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灵均：“……”
这么给自己拆台真的好吗？
过儿按照自己的事故处理紧急程序，在验算过失事的可能性后开始寻找解决方案。
于是原灵均看到，屏幕上的小黄鸡踮起脚，张开翅膀，像是芭蕾舞演员一样开始原地转圈圈。
它转了一圈……两圈……三圈……
终于——
“生成预备方案。”过儿道。
它停了下来，用翅膀扶了一下头，像是转晕了，然后问船长和驾驶员——
“我的系统里还储存了一个李涯船长当年用过的迁跃点，你们愿意试试吗？”
☆、第41章 灯塔
“……去看看吧。”
原灵均和精卫、圆圆对视一眼, 做出了决定。
先去这个迁跃点看看情况，如果已经废弃，不能使用了, 他们还来得及再飞回E-0001号星球。
不过这样无功而返有些丢人就是了。
“收到。定位坐标, 规划航线。”
得到命令的过儿瞬间像是打了鸡血, 又恢复成一个生龙活虎的智能系统。
它将迁跃点的位置投影到主屏幕的星图上，信心满满地对原灵均道：“船长, 一切就绪, 允许出发。”
原灵均点点头, 将怀里的小黄鸡放回驾驶座, 亲手给他系上安全带, 然后在头顶“吧唧”了一口。
“好了，前进吧，小心肝！”
圆圆：“……”
他晕陶陶地坐上驾驶座，晕陶陶地接回驾驶权, 又晕陶陶地操纵着飞船在宇宙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飞船的安全系统被触发，过儿发出自动警告：“注意！注意！检测到驾驶员情绪阈值不稳定，请遵守安全文明驾驶准则, 切勿酒.驾或药.驾！”
“酒.驾？”
圆圆：“……不，我没醉，我还能再被亲一万口。”
他有点怂，没敢出声, 这句话是通过精神连接悄悄对过儿说的。
过儿：“……”
那你怕不是要被亲秃。
怂怂的驾驶员操控着飞船划出另一道对称的弧线, 刚好和先前那一条首尾相接, 变成一个美妙的图形。
过儿：“……”
看着太空中被飞船轨迹画出的那个标准的爱心，过儿略带伤感地心想——
唉，到底是我老了，三百多年没开机，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浪漫了。
·
原灵均在头顶亲的那一口效力十足，让圆圆一直维持着飘飘然的心态。
他的身体还按照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操纵着飞船，心却已经完全飞进了茫茫宇宙——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均均亲我了！两次！！
星光炸裂、漫天华彩、火树银花。
眼前擦身而过的陨石犹如美妙的烟火，行星是爆竹、恒星是礼花，而整个太空则是一个盛大而华丽的焰火盒子。
这些焰火在飞船四周炸开，拖着明亮的尾焰落入圆圆的心头，让他的内心里“噗噗噗”地开满了一地鲜花。
“再……再亲一口就好了。”
圆圆觉得自己快要醉了。
……
他这边是阳光明媚、醺然欲醉，精卫心头却黑云压顶。
更准确地说，农二代快要疯了。
“哗啦啦。”飞船侧身避过一块小陨石，刚码好的麻将牌一阵摇晃，照着精卫的脸就砸了上去。
“咔哒。”长久以来填海养成的良好习惯让精卫张开嘴，接住了这枚暗器，然后——
“呸呸呸！”
精卫的牌也不打了，毛也不赢了，她一甩头扔掉麻将牌，拍拍翅膀飞到原灵均面前，告状道：“管管你的小心肝！他是要造.反吗？”
原灵均：“……”
你这个比喻也是很新奇了。
他靠在副驾驶位上打盹，闻言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了？这个摇晃程度很舒服啊，比不上大摆锤和过山车，又比海盗船稍微弱一点，刚好适合睡觉。”
圆圆听到表扬，心情激动，翅膀一晃，飞船又划出一个圆润的C形曲线。
精卫：“……”
精卫的目光十分险恶，像是在说“你即将失去你的小宝贝。”
原灵均清醒了一点，他抹了把脸，突然醒悟：“等等，你该不会是晕船吧？”
“不！怎么可能？你想多了。”精卫立刻回答。
原灵均：“……”
回答得太快，反而更可疑了。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炎帝的小女儿女娃不就是驾船出海，遇上风浪才溺死东海变成精卫的吗？还不许人家有点儿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我理解了。”原灵均同情道。
他在精卫“你究竟理解了什么玩意儿”的目光中怜爱地摸了一把鸟头，沉吟道：“这样吧，晕船是不大好受，咱们这里也没有什么特效药，我讲个故事给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咳，”他清清嗓子：“听好了，这是个关于一盘录像带的故事……”
