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住哪儿都不花钱,只是住一段时间就会被人赶走,偶尔还会挨打。”
“被打?”我心中相当不安,“是住在男友家被家暴吗?这怎么可以,需不需要我帮忙报警?”
一直面无表情的刘老师突然笑了一下,他慢慢靠近我,脸快贴上了都不停下来,我没有与陌生人贴脸的爱好,只好后退,而他不断紧逼,最终我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刘老师则是将左手从兜里拿出来,抵住了墙壁。
“你过你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奈何桥,张校长聘用你做老师,我们不会动你,可有一点,别多管闲事。”
这……我是被威胁了吗?为什么只是关心一下没见过面的同事,就要被威胁?
我也是看过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的人,将之前的对话飞快在脑海中回溯一遍。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难道你也曾虐打过那位女同事,她之所以会将假发扔在马桶里,是无声的报复吗?”
我心中迅速勾勒出一位饱受虐待的瘦弱女性,她在张校长那里得到了404的钥匙后,半夜开了房门,愤怒地将假发扔在马桶中后转身便走,离开了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地方。
刘思顺的表情僵了一下,我一把挥开他抵着墙壁的手,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略带幽蓝的眼眸:“我是一名刚刚进入社会的新人,在工作岗位上,可能会遇到很多行业潜规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不违背法律,我能够压下情绪默默接受虚心学习。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上升到人身伤害,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请将那位女同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如果她自己不敢,我会为她讨回公道的!”
工作可以再找,但做人的原则不能丢。犯罪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大概是被我气势震慑住,刘思顺倒退一步,我紧跟上去,将方才他不断逼近我的动作倒放一遍,这一次刘思顺靠在墙壁上。
我用力锤了一下墙壁,大声道:“说,你有没有欺负过那位女同事!”
“没、没有……”刘思顺胳膊不自然地抖了一下,腿也开始发软,失去了方才的气焰。
“那她免费住其他人家又会被打是为什么?”
“她、她经常半夜偷偷进入陌生人家住,被人发现了就会打出来。”刘思顺软软地蹲下去,用手抱着头道,“你、你伤口裂开了,别、别靠近我……”
半夜偷住陌生家后被打出来,这是小偷还是非法入侵?我身边的同事都是什么人!
我一把将刘思顺拎起来:“你同她联系,让她搬到404住,不要再做违法的事情!我以人格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她,只要她遵纪守法,我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再伤害她!”
“我、我这就联系,你不要碰我啊!”刘思顺尖叫道。
他真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刚才还那么威风,我才用拳头砸了下墙,他便怂了。
我对着他捏了下拳头,刘思顺吓得掏出手机转过身打电话,我趁着他回头的时候甩了甩手,我今天没时间去医院,只是草草地包扎一下,伤口没愈合便又裂开,还是挺疼的。
“喂,你快回来吧,”刘思顺对着电话道,“不行,你必须回来,否则我就……”
我不方便听别人打电话,便回房间找到药箱重新包扎了一下。
等走出房间时,就见一个短发白衣女人全身湿淋淋地站在客厅中,她正一脸阴沉地看着我。
刘思顺效率还挺高的嘛,这么快就回来了。也对,她刚扔了假发不久,应该没走远。
“你好,我叫沈建国,是刚入职的老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我友好地对她说道。
“李媛媛……厕所……保洁……”李媛媛拉长调子说道。
她可能有些近视,看人的视线直勾勾的,都不会转眼珠。
“你身上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我看着她湿淋淋的衣服,有些不忍,一个女生在外面确实不容易。
她似乎是想点头,但看了看我,又缓缓摇头:“没有……我去下水道……游泳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媛媛不想说,我便不再细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不能干涉她的人生。只要她能保证自己不会再偷住其他人家,并且不是被我排挤出宿舍的,我也不会多事。
更不会提她那好似被狗啃了一样的发型实在太难看了!
等熟悉后,一定要问问她是在哪家理发店剪的头发,我一定会绕路走绝对不进去理发的!
“你刚搬进来,行李呢?”
