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产房外偶遇,司年越来越喜欢小男朋友的幽默感了。他随即道:“那这位段先生现在还在国外?”
“是啊。”段章神色从容地又给他倒了杯清酒,说:“不过他要是结婚生子,那就该回来了。段家在这方面比较传统,孩子一定得在国内长大的。”
蓦地,司年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玩味:“那这段先生是个艺术家,没有进过盛光,以后他的儿子或女儿从你手里接任,还不得你来教?”
段章微笑:“秦特助是个人才。”
“秦特助听到你这么夸他,明天该辞职了。”
“他也不会总在特助的位置上,有点屈才了。过两年放出去历练历练,不管他最后选择单干也好,继续留在盛光也好,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段家有个英才计划,专门开了一个基金会,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像秦特助这样成绩优秀的,还会额外得到奖学金,改善生活。
当年看上秦特助把他领进盛光的其实是段崇,他为自己的孙子挑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然后在孙子退伍归来时,让两人一同进入公司培养革命友谊。
司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喝着酒,看着段章淡笑的脸,他想——段章和秦特助,除了上下级关系应该也算朋友吧。
方淮安都不知道的妖怪的世界,秦特助却知道。这固然有办事方便的原因,但足见段章对他的信任。
秦特助确实是个能人,面对司年还能面不改色彬彬有礼。司年遥想了一下二十年后的秦特助,不禁为段章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默哀。
也不知道经过段章和秦特助的双重摧残后,可怜的孩子还能不能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不过这毕竟还是没影的事情,司年是不喜欢小孩儿的,打死他都不喜欢小孩儿的,他会从秦岭给阿吉带礼物,那是因为阿吉就是阿吉。
想到阿吉,司年隔天又去了趟梨亭,把他接了回来。
金玉那边还在调查重云的事情,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司年虽然还让他查着,可并不强求,时间过了那么久,找不到也是自然。
既然希望渺茫,司年因为浮冢的事心里又看开了许多,便也不想再耽误阿吉投胎的时间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开始,阿吉也该有一个新的人生。
正巧,司年在段章书房发现了一只发条小鸟儿,一问才知道是段既明亲手做的。司年把玩了一会儿,发现这小鸟儿的材质似乎就是梨亭的那棵梨树,于是就让阿吉附在了这小鸟儿上。
如今梨花都谢了,再折几枝回来放在家里,光秃秃的也怪难看。
阿吉的再次到来让家里又热闹了起来,他还关心了一下房客鹿十,得知他回山里去了,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说:“阿吉其实很喜欢他呢。”
司年便帮他跟鹿十视讯,可鹿十那儿的信号总是不太好,十次有九次都卡顿,好好的一张俊脸卡出了无与伦比的傻气,让人非常想截下来做表情包。
投胎也是门学问,根据时辰、地点的不同,会对所谓的气运造成一定的影响。当然,气运本身也是不可捉摸的事情,可信也不可信。
司年想了想,还是亲自找星君定了个黄道吉日,就在下个月的七号,也就是十二月七号,二十四节气中大雪的那一天。
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
不管是血胡同之夜还是司年离开四九城的那一天,天空都下着大雪。司年又去查了七号那天的天气预报,果然也是下雪。
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吗?
不过下雪挺好的,司年并不因此排斥下雪天。下雪的时候,天地白茫茫一片,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被盖住了,还世人一个干干净净,也让司年想起鹤京。
下雪天的北京,是跟鹤京最像的时候。
投胎的事情司年没有瞒着阿吉,阿吉知道自己即将离去,乖巧答应的同时,变得黏人了许多。他也会听司年讲起鹤京往事,对于那个仙境般的地方充满了向往,总是缠着司年多讲讲。
司年便躺在楼顶花园的摇椅上,漫不经心、东拼西凑地讲些不重要的事情。譬如鹤京的妖怪们平时都吃什么、唱歌究竟是不是他们的种族天赋、他们的羽衣究竟是不是用自己的羽毛做的、凌霄节的由来又是什么。
讲的多了,司年就发现那些原来以为忘记了的事,自己竟然都记得。
“大人、大人?”阿吉见他出神,忙又唤了两声。
司年低头看他,坐在他腿边托着下巴听故事的阿吉就说:“大人,阿吉以后投胎也做一只小鸟好不好呀?”
