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发了通好大的火,张晚把大拇指握在掌心里,用指关节按着自己的嘴唇,连眼睛都不敢眨。
“秦局!您真得再考虑考虑,这事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不来,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来!现在都八月初了,连半年时间都没了啊!”
“别再叫我局长,你现在就给我走。”
秦夜不再待见他,张晚听到外面又安静的僵持了好久。
最后,来人叹了口气,步伐走近又走远,传出了关门的声音。
张晚整个人都懵了,他隐约察觉到好像有很件重要的事情等着秦夜去处理,可是秦夜却拒绝了。
秦夜明明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啊,他为什么会拒绝?
过来的那个人还提到了东西市的驱魔局局长,这显然是很官方的事情了。
最让张晚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个叫小黑的。
他是什么人?秦夜为了他,居然会对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脖子,想要转身回床上去睡觉,可就在这时,身前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秦夜拧着门把手,正静静地看着他。
张晚的眼睛当场就睁圆了,好长时间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虽然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偷听被当场拆穿的桥段,可他从没想过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感觉自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对不起,秦大师,我……我不该偷听。”
张晚说这段话的时候,心情就跟去小卖部偷糖吃被当场抓包了一样。
秦夜什么都还没问,他自己直接就全承认了,甚至连慌都没撒。
第一次,张晚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喜欢撒谎找借口的习惯。
他不敢看秦夜,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有只手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不能偷偷摸摸的,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
“我知道,秦大师,对不起。”
张晚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点了,他完了,本来只是暗恋秦夜,现在连暗恋的资格都没了。
肯定被人家给嫌弃了。
秦夜说他偷偷摸摸。
换个角度来想,好像还觉得他不够光明磊落……
“家里最近可能会来一些人,他们要是跟你说什么,别放在心上。”
心情酸的不行了,张晚听他说什么都只管点头,甚至带了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秦夜一看张晚这样,眼睑也垂下来了,他弯腰靠近了看着张晚,语气放的很温柔。
“怎么了?”
“没、没怎么!”
他本来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现在已经放到后颈上了,张晚没想到秦夜会突然靠这么近,这种程度就几乎掠夺走了张晚身旁全部的氧气。
有时候一些喝了酒的领导会趁着醉意,脸靠的极为接近,和属下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那个时候张晚总能感觉到他们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酒味。
那时他的状态几乎总是完全清醒的,他不会有任何的激动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的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才好。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在秦夜的身上闻到酒味。
他闻到的只是他一直都惦记着的东西,类似于呼吸的气息,好像是贴近他皮肤时才可能会嗅到的味道。
很私人,也很独特,与其说这是味道,不如说它更像是一种与身体有所关联的感受。
张晚不知发了什么疯,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闭上眼睛直摇头。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不停地用力咽着口水,想缓和这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从秦夜的手下挣脱出来了,转身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小张,你身体不舒服?”
秦夜说话的语气很是担心。
张晚背对他站着,背脊微弯,僵硬地伸出胳膊,摆了摆手。
“……秦大师,我没有,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夜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张晚感觉自己的理解力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就像是把一句话给拆成了无数个小节一样,秦夜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刷着存在感。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这样了,要是以后真有点什么,他还怎么当男人?
感觉自己就跟个单身太久的屌丝似的。
张晚还在这纠结着自己的诡异反应,可是秦夜想的方向显然与他完全不同。
他迟疑片刻,说道:
“小张,我知道你的品行很好,刚刚那么说可能也有些过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学坏,没有其他意思……”
他伸手碰到了张晚的胳膊,像是想仔细和他解释。
可是张晚现在已经彻底乱掉了,他怕秦夜怕得要命,生怕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听到自己胸口那里不断鼓噪着的心跳声。
张晚失态地狂跑几步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秦大师,别,别了,我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你回去休息吧!”
秦夜的手还搭在半空中,他动了动指尖,把手放下了。
“……那你早点休息。”
说罢,秦夜关门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走了。
张晚趴在床上,把鞋踹掉,一点点挪进了被窝里,把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他用力地咽下口水,闭上眼睛,无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放纵自己对秦夜的所有想象,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这次之后,大概就是真的中毒了。
可是,既然有人能仅用一眼就确定自己后半生非此人不可,那他这来势汹汹的感情,是否也可以被严肃对待,而不必被归为儿戏呢?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秦夜含有多深的感情,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在这件麻烦事结束后,就慢慢将秦夜忘到了脑后。
他没谈过恋爱。
张晚颓废地捂住了自己的头,用闭气压抑着自己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的呼吸。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张晚还是冷静不下来,他用头撞了撞床,差点就要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拔下来几根。
有点气自己,还有点气命运,为什么非要在最落魄的时候,让他遇见最来感觉的人。
崩溃地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下,张晚保持着这个样子,直接挺尸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半梦半醒地熬过了一晚,混沌地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并不是很想起床,张晚艰难的在被窝里挪了挪,继续用头抵着枕头,安静地呼吸着。
过了一会,他又听到了客厅里传来谈话的声音。
那声音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听起来外头不止一个人在。
张晚快速睁开眼睛,微皱着眉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床上的时候是听不清楚的,他爬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外面的气氛太静,还是他开门的声音太大,外头坐着的人里,有三个直接将目光挪到了张晚身上。
“早,早……”
张晚穿着一身不怎么齐整的睡衣,被外头这清一色的职业装给吓了一跳。
秦夜坐在沙发上,表情不怎么好看。
而他旁边和对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五六个男人,旁边站了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大美人。
那女人的身段火辣,玲珑有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大眼睛花瓣唇。
如果不是各方面都规规矩矩十分严肃,张晚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网红。
秦夜本来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见跟前的人都瞧向一个方向,终于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张晚看到秦夜用这种专注又严肃的眼神看着他,莫名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就算再没眼力见,现在也该知道他们是在谈正事。
这一个个都穿的端正讲究,要么西装革履,要么黑色夹克,公文包和养生杯都随身带着,显然不是一般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不要管我!”
