说监管者白。我们怀疑白近期已经遇害，替代他的，是伪装后的毒牙成员。”
　　“还记得吗？12月12日，高女士被害。我们发现案发天台上残余了白的少量信息素。”
　　祝昀面色一变：“那明明是我们落地时……不信你可以向警方求证，白全程都和我们在一起。”
　　“不是全程吧？”林科长摇摇头，“据警方报告，起码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白离开了你们，独自前往旧居民楼。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去了居民楼……”
　　“不，绝不可能！他……”祝昀心中明朗，却苦于没有证据，不由抿紧唇角。
　　“而且，白最近频繁缺勤部门会议，种种迹象都十分可疑，”林科长放软声音，“现在只是初步调查，只要你请他出来，让部门里抽取dna检验，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可是，他……”祝昀下意识地开口，却骤然回想起老王的叮嘱，将实话咽了回去，稳了稳心神道，“王处长呢？他有证据可以证明白的身份。”
　　“唔，老王？”林科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他昨夜独自前往远地空间补给站，途遇偷渡客突袭失去踪迹，已经殉职了。”
　　祝昀彻底愣住：“他死了？”
　　林科长点点头：“飞船已经报废，救护船打捞也没有任何结果。事务所有权限查看他出行记录的人少之又少，一定是出现了内鬼。”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这很难以接受，但是，如果真的是白被占据了身份，你留他在身边，是非常危险的。”
　　“或许你还不知道，毒牙的首领可以伪装出任何人的长相，五年前就靠这一招窃取了不少部门情报。祝昀，我们需要你提供线索，以尽早查明真相，还白以清白。”
　　白一定不是冒牌的。祝昀心里门儿清，为什么？因为对方这会儿压根就不是人形，而是变成了一只傻乎乎的小黑龙！但是老王失踪，事务所出现内鬼，风雨飘摇之际，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
　　甚至，他心下怀疑，即使是真的白出现也没有用。对方既然敢来叫板，一定有足够的手段偷梁换柱，用假的化验结果来构陷白。
　　电光火石之间，祝昀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冷冷道：“就算要抽取dna检验，你们部门也不止白一个人。”
　　林科长似乎早有准备：“今早，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做过检测，余下的，除了刚入职的新人……就只剩下白。”
　　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祝昀深吸一口气，心想搜就搜吧，反正白也不在他家里。
　　“行，既然带着搜查令，我可以放你们进来。不过说实话，自从他，呃，开始抱窝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这的确是可疑的迹象。”林科长率先跨入电梯，满脸诚恳：“放心，如果真的是‘毒牙’的手笔，事务所一定会努力破案，早日夺回人……哦不，‘蛋’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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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查部众人鱼贯而入，路过祝昀时顿了顿，纷纷投来看烈士遗孀的表情。
　　甚至还有一位青年摘下帽子，轻声道：“节哀。”似乎认定监管者已经被害，剩下的只是取代他身份的‘毒牙’恐怖分子。
　　喂喂白还没死呢好吗！祝昀恨恨想，他抬手护住祝秋，顺手拿过装着小黑龙的背包，自己贴身抱着。
　　不管如何，他得想个办法，找出无头女尸案的真凶。他心里隐约知道此案与蛛女脱不开干系，但是她杀人的真正动机，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更何况，高姓女士被害前，失踪了整整十年。其中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辛。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昀：什么遗孀，是鳏夫！鳏夫！
　　白满脸委屈：重点错了啊喂！


第五十六章 福利院
　　祝昀打开房门, 放林科长率众进屋查看, 自己则抱着小黑龙, 和祝秋一起站在楼道里。他们身侧也或近或远地站着工作人员，既像保护，也像监视。
　　偶尔有好奇的邻居听见响动探头查看, 都被这幅缉毒现场般的阵仗给吓了回去。祝昀半点表情也没有，沉默地任由他们搜查。
　　王小明就跟在祝昀身侧, 见状叹气道：“也不能怪大家, 实在是监管者失踪, 闹得人心惶惶。”
　　祝昀一点头：“我并没有往心里去。”怀中的小黑龙似乎有些躁动，似乎感应到饲主受了欺负, 蠢蠢欲动地想出来帮忙。祝昀不动神色地紧了紧手臂，轻轻拍拍它的屁股示意无恙。
　　两人默默无语，复又站了片刻。祝昀状若不经意道：“被杀害的高女士……查到是什么人了？”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情报，王小明挠挠头, 便告诉了他。根据事务所的情报，被害人高乔年逾40，曾是一名普通的教师，虽非引路人, 但的确是被“毒牙”所杀。因为他们在女子头颅里, 找到了被强塞进去的毒蛇獠牙。
　　他说得委婉，祝昀还是能想象到一枚毒牙将脑浆子搅得稀巴烂的场景, 不由一阵恶寒。他顿了顿：“既然不是引路人，毒牙为什么要选择她？”
　　王小明说：“你也知道, 她先前被囚禁了十多年。‘毒牙’成员向来看不起人类，很可能是用来虐待取乐，或者是……”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祝昀的脸色，补充道：“豢养家畜。”
