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汶笑道：“姬玄大帝，你方才不会要道谢吧？你在外头这样的话，就不再是九重天上最难摘的高岭之花了。我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不觉得这样对你形象有损吗？”
　　姬玄亲吻他的唇瓣道：“早就不是了，早被你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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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两人是安排在三日后离开九重天去南边，建木遗种就在那处的巫族寄居之地。然而出了点事，忽然就走不了了。
　　阻拦他们的天帝委婉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之前姬玄帝君斩了两头镇魔塔的大魔物，当然斩了就斩了，偏偏天道这时候忽然要追究起来。”
　　玉汶和姬玄一同站在天宫，天帝道：“那两只大魔物毕竟是上古凶物的血脉，帝君斩了，作为杀戮方，帝君还是要历个小劫，作为惩戒。”
　　三界有不能乱杀上古生灵之说，是为了避免后来的某些丧心病狂的大能一个不注意，直接把上古生灵给杀得灭绝了，因此立下要历劫的规则。
　　当时没有追究，是因为那两只镇魔塔的魔物本性就魔性巨大，杀戮成性，罪有因得，天帝认为姬玄不需受劫。而现在是天道要求，他就不得不遵从天道的意思。
　　姬玄没有异议，只是觉得有些难办，如果要历劫，去取建木种子的计划必定要延期了。
　　玉汶问道：“是雷劫还是下凡历劫？”
　　天帝道：“下凡历劫。”
　　姬玄微微皱眉：“即便凡间一年，天上一天，少说也要拖上三十日，时间太久，恐生变故。”
　　而且他好不容易和玉汶互通心意，正在热恋期，他不愿意离开。
　　天帝知道这很为难，但他也很无奈，便不说话了。
　　玉汶却问道：“下凡历劫，会有姻缘吗？”
　　天帝微微一愣，道：“帝君历的是个小劫，并不由天道所控，得看司命星君写出来的命格。但按理说，但凡历凡尘劫的神仙都会有些姻缘。”
　　也就是说，姬玄下凡，绝对会给玉汶招来几朵桃花！
　　玉汶斩钉截铁道：“这个不行！”


第69章
　　天帝皱眉, 姬玄按住他的肩膀道：“左右都是历劫，不如换成雷劫。”
　　下凡历劫并不会对神仙有大影响, 相当于只是做了个梦。而雷劫到底要痛上许多, 毕竟对身体有损。天帝闻言道：“那便这样罢。”
　　玉汶却皱眉说道：“等一等, 雷劫伤害过大。这惩戒来的没有道理，若是帝君接受, 也太过让人委屈心寒了。”
　　天帝转过身挑眉看他，玉汶说：“况且此事算起来还是因我而起, 当然与当初的锦苓公主有关。所以这个劫不应该由帝君一人承担。”
　　他面色正经，虽然论辈分瑞雪都比玉汶高上太多，天帝却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要小瞧他，甚至不要小瞧他们这些年轻人。
　　玉汶一字一顿说：“我有一个好办法, 给我十天, 不过……我想借用一下桃李园。”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日里，九重天各处水源忽然开始缩减，直至枯竭大半, 不少神仙都上天宫询问桃李园的天池灵谭发生了什么大事。
　　九重天水源是由灵潭水供应的，因为天池位于桃李园，上头压着四十九重灵阵, 潭水灵气鼎盛，流往各处水脉, 也能将灵气带往九重天各处。
　　最后一日里，天帝带着天后亲自踏足桃李园，玉汶将在今日清晨在施法。
　　他们刚一日进园子, 就见整个园子中心、也就是天池灵谭所在的地方忽然一阵光芒万丈，一股飘逸而至纯的灵气溢散开来，玉汶的乌发垂落了下来，他面容依然沉着。
　　桃李园的四十九重灵阵比三十三天的要完好许多，因为没有魔气侵蚀，只是万年如一日的凝聚灵气，然后化入天池水中。
　　玉汶着手催动整座大阵，汹涌的灵气被灌入天池水，偌大的深潭里仿佛沸腾一般汩汩冒出了水，然后沿着河床往九重天各处流去。
　　玉汶作为玉氏末代神君，对八十一重灵阵的大阵法一清二楚，这个四十九重的自然不在话下。只要把握住各处阵眼，加以自身灵气催动，就可以驱动整个大阵。
　　天后在远处就顿住了脚，觉得仿佛有什么在悄然发生，耳边仿佛听到了花朵盛开的细碎的声音。
　　下一刻桃李园内百花盛放，上千棵蟠桃树上花朵绽放，粉色烂漫，一片灼灼。
　　蕴含着无数灵气的灵水流往九重天各处，太极宫内提着花篮的香兰抬头，头顶的扶桑花忽然开放了。瑞雪在院子里看话本，忽然听到了门口梅花盛开的声音。冬竹在书房里看书，窗外病怏怏的一排凤尾竹忽然变得青翠碧绿。
　　与此同时，布雨的神官将灵潭水落往人间，福泽绵延九州，东极之山上飞来一百零八只彩鸟，飞上天宫，在桃李园上盘旋不止。
　　更遑论其中有生灵蒙受福泽而因此开化神智、化形成精。