……
十分钟后，精卫一点晕船的感觉都没有了，甚至觉得很清凉。
她多年的PTSD，就这么被一部经典恐怖片给吓痊愈了。
“然后呢？”
长右和狸力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精卫用一个母鸡蹲的姿势卧在它们俩头顶，鵹鹕则已经不见踪影。
仔细看去，才发现它一整只藏在椅子下面，撅起屁股，把头缩在翅膀里，当做自己不存在。
原灵均：“……”
他没想到《午夜凶铃》的效果这么好，继续讲道：“就在这时，一片黑暗的卧室内，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铃铃……”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真的有清脆的铃音响起，缥缈空灵，在空旷的驾驶舱内层层回荡，吓得所有小动物狠狠一抖。
“汪——”
“哎呦——”
“呖咕——”
长右、狸力和鵹鹕猛地一颤，叫出了声。
“精卫！！！”
精卫脖子上的羽毛炸起，差点从长右头顶掉下来。
长右快被吓哭了，努力憋着泪包包眼，而狸力和鵹鹕则四处寻寻觅觅，抓起桌上的麻将牌就开始迅速施工。
哒哒哒哒哒哒哒。
它们飞快地用麻将搭了一个小型的秦始皇地宫，刚好够把自己放进去。
原灵均：“……”
铃声还在不断响起，带着一丝神秘的味道。长右、狸力和鵹鹕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好把自己抖成了秋天的三片落叶。
原灵均扭过头，谴责地看了一眼过儿：“看你把它们吓成什么样了？”
过儿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要应应景。”
说着，它的小翅膀扑腾了一下，飞船内部又响起了清脆的“叮铃铃铃铃……”
“好听吗？”过儿问。
原灵均：“……”
“有你这么应景的吗？”他道：“不能仗着自己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就随便吓唬人啊，你看狸力都开始修坟墓了。”
“你也是，”说完了智能系统，原灵均顺便教训圆圆：“它这么吓唬人，你怎么不知道阻止一……”
话说到一半，原灵均把“一下”两个字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驾驶座上的小黄鸡身体是僵硬的，它身上的每一根绒毛都在微微颤抖。
圆圆貌似稳重地坐在驾驶座上，继续控制飞船前进，但他事实上已经抖成了一只秋风中的小黄鸡。
原灵均：“……”
好吧，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
他沉默了一下，接受了“我们这里胆子最大的是一个智能系统”这个稍微有点忧伤的事实。
……
过儿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响起铃声，它的探测器检测到前方存在人工星体，发出声音作为提示。
飞船继续前进，正前方的舷窗中，渐渐可以看到一盏明亮的白色灯光。
它被固定在一座合金建成，只容得下三四艘飞船的小型建筑上，薄纱般的灯光从高处洒落，温柔而孤独地照亮了前方的星路。
“太好了，”过儿发出一声欢呼：“三百年过去了，这个迁跃点居然还在使用！”
“万一已经废弃了呢？”原灵均问。
“不，不可能，”过儿道：“你们看，它上面的灯还亮着，灯还亮着，就说明有人还在那里等着我们。”
这盏灯就像是一声温柔的呼唤，召唤着离家太久的旅人。
“是这样么？”
“那么……去看看吧。”
原灵均半信半疑，命令飞船继续前进，他自己则久久地注视着灯塔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呢？”
·
飞船渐渐减速，停泊到了迁跃点的平台上。
“叮铃铃，”小黄鸡号检测了一下周围空气，道：“空气质量极差，不建议出舱。”
“嗯……迁跃设备在哪里？”原灵均问。
因为不能出舱，他走出驾驶室，从飞船侧面的观景台上向四周张望。
这个迁跃点果然废弃已久，轻型合金修建的地面上满是锈蚀的痕迹，头顶的几根横梁歪歪斜斜，似乎下一刻就能突然坍塌。
唯一把它和鬼屋区分开来的，是迁跃点顶部被灯柱高高支撑起来的一盏白色探照灯，以及灯下竖立的标志牌。
红色的标志牌上用绿颜料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大字——
“收费站。”
原灵均：“……”
“这是交钱才能迁跃的意思？”他问过儿。
