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灵均把废旧机器人抱进来。
“这是什么？”精卫惊讶道：“哇！这么破的机器人, 修不好了吧, 节俭也要有个度……难道我们要改行星际收破烂儿？”
带着花纹的翅膀尖儿挥了挥，精卫显然对“收破烂”这件事情十分嫌弃。
“放心，不会。”原灵均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走下舱门，片刻之后，又抱着完整的一堆白骨走进储藏室，找了个精致的箱子，将骨头放好，然后将红毛衣盖在上面。
精卫：“……”
“那个……你们到底在下面干了什么？”她迟疑地说：“不收破烂，难道我们要去打.劫？”
原灵均：“……”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他越来越佩服小宝贝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未免精卫的思维偏移到其他更加奇怪的方向，原灵均把圆圆留在舱内，让他和大家讲一遍刚才的奇遇，自己则下去第三趟，将疑点重重的头盔搬回飞船。
抱着白色头盔走到储藏室的时候，他听到圆圆放轻的的声音——
“然后，那位收费员女士就这样消失了，从脚到头，干干净净，一丝不剩……即将消散在空气中的时候，她突然勾起唇角，向我笑了一下。”
说到“笑了一下”的时候，圆圆的声音戛然而止，消失在空气中，带来一室的安静和战栗。
感情满分，叙事满分，气氛满分，不愧是听了几百年故事的球。原灵均觉得圆圆可以去做一个小说家了。
“哎呦！”
“汪！”
“呖咕！”
三只小动物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感同身受的惊呼。它们敬畏地看着那只装着女鬼白骨的箱子，抱成一团，抖成了三片秋天的落叶。
“没出息，”精卫挺着胸脯，哼道。
她眼尖地看到原灵均走进来，飞到他的头顶告状：“原灵均，你还不管管，心机球又在编故事吓人了！”
“啊？”原灵均看了看自己的球：“没有啊，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拿《山海经》保证。”
精卫：“……”
原灵均感觉到自己头顶的精卫突然抖了一下。
“哼。”她道，趴下来，扒住原灵均的太空头套不放。
“……”
原灵均抬起手，捅了捅精卫。
“怎……怎么了？”精卫扒得更紧。
“你先下来一下，”原灵均道：“你这样我没办法脱太空服。”
——他默默地在需要练胆的名单上又加了四个名字。
几分钟后，原灵均洗了把脸，用飞船上的消毒装置将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清理了一遍。
“好了。”他道，抱着头盔坐到桌子前面。
“咦，这个不是你和心机球的管理员头盔吗？”精卫趴在他头上，疑惑道。
“好像是。”
原灵均将这个头盔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认除了刻在内侧的制造者姓名——“Liya”以外，这个头盔上还在边角处印了一个数字——
“001。”
“管理员001？”圆圆惊讶：“我们是管理员002和管理员003。”
“她也是管理员？”精卫好奇道：“那么被你们封存起来的‘管理员之家’，就是这位贞子女士的家吗？”
原灵均认真地想了想，随后摇头。
“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那座小院是纯正的复古中式建筑，和贞子……不，收费员女士的风格太不一致了。”
同样去过“管理员之家”的小黄鸡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人的直觉都这么说，那就应该没错了。
“也就是说这个头盔原本不是贞子女士的。”精卫深思。
她又生出一个猜测——
“难道贞子女士就和故事里的贞子一样，能够通过不同的头盔‘嗖嗖嗖’地穿梭，然后杀人、放火、抢走他的全部财产？”
“你看她们都是长头发，能突然出现和消失，还穿着白裙子，是不是特别相似？”精卫点头，确认自己的猜测。
原灵均：“……”
他觉得自己的小宝贝想太多了，需要电一电。
“我觉得你是鬼故事中毒了。”原灵均把精卫从头顶抱下来，撸了一遍毛，“顺便说一句，这位女士可不叫贞子。”
“那她叫什么？”