　　天后说：“这应该就是天官赐福的一种了罢？”
　　天帝说：“天官赐福是赐福于人间，上天有好生之德。而我们这天道庇佑的小果子，显然是把自己的气运，分了一部分给神界。”
　　玉汶把一切都做完了，看着面前百花盛开的桃李园，听到桃李园里最大的一棵菩提老树的声音，“你的气息很熟悉。”
　　菩提老树已成精上万年，因为灵气不足，所以总是处于昏睡之中，却在此时被玉汶给唤醒了。
　　玉汶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菩提老树，灵阵和天池都已经不见了，连姬玄都不在身边，他知道自己应当是被菩提老树带入了他的小世界中。
　　面前一棵参天大树，藤蔓层层围绕在树身上，垂下粗壮的枝桠，深入泥土，最大的茎干上露出一张遍布皱纹的脸，“小伙子，把自己的福泽分给九重天，就不怕将来气运不在你这一边吗？”
　　玉汶微微一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担心。”
　　老树精甩出一根枝桠，试图把他卷过来，“孩子，你过来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玉汶顿时想起自己的马甲，挣扎了一下，面上出现一丝恐惧，“老树大伯，我有点怕你。”
　　菩提老树老眼昏花，看不出他的恐惧是装的，闻言只好放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枝桠，有些失落道：“你的气息跟以前的一位尊神有些像，我都快恍惚以为你是他的转世。”
　　玉汶微垂着头，桃李园他当然是来过的，菩提老树也认得，因为他经常在上面睡觉，真的非常舒适惬意。
　　不过再怎么念旧，他也不想恢复原来的身份。
　　玉氏已经灭族了，他分一半气运给九重天神族，是因为因玉氏的全部功德而拿回一命，他也为玉氏效忠的九重天而分出自己的一半气运。
　　两两相抵，哪边也不欠哪边，他算这么清楚，是为了以后要跟姬玄自由潇洒地浪迹九州的。
　　“节哀”玉汶低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老树精笑道：“不着急，你的本体是人参果吧？精怪灵物，我们也算同出一源。来，让我再看两眼。”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印在树干上，又因为皱纹密布而显得有些狰狞，他真的就看了玉汶两眼，笑说道：“小果子，你会有个好姻缘。”
　　玉汶眼睛微亮，语气里都是惊喜：“真的？”
　　菩提老树将他送了回去，嗓音浑厚沧桑：“当然是真的，虽然波折重重，但连天道，都不能阻止两个拼了命去相爱的人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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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玉汶还是把一半的气运分给了九重天，回去后姬玄担心地问他，“这对你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玉汶点头说：“当然是不会的。三界平安，连魔王尸玉都有解决的途径，大局已定。我现在最担心的，只有我跟你的事。不过菩提老树跟我说，我们会是个好姻缘。”
　　姬玄看着他自信的模样，松了一口气，把暖呼呼的人参果抱在怀里，就像之前无数次亲密的拥抱。
　　然而玉汶搞错了一点，菩提老树说你会有个好姻缘，并不是说这段姻缘会善终。而玉汶下意识以为，他就会这么和姬玄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但至少因为他所做的事，不但造福神界，还给惠及三千凡间，积了大善德，天道开眼，姬玄便不用再去历劫。
　　九重天不少被天池水影响的神仙们给太极宫送来了贺礼，图南将军甚至送来了三盆蝴蝶兰，玉汶自然收下了，摆放到花房里去。
　　他跟姬玄计算过，需要离开两日，便托了香兰给他打理，怀清那处，更是请了薛严过来亲自照看。
　　他们该去极南之地的大山中，去找建木遗种了。


第70章
　　魔族之地的天空总是晦暗无光的, 若是有外界来的生灵，呆上半日便觉得心情抑郁烦闷, 若是住上一个月, 必定就失去神智直接入魔了。
　　特别是魔族主殿圣魔殿背后, 有一道万古深渊，里面沉着上古混沌以来的魔息, 是比魔王尸玉更不能碰的地方。而魔族主殿就矗立在这道深渊之前。
　　圣魔殿和深渊之间有一片宽阔的场地，上面盖了座高台, 现在四处插满了魔族的黑红色旗帜，高台周围站着的都是地位较高的魔族，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色衣裳，仿佛是来参加葬礼。
　　片刻后, 四周号角吹响, 一人穿着玄衣，从圣魔殿里走来，面容英俊, 却因为过分的苍白而显得诡异，眼睛明亮而不带一丝妖异邪气，正是现任魔君裴盛。