“不需要……”李媛媛又慢慢摇头。
我从房间中拿出一条新毛巾和一套新的洗漱用具,都是今天买的,商标还没撕。
我说道:“这个给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大半夜的别着凉了。你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安心在这住着吧。”
为了给李媛媛一个喘息的空间,我拎起刘思顺进了我的卧室。
“你、你要做什么?”刘思顺缩在墙角惊恐地问道。
“放心吧,就算我喜欢男生,你也不是我的菜!”我解释道,“只是想让李媛媛安心一点,顺便向前辈请教一下,明天需要讲什么课。”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今天帮助了一位险些失足的女同事,日行一善达成,美滋滋。
李媛媛:今天……我的宿舍……搬进……一个……恶霸,他……把……我的……头发……剪碎,将……我……从……马桶……冲下去,还……强迫……我……住在……他……隔壁。
第6章 就职(三)
我走出房间原本就是想向同事讨教一下明天教什么课,这家学校上到校长下至厕所保洁全都充满了不靠谱,聘用我也没签个合同,还偷偷在我睡着后打来第一个月工资。
这当然是对我有利的,没有合同代表着我随时都能离开培训学校,不受任何限制。
可拿了人家预支的工资,即使学校再不正规,也是要对得起他们发给我的工资的,就算张校长作风比较粗放,我也不能敷衍了事。
这是做人的原则。
“请问我明天要教的学生大概是一个怎样的群体?是在职教育、考研、公务员笔试班还是其他什么?”我虚心地向刘思顺请教。
刘思顺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推推眼镜道:“都不是。”
“嗯?那你们平时都讲什么?”
“就讲讲做gui……做人的道理,”刘思顺道,“你真的随便讲就好。”
“这个培训学校还能招到学生?”我实在忍不住,该不会真的是个传销组织吧?可谁家传销组织会这么经营,一个下线都发展不到吧?
“学生不多,毕竟都火葬了。”刘思顺叹口气,一脸惆怅地说道,“我还记得民国那会儿,到处都是同伴,一点也不寂寞。可自从建国以后,同行就越来越少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敢问刘老师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我不由得问道。
“哦,鄙人喜好写些奇谭诡事赚取润笔补贴家用,也在学校就职,教教白话文。”
“哦,语文老师,兼职写作。”我点点头,难怪他说的话我有些不懂,写小说的嘛,经常有一些奇思妙想也是正常的。我还记得之前网络上有说过建国以后不能成精什么的,一些创作者写文也受到了局限,刘老师想来也在说这些事情吧。
“不过是教人识字说话而已,称不上语文老师的。”刘思顺道,“沈老师不知,现在的gui……人啊,一代不及一代。想吾等当年是何等风光,可现在的新gu……新人,有些连话都说不利索,真是令人心痛。我在培训机构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教教他们说话,就好比李媛媛,她刚来的时候声音都发不出,所以张校长才让她与我住在一起多多学习的。现在是好了些,只是说话有些缓慢。”
听到这里,我倒是有些明白这个培训机构面对的群体是什么样的了。
大概是一些社会边缘人士,有像锯先生这样因个子矮出现心理疾病的,也有像李媛媛般有特殊癖好且与人交流有问题的学生。
对于这些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融入社会的技巧与心理上的疏导,一些应考的科目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难怪张校长说我随便讲些什么就行,她能够录用我,大概是看中了我学习的思想政治教育,希望我能够帮助这些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吧。
能够想到成立这样一个培训学校,张校长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刘老师能够耐心教学生们与普通人交流,想必也是个善良的人,我之前实在是错怪了他。
他之前威胁我不要管他们的事情,应该也是担心我不知轻重,无意间伤害到这些敏感的人吧。
我充满歉意地握住刘思顺的手,真诚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刘老师是个爱护学生的道德高尚的老师,是我应该学习的榜样。这是我第一份工作,能够遇到刘老师这样的老师,是我的幸运。”
刘思顺哆嗦着说道:“有、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动脚的!”
大概是之前公开性向吓到了他吧,刘老师四十来岁的样子,估计很难接受我与其他人不同的性向,会害怕肢体接触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松开刘老师,向他鞠了一躬,大声道:“我为我之前的无礼举动道歉,对不起!”