司年纠正他:“不是‘也’。”
阿吉:“嗯?”
司年:“我一点都不小。”
大妖司年,凶残屠夫,一点都不小的。所以现原形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世人永远都只能记得——伯劳,是一种猛禽。
第69章 拍摄
十一月底,距离投胎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周五的时候章宁回来了。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小姑娘终于想起了她的亲哥, 风风火火地跑回家, 跟厨房里正在泡咖啡的段章打了个敷衍的招呼,就咚咚咚上楼找司年。
段章无奈摇头, 但还是动手多泡了一杯咖啡。等他端着咖啡回到楼顶花园里的时候,就发现章宁正抱着司年的胳膊撒娇。
“司年哥, 你就答应我嘛, 就只要露个脸就好了, 一下下就好了嘛!”章宁把用在段章身上那一套都搬到了司年这里,撒娇讨好、死皮赖脸,必要时还可以卖亲哥。
“你让他答应你什么?”段章问。
“拍我的短片啊!”章宁说起这事儿来眉飞色舞:“我跟我社团的朋友打算拍一个惊悚悬疑类的去参赛,剧本写好了, 男主角也找好了, 就差最后一个角色了!”
段章看了一眼老僧入定的司年, 道:“电影学院里找不到一个演员?”
章宁连忙摆手:“那不一样, 我们几个学生拍短片,粗糙一点没关系, 又不需要有多好的演技。编剧给这个角色写的人物小传上统共就俩字——好看。”
闻言, 司年终于被激起一丝好奇:“什么角色?”
章宁兴奋搓手:“天才犯罪师、变态大反派!司年哥你放心, 根据剧本, 这个角色其实最终出场加起来只有十几秒,要的就是那个惊鸿一瞥的感觉, 又恐怖又美丽, 你懂那种感觉吗?哥你懂吗?”
哥哥我不懂。
段章实在不懂如今的小年轻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段章倒觉得司年很适合这个角色。但为了妹妹的小电影让司年出卖色相,段章觉得这还有待商榷。
旁听的阿吉却在疯狂摇头,大人那么好,怎么能演那种角色呢?会被误会的。不行的不行的,一定不行的。
司年听了头大,一边是阿吉抓着他的胳膊说“不行”,一边是章宁连环炮似的让他“演嘛演嘛”,他随即目光幽幽地看向段章。
段章失笑,拎起章宁的后衣领让她远离自己的男朋友:“好了,别闹他。”
章宁气成河豚:“我这是为了伟大的艺术事业积极努力,哥你怎么能给我拖后腿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霸着司年哥不让他跟我说话,小气鬼。”
段章挑眉。
章宁心里嘤嘤一声,嘴上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她赶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司年,司年接收到了,打趣地说:“小姑娘,我的出场费很高的,八百万,怎么样?你出得起我就去。”
阿吉听到这个数字,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段章听到这个数字,也莞尔一笑。
却是章宁,在些微的错愕之后,忽然露出沉痛却又坚决的表情,而后小手一挥:“好的,成交了!”
阿吉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章宁,小脑袋瓜转不过弯来了。
司年和段章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随后司年又问章宁:“你确定?”
章宁捂着心口:“不要再问了,再问我就反悔了。”
“噗。”司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原本只是想逗逗章宁,哪想到章宁真会答应。这下可好,他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是屠夫司年,言出必践。
“行吧。”司年懒洋洋地伸出手:“钱拿来。”
章宁又是一阵肉痛,这种肉痛直接反应在她手上,抖抖索索地在钱包里掏半天,掏出一张卡来:“这里有五万,我分期付款行不行?”
段章直接拆穿她:“你的小金库可不止这些钱。”
章宁立刻瞪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女孩子的钱不能一下子就掏空的!你怎么忍心!”
段章淡定如常,并且真诚建议:“那不如你把隔壁的别墅还回来抵债,它可值好几个八百万。”
“天呐,哥,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呢?”章宁摇着头,随即把卡往司年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快如闪电。
跑进屋后她又探出头来喊:“记得周末报道啊司年哥,让我哥送你过来,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他!”
话音落下,章宁就又咚咚咚跑走了,好似背后有怪物在追她问她讨钱。
段章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回头看向司年,他正趴在躺椅上朝自己挥舞那张卡:“五万,请你吃饭?”
段章:“很开心?”