“嗯……”原灵均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收费员女士留下来的财产，终于在机器人脑壳的那朵玫瑰花里发现了端倪。
这朵花的每一片花瓣都是由不同的文字刻成的，这些文字细如牛毛，通过过儿的手放大百倍后才能够读出，上面写的是——
送给露丝·艾莉娜·安妮塔西亚·伊莱恩艾拉尼亚小姐。
这可真是一份精致又用心的礼物。
“原来贞子女士叫露丝·艾……安妮……伊瓜因啊。”精卫磕磕碰碰地复述了一遍，随后做出决定：“算了，星际人的名字太复杂，还是叫贞子吧。”
“汪。”
“呖咕。”
“哎呦喂。”
长右、狸力和鵹鹕纷纷点头，表示这个名字好记又好念，就连圆圆都矜持地点点下巴，表示同意。
原灵均：“……”
他放下手中的机器人，带着对露丝女士的歉意，宣布道：“好吧，那么，少数服从多数，露丝女士从今以后就叫贞子了。”
·
这个太空基地的迁跃点已经打开，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原灵均和过儿商量了一下，决定修整半天，12小时后出发。
穿过迁跃点后会到达新的星球，从E-0001号星球上发射的信号无法及时传递到那里，到时候，在精卫带着两名工人修好新的信号塔之前，圆圆将和他们暂时分别。
捧着手里的小黄鸡，想到他要孤零零地做一颗留守球，原灵均的心里充满了内疚。
他把贞子小姐赠送的红毛线拿出来，开始给小黄鸡打一件毛背心。
“这是什么？”
看这这件样式精美，还勾了花边的红毛衣，精卫好奇地问道。
“毛衣，”原灵均道，给小黄鸡套在身上让它试试大小，然后问精卫道：“你要吗？”
精卫看了一眼藏不住炫耀，就连走路都飘了的心机球，扭过头道：“哼。”
和精卫相处了这么些天，原灵均还能不明白农二代是一只多么傲娇的鸟？
她“哼”这一声的意思就是——“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死了！”
心机球有的我一定要有！心机球没有的我也要有！
我才是原灵均心中最重要的小宝贝！
——但是她不说。
于是原灵均另起了一个头，开始给精卫打小裙子，一边打一边问她：“灯笼袖可以吗？花边要木耳边还是喇叭边？”
︿(￣︶￣)︿
“木耳边。”精卫道。
“好。”原灵均爽快地答应她，刚织了两行，突然感觉自己的膝盖一沉。
他低头看去——
“哎呦~~~~”
对上一双写满期待的，亮晶晶水汪汪的猴眼。
长右努力扒着原灵均的膝盖，把自己的屁股露出来，示意——随便拔，只要给织件红裙子就行。
原灵均：“……”
“好吧，答应你。”
最终，因为长右盛情难却，原灵均随手薅了两把，用它的毛给精卫的红毛衣上添了一道白绒绒的花边。
精卫很满意。
“接下来轮到你了。”原灵均对长右说。
听到原灵均的话，长右“哎呦哎呦”地看着毛衣针，比划着提出了好几条意见——
要荷叶边，收腰，蝴蝶结！
它已经是一只非常有审美的猴了。
由于剩下的毛线不够，长右的身上多了一件荷叶边吊带短裙，而剩下的两只小动物连吊带裙的待遇都没有，只是一人多了一件四角短裤，里面还掺了些许它们自己拔下来的毛。
“汪！”
“哎呦！”
“呖咕！”
穿上新衣服的长右、狸力和鵹鹕兴奋不已，迫不及待想要出航，充满了让全宇宙都看到它们新毛衣的壮志雄心。
“很好。”
过儿很满意船员们积极上进的情绪，它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宣布道：“那么……全船准备，半小时后开始迁跃！”
☆、第45章 泰坦星
覆盖着蓝色薄膜的漩涡泛起一阵阵涟漪。
小黄鸡号开足了动力, 缓缓地驶向迁跃点。
它的船头首先没入漩涡, 随后是船身、船尾, 没过多久, 整艘飞船都被迁跃点完全吞噬了。
飞船内，安全舱的大门打开, 里面放着数个胶囊状的休眠仪。原灵均首先抱着圆圆躺进了一台仪器，随后精卫、长右、鵹鹕、狸力各选了一颗胶囊进去。
半透明的盖子慢慢合拢。
过儿道：“全员准备，开始迁跃。”
小黄鸡留恋地用喙蹭了蹭原灵均的颈窝。
原灵均侧过头，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早点回来。”他道。
“做个好梦。”小黄鸡回啄了一下他的嘴唇，飞快溜走, 黑豆眼中充满人性的光开始消退，最终变成了两颗无机质的黑珍珠。
小黄鸡二号：“叽叽叽？”
原灵均看着歪头卖萌的小鸡，哭笑不得, 摇摇头, 戴上了休眠舱中的头盔。
——胆小球，这么敢撩, 你倒是不要撩完就跑，留一只小黄鸡背锅啊！
