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完结+番外完本[仙侠耽美]—— BY:sinto
sinto  发于:201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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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疼痛,与当年他被匕首刺穿肚子相比,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但易墨并没有叫疼,他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疼痛与无措,没有尖叫,没有在地上打滚,若是说凉云盛是在经历了数十次一模一样的境地后才学会强颜欢笑,那么易墨又是经历了多少次才学会这般不动声色呢?
凉云盛忍不住讥笑他:“你这般放心地任我□□,就不怕我再补上一刀?”手上却松了力道。
就算他知道,此时的话只是逞一时口快,修仙的人就算形神俱灭也保不定有一线生机,更何况这修魔之人?
易墨也不顾伤势,伸出手,想在凉云盛的头顶轻轻按一下,却想起了什么,讪讪地收了回去,道了句:“不怕。”
明明只有两个字,同样是以前的他说,易墨便答。就算是他真的杀不了易墨所以易墨心无顾虑,凉云却盛还是不知为何食不知味起来。
“我只是看在你让我过的几天安生日子,让你不至于落得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罢了。”说完,他才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解释。
包扎完后,凉云盛又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来扔给易墨,转身就走,颇有种事后拔吊无情的滋味。他不知为何又想起第一次与易墨相见的场面,于是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你嫌脏就丢了,不用还给我。”
“那棵树结果了。”易墨不以为意,穿好了凉云盛的衣服轻轻地说道。
凉云盛的脚步一滞,回头来看他。
易墨的手上掂着一个苹果,方才没有仔细看,这才发现这苹果一半青一半红,小得可怜。
“你说什么?”凉云盛不可置信。
“那棵树结果了。”
凉云盛立马跑去看。
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棵树,高得越过了所谓的围墙,上面会结上硕大饱满的果实,一个个把纤细的树枝压弯了腰,然后他就在那棵粗壮分差的树干上,弓着背,倚着树,翘着脚,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荒腔野调,去望围墙外的天,山,水。
可那棵树如今只有矮矮的一截,兴许是烧断了,枝叶化成了泥土,却另辟蹊径,歪歪扭扭地从躯干的中间倚着残缺不全的墙壁又长了出去,叶子不算多,却有诱人的光泽,上面结的果子,稀稀拉拉就那么几个,被叶子盖住,毫不起眼。
凉云盛却不知为什么沉寂?" 赎罪_sinto0 ">首页          9 页, 男挠址杩竦靥鹄矗蟛搅餍堑刈呦蛘庵暌谎锸侨朔堑氖鳎床畹阋桓鲷篝蛩ぴ诘厣稀?br /> 他从上面拽下一个果子。
难吃极了,又苦又涩,他却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着,像是品尝着什么珍馐美馔。
他的胸口莫名地疼痛起来,好像比他这一辈子所有受过的痛都还要刻骨几分。
时过境迁,这棵树却还兀兀穷年地生长着,求着在这物是人非的地方再结一次果。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真的该放下一切?
火万里,孤天寂。树五尺,苍穹低。
游鱼不知乐,何以兀穷年?
说别易,跪谢鸿雁无处去。
又何易?可怜苦痛月中旬。
作何别,奈何别?
“带我逛逛你的家吧。”易墨的话犹如一滴雨水落在一整片湖里。
凉云盛的心绪飞快地闪动着。我的家?
