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做声的徐光按住她,示意她不用着急。徐光手里拿着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不知道刚从哪儿挖出来,上头还沾着些泥。
宋凉眸光一暗,冰凉的手抓住了程月疏的肩。他从程月疏身后探出身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嗤笑了一声道:“我发现了什么?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按在肩上的手愈发收紧,抓得有些疼。但程月疏没有挣动,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却又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
男人也没想到会见血,正懵着,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过去。刚一站定,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毛骨悚然感陡然而生,他意识到自己需要逃跑,可身体却全然不听使唤,也就是短短的几秒后。
空气不知被什么东西激起震颤似的波动,男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胸前多了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溅出来的鲜血喷到门上,覆盖住了原本已经干涸暗黑的血迹,就连流淌下来的纹路也几乎完全吻合。
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他好像就是被空气杀死的。
变故发生就在一瞬间,人们的尖叫声被定在了喉咙里,空气死一般的沉静。男人的身体在地上挣扎了片刻,终究是不情不愿的咽了气。
“玩家姜毅,终止游戏。”
余下众人惊骇之余还稍稍放松了一点,那个姜毅随身藏起了那么危险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想要杀死谁。
沈岫咽下刚刚卡在喉咙口的口水,不出意外的被呛了一口。
自己应该……没有……惹到过……宋凉……吧?
这也太可怕了!
“你感觉到我想要对他做什么了,为什么没阻止?”宋凉把目光从渐渐消失的‘尸体’上收回来问。
程月疏其实也只是吃惊了一瞬间,但想到对方生气的原因好像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就做不到挣开他的手。
“因为,你按着我……”
宋凉:“……”
宋凉一怔,立刻收回了手,顺带着欲盖弥彰的抚平了他衬衫上被抓出来的褶皱。
宋凉:“哦。”
宋凉:“不好意思。”
姜毅身体上的那个血窟窿跟墙上那个黑洞的位置在同一水平线上,毫无疑问是被这后面的什么东西杀了。剩下的人倒是有心想去一探究竟,可想到刚刚才发生的事又没有一个人敢先靠过去。
“为什么他刚刚站在那里就没事啊?”有人嘀嘀咕咕的问。
徐光道:“身高。如果不能一击致死的话,只要人偏离一点,从那个位置就很难再补上一枪了。”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程月疏总觉得宋凉的脸又黑了几分。
可这面墙早就被人反反复复的摸索了好几遍,几乎每一块墙皮上都留下了玩家的手印,上面除了那个烧焦的孔之外什么都没有。宋凉用脚踢了踢墙面,颤动过后在地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尘。
粗略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洗手间的距离以及即将要负担的重量,宋凉知难而退,对程月疏道:“帮我打桶水过来。”
指南啧啧:“真是越用越顺手,想不通是什么让他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突然又恍然大悟道:“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程月疏脚下一个踉跄,提在手中的桶洒了些水出来,“南南你在说什么?”
指南道:“对哦,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宋凉多害怕你死掉!啧啧,那气场,都没人敢近身。”
程月疏:“你不是休眠了吗?”
指南洋洋得意道:“但我提前开了录像模式!”
程月疏:“……”
那边宋凉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酸酸的鼻尖从程月疏手中接过水桶,小声说了句“怎么这么慢”。
满满一桶水被毫不留情的泼在墙上,好在众人早有先见之明远远地跑开了才没被浇成一群落汤鸡。被水染成深色的墙面上,随着水渗入墙里慢慢地出现了几条浅浅的缝隙相互勾连成一个门的形状。
但这扇门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墙面上割出来的一样,从外面完全无法打开。几个力气比较大的男人鼓足了劲儿又砸又踹也没能撼动它分毫。
“只能从里面打开?”宋凉拧着眉来回走了几圈。
程月疏瞧见他心烦意乱的,忍不住伸手把他固定在地上,“别着急,肯定有地方是我们还没发现的。”
“诶,有啊,还没发现的地方。”一个矮个子不大起眼的男生想起了什么,“转梯后面的储藏间是锁着的,不是还没人进去过吗?”
“钥匙难道是……”沈岫跟徐光对视了一眼,后者把钥匙直接给了宋凉,一副摆明了要当甩手掌柜的样子。
沈岫:……
啧,可恶的白嫖狗!
“这钥匙是在外面找到的吗?”程月疏好奇地问。
徐光道:“是,在海边的石头下面压着,但很显然是被人从泥里挖出来藏在那的。”至于为什么要藏起来,当然是不希望玩家通关了。
有理由这么做的只有killer。
“你又到海边去了?”沈岫惊到,“你也不怕再出事。”
徐光只给了她一个‘我又不跟你一样傻’得眼神。
那边宋凉转动钥匙,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
☆、ACT19.幸存者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储藏室的门向他们敞开的时候,耳边又是一阵刺耳的尖锐电流声划过。系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警报拉个不停,可发布的公告却永远都是‘未知错误’。
宋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身后的人还在不断催促着他快点把门打开,但此时那扇门却好像长在了地上重逾千斤就是不肯再挪动分毫。
他把不断颤抖着的双手放在面前,额头上沁出汗珠。
“怎么回事?小晏,小晏!”
发生意外状况的显然不只有他一个,身子较弱些的已经撑不住昏了过去。宋凉一咬牙,用尽了力气踢开那扇门。
“警报!发现未知错误!请各位玩家立刻中止游戏!系统将在三十秒后进行紧急维护!请各位玩家立刻中止游戏!”
宋凉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他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不断的大口喘着粗气。出现这样状况的人几乎占据了玩家的三分之二,程月疏托着他膝弯把人抱起来,用额头试了试对方的体温。
“你在发热?”这绝不是正常现象,在游戏中他们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被杀,但绝对不会生病。
指南道:“不是这里,是外面出了问题!”