“唔,从小姑娘那里要钱确实不太道德,不过怎么说也是我自己赚的,而且她的零花钱大半不都是你给的吗?你的就是我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说着,司年又坐起来,感叹道:“不过五万也不是个小数目,拍一个短片而已,所有成本加起来也没有五万吧,她真舍得?”
段章道:“她为了帅哥一向肯花钱。”
司年这才想起来,章宁是个风风火火的追星少女来着。
“看来我还是要少了。”司年叹着气,余光瞥见依旧保持着震惊的阿吉,冲他挥了挥卡:“你爹看来不想花我的钱,再给你买几身衣服怎么样?”
阿吉咕咚咽了口唾沫,随即摇头摇得像拨浪鼓:“阿吉不要,阿吉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司年觉得这孩子不行,不要白不要,这种时候怎么能说不呢?完全不像是他们家的人,必须得改。
于是司年决定出门拍摄的时候带阿吉一起去,让他去见见世面的同时,再给他换几套衣服。还有一个多礼拜才投胎呢,投胎前可以一天换一套。
周末,是个初冬时节的艳阳天。
章宁虽然在东区上学,但拍摄地点选在了南区,恰好在阿吉可以活动的范围之内。段章怕章宁又搞什么幺蛾子,于是亲自开车送司年和阿吉过去,名为接送,实为监工。
结果刚到地方,司年就想回去了。
因为整个剧组算上章宁在内一共就五个人,所有的器械和人正好塞满一辆面包车,面包车上还贴着粉色的标识,叫做——白日梦想社。
司年抄着手,不由发问:“现在的大学生真的靠谱吗?”
段章思索片刻,道:“会做梦也是一项技能。”
可这一点也配不上司年的身价,他企图掉头就走,但是眼尖的章宁已经发现了他。不,应该说,整个白日梦想社的社员都发现了他们,因为这两个人实在太显眼了。
“宁宁,那不会就是你哥哥吧?”
“好帅啊!”
“不过有两个人哦,哪一个才是啊?”
大家都有点激动,章宁打包票说能找来完美符合人物小传的演员,还是她哥哥,他们看看章宁的脸,姑且信了。章宁长得漂亮,她哥哥的话,帅哥可能是帅哥吧,但也应该没到她说的“一见周郎误终身”的地步。
现在大家都信了。
章宁看着大家的表情,觉得走路都带风。她飞快地过去把司年拉过来,并愉快地告诉大家两个都是她哥哥,买一赠一。
段章挑了挑眉,看看章宁亲昵挨着司年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赠送的那个。
社团里有男有女,分工明确,虽然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但真的干起活来时都很认真。专不专业司年这个门外汉无从判断,但年轻小朋友们身上总透着股蓬勃的朝气和活力,瞧着倒也挺顺眼。
等司年看过真正的剧本后,兴趣又浓了几分。
司年没有台词,出镜的只是他的脸,但剧本挺有意思。讲的是一个女画家独自去外地暂居,机缘巧合住进了一个远方亲戚家的老房子里。亲戚去国外生活了,所以将房子委托给她,让她作为代房东住在这里,报酬就是免去她的房租,并且给她选择房客的权利。
但是女画家住进这栋房子的时候,房间就已经住满了人,留给她的只有一个阁楼。
楼阁很好,有一扇窗对着楼下的花园,还可以不被打扰。女画家欣然入住,但是住没多久就发现了房客们的诡异。
一栋楼连她在内一共五个房客,一个十五六岁头发乱糟糟、总是对着空气说话的孤僻少年,一个永远戴着黑手套、脸上有疤的风流机车男,一个今天瘸右腿、明天瘸左腿,后天又戴起了独眼罩的沧桑大叔,一身武服总让人想起落魄侠客。
最后一个房客,住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从来没有出来过。
当然,这些只是背景介绍,真正呈现在镜头里是可能只有很短的画面。故事的真正开端是女画家觉得房客诡异企图搬走时,捡到了一个DV。
DV是从最后一个房客的屋子里丢出来的,从二楼的窗户里丢下来,滚落在草坪上,被正拎着行李的画家捡到。
司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故事,是画中画?还是迷宫?
女画家抑制不住对那个神秘房客的好奇心打开了DV,发现里面拍的是一个下雨天的池塘。那个池塘附近都是荒草,水面上长着几片半死不活的荷叶,看背景根本看不出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