“呵,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堆破铜烂铁。”他虽是这么说着,却身体不受控制地行走起来:“那是我家的庭院,里面不知从哪年开始就有了那棵参天大树,我常常在要练功背诗的时候就爬上那树,躲着我爹娘。后来次数久了,他们一见我人没影了,就抡着棍棒来树上逮我了。”
“那儿,”凉云盛指指一片空地,但他仿佛看见的却不是光秃秃的泥土,他的眼里似乎含着春和景明,“那么原本有一个摇木椅,我爹经常喜欢在那上面小憩,我于是就趁他睡着,在慢悠悠摇晃的椅子圆脚狠狠地猜了前端一脚,我爹差点摔在地上,就吓得一下子惊醒,又追着我打了。”
“那是我爹娘的卧房,那是我的房间,那……”
他不断地逃避着,不愿回到这里,可明明已经过了八年,明明每每驻足于这里只能看见浩大的火海,那些不值一提的,琐碎的小事,每一间房,每一株植物,他却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一切仿佛都还历历在目,而他也还是当年那个逍遥快活的懵懂少年。
凉云盛失了神,突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起来。
流年似水,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自嘲地笑笑,浅浅地吸了一口气,谄媚地对着易墨笑笑:“你看我看也看了,带你逛也逛了,讲得又是口干舌燥,做得这般听话,这般好,易郞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他仿佛又回归了原来的状态,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与随性的言语。你觉得他亲近,却仿佛远得只隔个天涯海角。
“我会治好你的噬心蛊。”易墨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反而是郑重其事地又给凉云盛抛了一个麻烦的承诺。
“这个奖励不错。”凉云盛勾勾嘴角,把手搭在易墨的肩上,去看易墨的眼睛。
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神就足以迷惑人。
“你看,这般赏赐,小女子不知何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你看你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以后我是死是活都只得跟着你了,你得好好待我哦。”
易墨答非所问地说:“你想哭就哭吧。”
凉云盛一愣,低低地笑出声来,到了后来竟真有些哽咽了:“所以我才讨厌你啊。”
易墨不再犹豫,一把抱住了凉云盛,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随之而来的是胸口的一片湿润。
凉云盛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唯有微微颤动的肩头,让人知道,原来这个人真的在哭。
易墨的胸口好像塞了一块大石头。
悄无声息的哭泣就像一场夜晚来临的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绵绵的雨,体味雨的冰凉,却无法制止。
他抱住凉云盛的手紧了紧。
至此,他才从怀中微微战栗的身体,感到了一点真实。他好像终于掀开了凉云盛用笑容堆砌起来的铁盒子的一角,露出里面那个有血有肉,鲜活的人来。
只可惜,不是欢乐,却是苦痛。
“一个人笑,”易墨轻轻地开了口,他的睫毛闪了闪,继续说道,“一个人笑,既不是为了欺骗自己,也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快活。”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可每一个却带着不可阻挡的笃定与坚毅。
凉云盛推开易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就仿佛哭泣只是黄粱一梦。
但他的声音又是有些颤抖的、沙哑的:“易郞指教的是。”
说完,他又破涕为笑:“但你是个傻子吗?让我在你的伤口上流马尿?你果然是个受虐狂吧,易郞。”
“叫我的名字。”
凉云盛一愣。
“叫我的名字。”易墨又重复了一遍。
凉云盛反应过来,却不知易墨又是发什么疯。
他发的疯还少吗?
凉云盛这么想着,又看见了易墨的眼神,无时无刻都是一副专注的神情,好像星辰不见,只映得下一个你。于是凉云盛也不知为何发疯地轻唤了声:“易墨。”
易墨的整张脸柔和了起来,他提提嘴角,铺平了两只细长的眼,用同样轻柔的声音说了声:
“是,我在。”
无论怎样,都有我在呢。
回首故人新,寻得墨香断肠处,再同旧味唱劳歌。
☆、易墨
易墨用黑影幻化了一辆新的马车,看起来除了黑不溜秋以外还像模像样的。
临走的时候,凉云盛怀着深沉无比的眼神看了眼偏房——离开易墨去的房间,凉云盛父母的卧房——又用一种打探的目光度量着易墨,丝毫不掩饰。
上马车后,马车却迟迟不走。凉云盛这才想起以往都是跟着易墨随波逐流,如今易墨正等着他发号施令呢。
“我想去看焦一峰的葬礼。”
探灵门或者说甚至是湫灵派想要划掉焦一峰的脖子,总是要管理堂皇的。滥杀无辜却隐居深山的“狼王”却烘托得如此反面角色,焦一峰的自残总不归是没有大道之名的,总归是要冠个英雄的称号。那小子的愿望阴差阳错也算是实现了。只是不知道那傻大个知不知道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如若不知道,便是好的。心安理得地去,阴曹地府里光是想到一世无聊的功名也会被人称道几回铭记几时也是会笑几声才过奈何桥的。
易墨没有回答,马车却缓缓地动了。凉云盛掀开帷幔双眸无神地盯着窗外发呆。易墨却知道他是在看着梁家,念念不舍,却硬是别扭得不表现出来。
果然,待到梁家变成一个芝麻小点,他便收回了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易墨身上,他已经习惯枕着易墨的腿小憩了。这次,他依旧闭上了眼睛,却管不住嘴巴:“我父母是英雄。他们侠男烈女,比翼双飞,一生行侠仗义,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而那些承人恩泽的愚民呢?他们感恩涕零在前,听说梁家大祸已至,地毒老祖余魂未散,怕惹得一身骚,张口闭口‘不知不知’,权当回报了。”
易墨沉默不语。
凉云盛于是睁眼看他,露齿一笑:“然后你猜,我看见什么了?我父母的房里摆有灵台,供有祭食,立有檀香。东西不新,估计是五六年前的东西了,奇怪的是,它无尘灰,不腌臜,格格不入,干净极了。那些人躲着还来不及,遑论祭拜他们了。”
他正了正色,收敛了笑容,直勾勾的眼神仿佛要掏空易墨的脑子,看看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懒散的腔调才体现出他这人的本性:“你说,这会是哪个正人君子呢?”