“在系统修复之前我必须离开,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boss他……”
声音戛然而止。
“快,快点……”宋凉的手指死死的抓着他身前的衣料,炙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因为剧烈的疼痛,他脸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她快要等不到了……”
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程月疏转过头,是沈岫站在他身后。徐光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被安置在了沙发上,两个女孩子倒是没什么事。
“去吧,这边就交给我。”沈岫笑了笑,面对意外她居然是冷静下来最快的那一个。
程月疏略一点头,把宋凉交给她后只身走进了储藏室。这次没有指南,他必须一个人试试看。
储藏室里面乱成一团,与别墅光鲜亮丽的外表截然相反。破旧的潜水器材乱糟糟的堆成一团,有的还被垃圾和废弃的建材压住。他没在这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却独独被墙上的一个挂式电话机吸引了目光。
没有忙音传来,话筒被拿起来之后里面只发出了细微的‘嘀’的一声。
“这是……密码锁?”
为了防止操作失误,程月疏没有立即把话筒挂回去。自从进入到白塔世界以后,这样精密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在这样堆满杂物的地方,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密码会是什么?
程月疏的手刚放在那三行数字上,‘3、4、7、9’四个键突然亮了起来。许颜从门口站起身来,她晃了晃手中的插头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这是?”程月疏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
许颜道:“是小彩灯的插头,总感觉这样的气氛实在是闪的让人心烦……”
不合时宜的密码锁,不合时宜的彩灯。
他依次把四个数字按下去,静默了一会儿,开锁的声音从脚边传来。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条裂缝,阶梯一直延伸到目光所不可及的黑暗中。程月疏把穿在一起的三个钥匙中最小的那个捏在手里,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许颜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
阶梯下到一定的深度紧接着是一个平台,因为看不见,程月疏只能小步往前,直到他的脚踢到了另一边的石阶,这才终于开始往地面上走。
光很快就从头顶传来,白炽灯的光点亮了整间屋子,比起一直笼罩在浓雾中的别墅,这间被隔离出来的屋子倒是亮的过分。但程月疏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
在他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屏幕,屏幕上被分出了很多小块,每一块分别展示着不同区域的景象,他甚至可以在这里看到留在大厅里的玩家们的样子。
屏幕中间正对着的地方放着一个背对着他的椅子,椅背很宽,从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扶手上搭着一只手。
难道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着?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个人已经死了,胸前被开了两枪。他所监视的,应该是剧情中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些人。这个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虽然因为已经死去很久有些变形,但还是不难看出他其实长相十分出众。在他垂落的右手边的底上有一杆猎枪和沾满了土的铁锹。
他曾经从这里杀死了谁。
猎枪里的子弹确实只少了一颗,所有凶器似乎都对上了。这也就是说……
“八个人中,还有一个活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拿上那柄铁锹沿着原路折返。
大厅里能活动的人除了他还有四个,许颜站在周益生身边,沈岫和郑敛都在看顾着突然倒下的人。程月疏拎着铁锹沉默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大门,空气中的雾气浓的似乎要凝出水来。
别墅门前的小院子被一条细长的走廊隔开,两边种着不知道什么花,反正已经枯萎了,看不出它们原来鲜活时的样子。
虽然游戏中不会像现实那么困难,但程月疏还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花圃中挖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最后一具尸体,被深埋在地下。
“出现未知错误!B-09层剧情推演成功,解锁本层最终任务:解救目标NPC。”
铁锹‘当’的一声被丢在地上,程月疏晃了晃脱力的手腕。
所有的尸体都被找到了。
他回到别墅里的时候,郑敛已经带着何晏到楼上的房间里去了。
宋凉就算是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也极不安生,感觉到他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的凉气就不自觉的蹭过来。程月疏把冰凉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缓解片刻疼痛,好像是得到了些许慰藉,宋凉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沈岫见状笑了笑,“你真的很会照顾人。”
程月疏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睡着了之后的宋凉完全看不出平常的攻击性,小小的缩成一团,看起来很乖,“我只是觉得他年纪不大却老是心事重重的,有什么话也不跟别人说,总憋在心里,有点心疼。”
手边的人不舒服的动了动,程月疏道:“我先带他上去休息。”
沈岫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面。
希望大家都没事。
墙上的挂钟停在了下午两点零三分,秒针卡在那里前前后后的来回波动,不去看的话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在不停地向前走。
枕边放着宋凉一直拿在手中的打火机,上面的浮雕因为经常被人触摸变的异常光滑,而它的主人就睡在旁边,眉头深锁,像是被困入了一场难以挣脱的噩梦。
程月疏怕他不舒服,拿来了湿毛巾帮他擦沾满了汗水的脸和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宋凉身上的热度还没有消下去,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因为疼痛和精神崩溃导致他思考和反应的速度都极其缓慢。
有人用温热的掌心帮他揉着抽痛的小腹,虽然这么做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但宋凉的眉头还是稍稍舒展开一点。
身边的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拉住了对方。
程月疏本来是准备去给他倒杯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凑近了才听见他口中一直念着什么,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分辨出他在说‘不要死’。
死这个字好像对他触动很大,梦魇网一样把他笼罩起来,宋凉窒息一般剧烈的喘息着,攥紧的手似乎要把床单捏碎。
“……救,救救她……我现在,不能出去!”
沈岫敲门进来的时候,程月疏正披着外套背对着她站在能看见海的那个小阳台上。她本以为程月疏应该抽一支烟,但并没有,他只是漫无目的的盯着翻涌不息的海面发呆而已。
门没上锁,吊灯孤苦伶仃的散发着惨白的光,这会儿估计也没人有空去琢磨着害谁了。宋凉躺在床上,大概是睡熟了,脸上没再带着那种痛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