“嗯……”过儿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三百年前这里是不收费的！我保证！”
☆、第42章 收费员
过儿一问三不知, 原灵均和圆圆又没有找到迁跃设备的位置，他们想了想，只得从小黄鸡号的救生舱内找出一套太空服, 让原灵均穿在身上。
然后, 他抱着圆圆牌小黄鸡走下飞船。
太空服是由头盔和连体衣组成的, 其中有自循环的氧气供应和空气过滤设施，保证了使用者在太空行走的安全, 只是外表不太好看。
远远看去, 就像是一个笨拙的布偶玩具上面顶着一个圆溜溜的秃脑袋。
“太像个土豆了。”精卫在飞船的舷窗上评价道。
过儿容不得有人说船长先生的不好, 和她争辩：“你见过这么圆、这么光滑、还会反光的土豆吗？”
精卫：“……”
“不和脑残粉计较。”她暗自嘀咕。
这颗圆土豆把小黄鸡抱在怀里, 摇摇晃晃地向“收费站”三个字走去。
一开始的几步走得不太熟练, 不过很快，他的步伐就顺畅起来，甚至从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原灵均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只掀起一小丝尘埃, 就向前跳跃了十几米。他总结了规律，几个纵跃，来到灯塔附近。
他对圆圆道：“看, 我会轻功了，这是轻功水上漂……不，球上漂，宇宙版的。”
“啪啪啪。”
圆圆捧场地给他拍翅膀：“均均最棒！”
两个人玩笑了片刻, 让这座因为空无一人而显得有些冷清的迁跃点多了一丝人气, 不再那么阴森森的。
这时候,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前方的阴影里传来——
“什么轻功？是这个迁跃点底部的重力设施前一段时间坏了，现在提供的重力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
“……”
原灵均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他怀里的小黄鸡就更不用说，又一次抖成了秋天的落叶。
“有……有鬼？”圆圆小声道。
经过了《午夜凶铃》的熏陶，他很难不把这一幕和鬼联系起来。
“怎么可能？”原灵均安慰自己的球：“别怕，这个世界是唯物的。”
“你好？”原灵均循着声音的来源，向前走了两步。
圆圆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看起来要不是舍不得离开均均的怀抱，他现在已经扑腾着翅膀夺路狂奔了。
“小朋友，”声音的主人道：“你看起来很讨人喜欢，不过你怀里的小黄鸡就差得远了，它抖得太厉害，拖累了你的时髦度。”
声音思考了一下，又道：“这么胆小的鸡留着有什么用？不如考虑一下卖给我，我已经上百年没有吃过烤鸡了。”
圆圆：“……”
他猛地张开翅膀，在“夺路狂奔”与“炸毛拼了”之间犹豫不定。
原灵均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将手按在小黄鸡的脊背上，给他顺了顺毛。
“呃……谢谢夸奖，”原灵均道：“不过圆圆是非卖品。”
“非卖品？”声音有些疑惑。
“对，他是家属。”原灵均礼貌地回答。
“……”
声音的主人还没有回应，圆圆的心里先燃放起无数的烟花。
砰，啪！
一朵烟花炸开，流光溢彩。
——均均说我是非卖品！
砰，啪！
第二朵烟花炸开，绚丽夺目。
——他刚才向别人介绍了我。
砰，啪！
第三朵烟花升空，如同星辰炸裂，点亮了圆圆的整个精神世界。
——他和别人说，我是他的家属。
家属家属家属家属！
得到名分的感觉让圆圆兴奋不已，连对于陌生声音的恐惧都忘了，他迫不及待想和人炫耀，于是向飞船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惜精卫既看不清这边的场景，也听不到原灵均的话。
圆圆顿时升起一种衣锦夜行的烦恼。
……
这盆芬芳的狗粮虽然没有成功送到精卫面前，但显然惊动了其他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够了，同性恋、异性恋、无性恋、恋物癖，喜欢那些骗人的虚拟偶像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喜欢小黄鸡的！”
收费牌的后方发出一阵响动，像是有人在摆弄什么，随后，一盏微弱的黄色台灯亮了起来。
原来在这面牌子的背后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隐藏在收费牌的阴影里，被高大的收费牌隔绝了从头顶照射过来的灯光，形成了一种完美的“灯下黑”效果。