……
“滴, 检测到您已有账号，是否登入‘瑶池’系统, ”
连接在休眠舱中的正是从飞船上发现的“瑶池”系统，它能够帮助使用者在迁跃过程中放松精神、进入深度睡眠。
信号即将断开, 系统将会变成单机的, 原灵均决定趁迁跃的间隙去天一阁里看看书, 找到更多有关星球历史和法律方面的资料。
在和E-0001号星球最后连接的一刹那，他下意识来到自己的家，那间《山海土特产专卖》门口，然后，原灵均看到一名穿着黑袍的无脸男推开门，定定地望着他。
原灵均笑了，他冲无脸男挥挥手。
“再见。”
无脸男黑洞般的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了一个“^?^”的微笑。
“再见。”他开开心心地和原灵均挥手。
随后，无脸男的身影一阵波动，从脚到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原灵均面前。
信号断开了。
原灵均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扬起笑容，在精卫和长右的打闹声中走向图书馆。
“小心肝这么懂事，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阳光从天空灿烂地倾泻下来，照亮了步行街、图书馆、冒险者协会、以及原灵均的眼睛。
——每一次告别，都是为了下一次能够更好地重逢。
——不怕说再见，是因为无论知道你无论走多远，都会带我一起回家。
·
这是一颗被薄薄黑雾笼罩，显得有些昏暗的星球。
星港的工作人员仍旧在尽职尽责地监视着迁跃点的情况。
突然，迁跃点的空间产生一阵细微的波动。
在工作人员“各部门注意，有外来飞船进入”的通知声中，整个星港井然有序地运转了起来。
“即将到达目的地，停止休眠。”
过儿控制飞船顺着预定好的航线，缓缓靠近星球。
原灵均的精神被“瑶池系统”轻柔地从休眠舱中弹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推开舱盖，走到观景台，打量四周的景色。
这片星域看起来有些荒芜，铅笔灰般的粉末充斥在环绕星球的大气里，让这些原本生机勃勃的星球看起来像是被孩子玩脏了的玻璃弹珠。
“啧。”精卫也从休眠舱飞了出来，她落在原灵均头顶，对四周的星球嫌弃道：“好重的魔气，他们偷蚩尤家茅厕了吗？”
“……淑女不要说这么不文明的话。”原灵均撸了一把精卫，“还有，你就拿翅膀扇风也没用，我们离最近的行星至少还有上千公里。”
精卫：“……”
她扭头对狸力、鵹鹕道：“算了，搓麻去，输了你们给我修一个能自动换水的家用版东海和自动充填小石子儿的便携版西山；赢了……嗯，我把你们的毛还给你。”
狸力、鵹鹕：“……”
“汪~~~”
“呖咕~~~”
它们眼泪汪汪地看着原灵均，原灵均表示爱莫能助。
你们精总这只丧心病狂的鸟，不知道是不是炎帝祖传的功德保佑，她把把自摸天胡十三幺啊！
……
“注意，飞船已和星港对接，三分钟后着陆。”
在遥远的星际时代，几千公里的距离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精卫刚自摸了三把，就感觉身下的船体一震，随后减速，慢慢地停泊在星港上，
飞船的通讯系统被接通，一名穿着蓝色星港工作服的高大身影投影在控制台上。
“请出示驾驶证和往返签证。”他礼貌道。
原灵均：“……”
在太空里飞了那么久，都忘记他们是无.证驾驶了。
“怎么办？”他问过儿。
过儿也差点忘了这一点，他紧急搜索数据库，对原灵均道：“和他说用电子签，我现在就伪造几份假.证出来，希望小星球的鉴别系统没有那么严。”
原灵均：“……”
你靠谱吗？
他坐上驾驶员的位置，接通通讯，按照过儿的话告诉工作人员。
“请稍等一下，我们使用的是电子证件。”
“电子证件？”高大的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头，烦恼道：“现在外面的星球都那么先进了吗？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能够检查电子证件的仪器啊。”
原灵均心头一喜。
“嗯……请问你来我们泰坦星球做什么？”工作人员盘问原灵均。
下乡、扶贫、搞基建……原灵均心道。
——不过当然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