刘老师听到我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哆嗦一下。
可能是在我的卧室与他单独相处给了他压力,这会儿李媛媛也该洗完澡了,我打开房门说:“这么晚了,刘老师赶快休息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刘思顺见我开了房门,飞快地逃离我的房间,速度快得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腿在动。
这让我有点受伤,大家是同事,以后还是室友,因为我一时冲动造成了误会,伤害了刘老师敏感脆弱的心,实在是我的不对,改天得找机会握手言和。
刘思顺从我的房间冲出去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闭,似乎不想让我进去。
我也打算睡觉去,却听厕所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还不像是在冲澡。
门虚掩着,还没开灯。
我打开客厅的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见李媛媛正蹲在坐便器旁,认真地看着马桶,脑袋都快钻进去了。
哎,特殊人群真是各有各的癖好,难怪张校长会安排李媛媛做厕所保洁。
我推开卫生间门,考虑到男女有别,我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前说道:“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
李媛媛看见我站在门边,捂着头发向远离我的墙边蹭了两步。
她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眼珠僵硬地转了转,又看向厕所……旁边的皮搋子。
“回房睡觉去吧。”我尽可能温柔地劝道。
“我想……在这里睡……”李媛媛将头贴在坐便器水箱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我无法理解她对厕所的执着,但她真的在这里睡,我晚上就没办法起夜了,也会十分尴尬。
“你是喜欢厕所还是喜欢马桶?”我试着与她交流。
李媛媛歪头想了一下,指指马桶:“这个。”
“那这样,我明天上街给你买个干净的坐便器,放在你的房间,让你每天睡觉之前都能看到好吗?”
李媛媛的反应速度有些慢,十多分钟后她才僵硬地点点头,站起身盯着我道:“说好了。”
“嗯,说定了,我送你的。”我说话算话。
“不许反悔,否则……”她看看我粗壮的胳膊,又摇摇头道,“没有否则。”
说罢她站起身,像飘一般离开卫生间,走进锯先生之前住过的屋子,关上房门。
可算是走了,我擦了把汗,非常尴尬地上了个厕所,洗过手后回房睡觉了。
一觉到天明,拉开窗帘晒了晒太阳,我抻了个懒腰,做了一套健身操后去洗漱。
刘老师与李媛媛的房门开着,两人已经走了。我睡觉太死,也没听到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下次一定要起来同他们说声一路走好。
透过房门,我看到两人的房间都是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的布置,床单、被罩均是白色,两个房间布置几乎一模一样。
区别只有刘老师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而李媛媛的床上扔着一个乱糟糟的短发假发。
倒是挺符合两人性格的。
答应了李媛媛的事情就不能食言,我出门吃过早饭后便去了卫浴商店,挑了个与404一模一样的马桶,并特意要求店家出具发票。
万一善良的张校长知道这件事后,能给我报销呢?我充满期待地想着。
我又买了两盏灯,一个放在客厅,一个安装在我的房间中。
一听说我要去彼岸小区4号楼4单元404室,装灯的师傅都不肯去。他们还劝我:“年轻人,不能因为房租费便宜就住那间房啊,那里闹鬼!我亲戚租住403,听说404半夜厕所的水箱一直在响,还总有电锯锯东西的声音,特别吓人!”
他一定是在说锯先生和李媛媛,不真正接触过他们,谁又能想到真相呢。
只是一些性格古怪的租客而已,却闹出了像都市鬼故事一样的传说,人云亦云大概便是如此罢。
我不好对装灯的师傅说什么,见他实在不愿意去,便问了安装方法,打算自己回去装。
他挺不好意思的,还给我便宜了点钱,我就不怪他不帮我装灯了。
扛着马桶回家后,将它放进李媛媛的房间中。我人生第一次送女孩子的礼物是个坐便器,想想就觉得可笑。
对照说明书和师傅教我的步骤,我顺利地将灯装好,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我该想想晚上讲什么课了。
其实之前我已经有了思路,张校长既然希望我能够帮助学生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那自然是从思修讲起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