易墨不动声色,三缄其口。
凉云盛毫不在意地翻了个身,显然易墨之举是意料之中:“你把我摸干净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不干不净呢。”
易墨不假思索:“于你而言是噩梦的开始,对我而言是美好的噩梦开始。”
“易郞。你说话真别扭。”
易墨不置可否。
那么,梁家未灭之前,我何时见过你,易墨?
凉云盛的眸子闪了闪,没声响了。
易墨去摸他的脸,他轻轻一颤,没有反抗,易墨的手便轻快了起来。
光滑细腻的皮肤,妖冶魅惑的面容。
易墨讨厌长得美的人,却无法抗拒凉云盛。
如若这份美是我的就好了。
他想。
没有人能抗拒美,自然也没有人会欣赏丑。
梁家有一堵高高的围墙,隔绝世事俗情,里面的梁家夫妇据说是正义凛然的大侠,可却没有掀开这空洞的灰色高墙来拯救他。
他这个应该死在娘胎里的丑八怪。
易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据别人说他是狗娘养的,但他呱呱坠地后就被抛弃到荒郊野岭,又哪来养这一回说?
易墨想了想,还是觉得他的狗娘抛弃他还是情有可原的。他不知何时染上了云翳,纵使世上善恶美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别人却还是亲昵地称他“丑瞎子”。他于是就顺心如意地开始“瞎”了,颤巍巍地摸着路去讨口粮。一次他对着雨后的水缸看去,活生生被自己吓了一跳,沟壑分明的脸,小眼,白目,浓眉,大鼻,干唇。没有什么胎记这种自古以来丑的原因,只是单单纯纯的丑,像是在娘胎里就被挤成了一团糟糠。讽刺的是,他有一滴可人的泪痣。
因此,他常常受到同龄人的“关照”,拳脚想向的时候,他就用手围住头,别人就笑他:“这丑瞎子还护着自己‘漂亮’的脸!”然后疼痛或轻或重地在他身上出现。他举重若轻,麻木的痛感不过是在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再添一道罢了。他逃跑的时候走过很多路,误打误撞之中他找到了梁家。他于是就常常去看那梁家的围墙,去看那棵高过了围墙直冲云霄的树。
纵使他知道,是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一次,那些人追着他跑,他七拐八拐跑到了梁家,他被打怕了,害怕那些人真的又追上来,就爬上了围墙——他多年来逃跑修来的技术——他从围墙上摔下来,滚进了梁家,撞到了那棵院子里的树。
他一声不吭,上面却传来声音。
“你不痛?”
正处三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易墨仰头望去。
一个瓷娃小人儿,光着脚,裹着红衣,慵懒地倚在树杈上。散乱的发随风起,轻薄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点在他的头上,像披了一层星河。他于是就灿烂地对他一笑,丝毫不输旭日当空。他白皙的脸上有两块肥嘟嘟的,往上一压,双眸就提起来了,如倒挂的弯月,里面流连着琥珀的斑驳。他的唇同衣一般红,丝毫不吝啬、不羞涩地敞开,乖张极了,放肆极了。
从此,易墨日月不分了。
“说你呢,小傻子。”凉云盛又冲他叫了一声。
易墨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脸火辣辣地烧着,话也说不利索了:“不、不疼。”
“你真有趣。”凉云盛被困在家里除了逃练功就是练功,院里的人每天板着一张脸,无趣极了,逮着只小老鼠,他当然要好好抓住机会。
易墨就如他所料地怔住了,脸红得跟天上的太阳似的:“你、你不嫌我丑?”
“是丑。”凉云盛若有所思,随后又笑道,“不丑,陪我玩的都不丑。”
易墨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打算和他一起玩,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你、你打我吧。”
“打你作甚?”
“玩要开心,你打我,就、就开心了。”易墨唯唯诺诺地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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