　　史上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不靠武力却靠计谋上位的魔君, 并且将魔族内部的几大首领管理得服服帖帖，在千年内就将魔族复兴的一位君主。
　　他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不似在外温和淡雅的模样，气势强硬，轻声对身后的属下说了两句话, 便走上了高台。
　　上面放着公主束娇的遗体，面容已经丑陋不堪。
　　“我亲爱的妹妹。”裴盛亲吻了下她的眉心，然后沉声说，“点火。”
　　幽冥鬼火烧了起来，他退后了几步，那火焰几乎要烧到了他的衣摆。在魔族这里，烧毁遗体也是一种大不敬和亵渎，裴盛一脸痛色，却很坚定。
　　然后他挑开自己手臂上的筋脉，献血喷薄而出，落入脚底下的阵法上，他微微闭眼，说了一段古老的、奇怪而诡异的咒语。
　　他最后露出一抹阴邪至极的笑，“……用我的一切，交换邪神归来。”
　　幽冥鬼火里出现一个微弱的魂体，里头竟然传来裴岳的声音：“……是你召唤本尊？”
　　裴盛微愣，脸上的肃杀消失不见，露出一丝脆弱的温情，“哥？”
　　“我不是裴岳，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魂，早已被我吃了，”那个蛊惑的声音说，仿佛有千斤重量，“我是魔王。”
　　裴盛露出一丝绝望灰败之色，仿佛整个人都垮了。
　　魔族历史上，魔君历代更替，魔王只有一位，就是那位攻上九重天，并在三十三天留下致命隐患的魔王，他没有其他名字，仅靠这个代号就能让人知道他是谁。
　　“交换吗？”魔王看透了他的心，“跟我交换，本尊就去给你的哥哥和亲妹报仇。”
　　裴盛回过神，眼神清明，“什么条件？”
　　“你是我近来见过的魔中，第二个不受我的蛊惑而失去神智的，比你兄长还要厉害。”魔王笑了，“可惜了，我要你的全部。”
　　裴盛安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个代价，他也知道面前的并非当年的魔王，只是魔王尸玉被镇压百万年、凝聚出来的一个精魄，吞噬了裴盛和束娇的魂从而得以化出实体。
　　“你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一旦成了，我就替你们兄妹报了仇，还完成了魔族大业。难道不是很划算的吗？”魔王说，“而且我有尸玉的力量，我走的时候，带走了魔王的力量。本尊有把握，一举攻下九重天。”
　　裴盛染着漆黑魔息的眼睛看着他，正如魔王所说，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绝望都不足以形容如今的心情，他半晌抬起头，说：“好。”
　　血色蔓延开来，魔王再度吞噬一个鲜活的、最具魔族纯正血脉的魂，裴盛在最后问：“还有谁，没有被你给蛊惑了神智？”
　　“九重天姬玄大帝，还有他身边那个天生灵体就不提了，那东西神魂上的功德厚的跟堵墙似的。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姬玄是个魔族。鲜少有魔族能经受我的诱惑。”
　　裴盛惊呆了。
　　魔王说：“不敢相信吧？本尊敢肯定他是人魔混血，魔族是不可能飞升的。他是上古混沌以来，第一例以魔族身份飞升至神位的魔族，我定会把他抓回来，好好研究是个怎么回事。”
　　裴盛蓦然想起在九重天上与对方的最后一面，他第一次失态暴怒说魔族不可能为神，冷漠无情一方上古帝君却露出一丝悲悯的神色，仿佛在嘲笑昔日自己的族人同胞的无知愚蠢、狂妄贪婪和可笑。
　　然而裴盛下一刻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鬼门大开，将他的魂魄全部卷入了进去，古老的法咒和禁术产生巨大的煞气，引得深渊里的魔息冲天而起，洗刷过裴盛的身躯，等他从黑暗的魔息里睁开深红血腥的眼，已经是被召唤回来的邪神魔王。
　　他的声音也变了，魔王看着脚底下臣服的子民，“八百万年，我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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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木遗种在极南之地的巫族手中，他们所居之地多大山树林，有毒气作为天然屏障，隔绝一切怀有恶意的生灵的到来。
　　巫族从上古就从九重天的神界分裂出来，一直扎根在极南之地，打算就此隐居红尘不理俗世，不过若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巫族还是会派人出面参与。总的来说，巫族与九重天，一直是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