张晚没等他们说话,直接退回房间去,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感觉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秦夜刚刚那眼神现在还搁他心上不停回味,很带劲,可是又很陌生。
秦大师他到底是什么人?
张晚困惑极了,他低头冷静了一下,然后走到前去,开了一点窗户,站在窗边透气。
他肯定是和驱魔局的人有一定关系的,可具体是什么关系,张晚又想不明白。
昨晚好像听到那个人叫秦大师局长,秦大师他曾经难道是驱魔局的局长吗?
现在又不是了?
张晚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不知道这判断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秦大师他以前真的是局长吗?
胡乱想了一会,张晚去浴室洗漱了一下。
本来想洗个头,但是又怕自己低头冲的时候,身后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往水里浸。
壮起胆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张晚稍微拨弄了一下,感觉好像还能见人。
不想让秦夜觉得油,又怕自己被鬼整,他现在就连照镜子都照的心惊胆战。
早知道就该继续剃寸头,留这头发干啥。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婆妈的人……
张晚脱下睡衣,光着膀子在箱子里找了找衣服,他看着昨天买的新的,又看了看秦夜那些旧的。
手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向了秦夜的白衬衫。
他拿起那件衬衫,动作有点生涩的慢慢将衣服放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
闻着闻着,张晚闭上了眼,然后低下头把整张脸都按了进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衣服的味道是不是秦夜身上的,可是,他知道,这衣服他以前经常穿。
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些纸袋里的衣服,张晚犹豫片刻,起身去浴室接了一桶水。
他蹲在桶前,看着水位线慢慢上升,然后拿起纸袋,将新衣服一股脑全扔进去了,还顺手往上浇了半盖洗衣液。
做完这一切,张晚总有种自己在行窃销赃的紧迫感。
他严肃地看着水桶里飘着的衣服,内心神游了十几秒。这十几秒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把秦夜的衣服护到了怀里,张晚起身时不小心又看到了旁边的镜子。
虽然镜子里并没有出现延迟或者其他违和感,但商场那件事叫人后怕不已,直到现在他对镜子还是有种本能的抗拒。
张晚找了块能遮挡的毛巾,把那镜子给挡住了。
事情都做完后,他这才出去换上秦夜的旧衣服,拿起手机站在窗边,边晒太阳边看新闻资讯。
张晚扣子没全扣上,他揪起一边衣领,挡住了自己半边侧脸,眼睛虽然看着手机,可脸却是朝着衣服那边的。
他正闻着衣服上面的味道。
反正现在没人看见,张晚也不怕别人觉得他变态,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细节也就不想再去管了。
昨晚过来拜访的那个男人突然浮上了心头,没记错的话,秦大师好像叫他姚光明。
张晚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姚光明这三个字,然后便开始等待内容出现。
结果出现的很快。
张晚看到那个词条之后,手指都开始微妙的颤抖起来。
下面有许多关于他的事迹,张晚不断往下滑着手机,整个人都慌了。
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秦大师居然敢骂他?
姚光明——北市驱魔局的头儿,最大的那号人物,堂堂正局长!
我的妈!什么情况?
就算秦大师以前也是局长,那他也不能去骂同为驱魔局局长的姚局啊!
他把与姚光明有关的贴看了好几遍,然后又去搜了其他信息。
这个姚光明是从普通人一路往上爬,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坐上了驱魔局局长的位置。
可是早在四十年前,北市其实也和南市东市一样,都是由驱魔世家的族长担任局长一职。
当时的北市驱魔局,局长是钱家族长,钱北河。
可是四十年前,钱家发生了一起灭族惨案,就在他们回家参加祭祖仪式时,这个驱魔大家族所有的驱魔师,一夜惨死。
这起案子从调查到结案全都很隐秘,没人知道究竟有什么内幕,可在当时确实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因为局里工作繁忙、所以唯一没有回家祭祖的族长钱北河,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而就在当时,钱北河的儿媳妇已经怀胎十月了。
她出事的时候离预产期很近,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为了孩子,她硬是吊着口气没断,把孩子给生了出来。
庆幸的是,她尸体被发现时,钱北河唯一的这个小孙子还活着。
当年钱北河就已经五十多岁了,现在又是四十年过去,他已近百岁,早已从北市驱魔局局长的岗位上退休。
接任局长一职的正是姚光明。
张晚看完这些历史,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认识的钱彻警官。
他不会就是四十年前钱家留下的那个孩子吧?
他看起来好像也有三四十岁了,而且他也姓钱……
犹豫了一下,张晚连忙又去搜索了钱彻这两个字。
虽然搜出了钱彻这个名字,可出来的只是一些与案件有关的新闻,跟当年那件事并无联系。
张晚看了看,然后便返回了搜索界面,缓了几秒之后,他又鼓起勇气,搜了一遍秦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