　　“她尸体上伤痕不少，有许多陈年旧疤，甚至连肾脏都被挖去了一个，就算当时获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祝昀脑中转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豢养家畜是什么个意思——兴许是活割人肉，却不致死，等伤口养好了，再取下一条肉来吃。这还真是可持续发展！
　　祝昀忍着反胃的感觉，又看了王小明一眼。受害者生前定然受了许多虐待，但究竟为什么毒牙会选择她，他总觉得另有隐情。
　　正想追问，却被人打断了。
　　“聊什么呢？”林科长跨出房间，冷不丁出现在两人身后。
　　祝昀挑挑眉，反问他：“检查完了？”
　　“嗯。”林科长并不在意他挑衅的语气，翻看手中报告，“显示信息素残余量很低，白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祝昀不答。
　　他笑了笑，继续道：“只是你这屋子里，似乎不止住了白一位外星访客。”
　　祝昀终于有了反应，阴沉沉地看向他：“那又如何？”
　　林科长越过他，目光落在祝秋身上：“按照规定，白身边的人都需要做一遍排查……”
　　“不许带他走，”祝昀伸手护住脸色发白的小蜥蜴，冷冷道：“要做，就在这里做。”
　　不管里头存有多少误会，他目前的的确确顶着烈士遗孀的头衔，事务所不可能明着跟他杠上。林科长犹豫片刻，点点头，身后医疗人员迈上前来，当场给小蜥蜴抽了血。
　　仿冒形貌，只能仿冒拟态人形。祝昀担心再生变故，便暗中戳了戳祝秋，让他化作原型。
　　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祝秋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乖巧地趴伏在地上，不出几秒就变回了一只硕大的蜥蜴。
　　从第一次见到蜥蜴的惊恐到现在的一脸淡定，祝昀甚至可以从他皱巴巴的眼睛里读出一丝委屈。他心中好笑，温柔地摸了摸祝秋丑丑的脑袋尖。
　　小蜥蜴撒欢似的哼了一声，从鼻孔里漏出了一丝丝电流。
　　电弧调皮地闪着光，却是祝秋正式登记过的异能，怎么也没法仿冒的。在场众人皆是见证，无论如何，今日这顶黑锅是怎么也扣不到祝秋头上了。
　　祝昀松了口气，送瘟神似的赶走众人。没有查出“罪证”，事务所也不好多做逗留，只得扫兴而归。
　　两人进屋，祝昀把白放下，四下转了一圈定定心，开始琢磨着如何查证线索。这件事离不开警方帮助，他心中第一人选便是陆光尘，却又担心牵连了他。
　　正当犹豫之际，祝秋忽然焦躁地站了起来。
　　“怎么……”还未等祝昀问完，他已经扑到电视柜上，从阴影处捏出了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祝昀神色一凛，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最后一丝脸皮也撕开了。见小蜥蜴碾碎了那枚小元件，祝昀压低声音：“还有吗？”
　　祝秋点点头，跟只猎犬一样在屋子里嗅来嗅去。也亏得他对弱电流十分敏感，竟先后找出了六七个窃听器，分别黏在不同房间的隐蔽角落里。
　　他献宝似的向祝昀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就差摇尾巴了。祝昀勉强冲他一笑，心里却很不痛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看来白的下落的确十分重要。
　　确认过没有了监听器，祝昀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陆光尘，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断头女尸的生平信息。
　　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原来陆警官如今也非常头疼。尸体依旧停在局里，解剖尸检结束，却没能得到更多线索，甚至寻人公告挂在地方晚报上多日，连个闻讯而来的人都没有。
　　陆光尘叹气道，他们大队长已经开始怀疑是跨省拐卖作案了。
　　“那关于她的职业，籍贯，任何线索……”
　　陆光尘大摇其头，“哪儿能了解这么多，要是我们知道，早就能确认她身份了！”
　　祝昀挂下电话，心中疑窦丛生。看样子，事务所得到的死者信息，似乎并不是来自警方，那他们的情报来源究竟是……
　　还未等他思索完毕，只听浴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昀推开移门，只见蛛女抱着小腿坐在地上，显然是摔着了，满脸的不高兴。
　　祝昀：“……你还真敢来啊？”
　　阿玫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瞪了他一眼：“我等了好久呢，腿都蹲僵了，你家怎么有这么多讨人厌的客人？”
　　想起那群到处采样还给他贴窃听装置的“客人”，祝昀竟然头一次和蛛女产生了共鸣。他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挥之脑后，道：“你来干什么？”
　　蛛女把一只小袋子丢到他面前，满脸骄傲：“喏，礼物。”
　　祝昀信手一拨，居然看见袋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小型电子元件。他还愣着呢，就听蛛女得意洋洋地说：“竟敢把这种垃圾装在通风管道里，我等他们走了立刻就拆掉啦！”
　　原来贴在屋内的窃听设备只是幌子，墙壁里竟还装了备用的，饶是祝昀也不由大呼狡猾。他抱过那一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窃听器，冷汗涔涔道：“还真是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